小男孩打过电话之后,为了方便他妈妈找人,容止两个人带着他去了刚才去的咖啡厅,给他点了蛋糕和果汁。小男孩儿很乖巧,吃东西很斯文,容止越看越喜欢就问起了小男孩的名字。
这个舅舅没有特别要求,小男孩儿用纸巾擦了擦嘴,乖巧地回答:“我叫聂夜臣,黑夜的夜,臣服的臣。”
夜臣,容止点头,真是好名字。只是旁边坐的席莫言凉听到这个名字,略一沉思,不禁又多看了对面的小孩子两眼。
“你是跟妈妈出国去玩儿了吗?”看小孩儿又安静了下来,容止问道。这么小的孩子,在这人山人海的机场跟妈妈走失,多少有些害怕吧。
“不是。”聂夜臣用吸管喝了一口果汁,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的,只是看着面前姐姐关心的脸,又乖乖地回答:“我是在加拿大长大的,这是我第一次来这儿。”
容止点头,知道小孩子对她有戒备,就没在多问,伸出手,温柔地说:“今后你要是在这儿住的话,就找姐姐玩儿哦,姐姐叫水容止,能记住吗?”
聂夜臣看着眼前好看的手,心里有些暖。他是一个生下来就没爸爸的孩子,在那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国家,总是被人在背后称为“野孩子。”
第一次踏上她妈妈嘴里“祖国”的土地,与妈妈走失,没想到会撞上这么一个好心的姐姐。
他放松自己一直放在下面,紧握的左手,伸向那双美丽的手,点头,真诚地说:“我能记住姐姐的名字。”
以及你对我的好。
容止能感觉到孩子在这一瞬间的真诚,开心笑了笑,握着他小小的手,直到一个女人出现。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瘦的很,却不让人看着难受,一头短发,干净利落,脸上挂着淡妆,五官很好,搭配起来一看,让人感觉面容偏冷,冷淡的很惊艳。
上身穿着一件浅色高领毛衣,下面搭了一条膝下十公分的长裙,一双简单的高跟鞋,手上拿了一个小包,手臂上挂着一件灰色大衣,整个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正打量着,女人都来到了身边,容止看着聂夜臣从沙发上下来,才意识到这是她的妈妈。
眼前的女人气喘吁吁,看起来很着急,细看起来皮肤很好,很年轻,让人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的妈妈。
聂夜臣跳下沙发,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见到妈妈就扑上去,而是冷静地走到妈妈身边,拿上妈妈手里的包,然后牵起她的手。
聂飞凰有些颤抖的手被儿子牵住,心才放了下来,逐渐平静下来以后,真挚地向对面这对出色的人道谢,“真是太感谢你们了。”说完,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这么大礼,怎么使得?容止忙伸手阻拦,“没什么的,夜臣很聪明,即使没有我们也会找到你的。你也累了吧,要不然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
聂飞凰本想拒绝,可感觉儿子摇了摇她的手,就点了点头。
看着对面女子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容止很有感触,一个女人和儿子相依为命,如果儿子再……那她可怎么过下去?
倒了杯水递给她,聂飞凰接下,道谢后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太激动了,也忘记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我叫聂飞凰,飞是飞蛾的飞,凰是凤凰的凰。”
“没关系的,我叫水容止,这是我先生席莫言凉。”
席莫言凉,席?是那个席吗?是最靠近他的那个席家?聂飞凰大惊,抬头看向正在喝水的男人,一个俊美斯文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
容止把聂飞凰的反应看在眼里,疑惑地问:“聂小姐认识我先生?”
聂飞凰回神,有些尴尬,缓了缓心神,摇头,“不,不认识,只是感觉名字很好听。”
“哦。”容止点头。
喝了一杯水后,聂飞凰有些坐不住了,虽然告诉自己,姓席不一定是认识他的那个席,可是还是止不住的害怕。她这次回来,本来的安排是直接回S市的,只是她犹豫了一下,来到了这儿。
“我刚回来,还有一些事,恐怕要先告辞了,两位的大恩,飞凰以后一定报答。”聂飞凰拉着儿子,提出先离开。
人家母子要走,容止就是再喜欢夜臣,也没有要拦的道理,正想站起来,点头,就听身边的人说:“我们正好也要走,不然顺带捎聂姐一程?”
容止没想到言凉会开这个口,正疑惑着,就看他站起来,冲她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不过她知道,他这样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是啊,聂姐,你是要去哪儿?你们没开车,刚回国,肯定有不少行李吧。不然我们带你们一程,不光快还很方便,你说好不好啊,夜臣?”
聂夜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仰头,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妈妈。人家对她有大恩,她不知道没有了夜臣,她会怎么样,不过生不如死是肯定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聂飞凰也不好拒绝。
而且,就算对面的先生真的认识他,那又能怎样,他没见过他,不一定认识她。而且,她在这个城市,可能只呆上几天,她和他的缘分向来浅,没那么神奇,会遇到。
想通了一切,聂飞凰轻轻点头表示感谢,“谢谢,真是麻烦你们了。”
“聂姐太客气了。”容止说完,笑着冲聂夜臣眨了眨眼睛,聂夜臣也同样冲她眨了眨眼睛。
几个人拿了聂飞凰存的行李,去停车场取了车,容止问坐在后座的聂飞凰,“聂姐,你们是要去哪儿?回家吗?”
聂飞凰摇了摇头,“我家不是B市的,我是来……我是来看亲戚的,已经订了酒店。”
席莫言凉从后视镜了,看了后座的女人一眼,没有说话。
容止倒是感觉越来越奇怪了,既然是走亲戚,为什么不让亲戚来接?又为什么要住酒店而不去亲戚家住?
只是毕竟是别人的隐私,不能冒昧的问,“那你订的酒店在哪儿?”
“是在平安路。”聂飞凰看儿子一点一点的脑袋,笑着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
平安路,如果没记错的错,应该是他们家附近的一条街,容止看向席莫言凉,看他点头,才笑着说:“聂姐,咱们还真有缘,平安路离我们家很近的。”
说完,回头想跟聂小朋友说话,就看他已经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小孩子本来就长的好看,这会儿睡着了,没有了戒备,没有了让人心疼的懂事,只有一脸的稚气和美好。
容止看着他,轻声道:“夜臣真好看,懂事又聪明,聂姐真是有福气。”
自己的孩子被夸,做母亲的没有不开心的,聂飞凰听得出前面姑娘,真心的赞美,面容一下温柔了下来,轻抚着儿子的额头,“他是个好孩子,我却不是个好妈妈。”
没有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没有给他完整的爱,没有给他一个欢乐的同年。
聂飞凰身上的愧疚和低落,容止看在眼里,虽然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有些唐突,但她真的是那样想的,“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代言人,夜臣乖巧,懂礼貌,而且有一颗心疼你的心,就说明是聂姐言传身教,教的好。”
聂飞凰向上看了看,让眼里的泪不流下来。怎么会这样,以为那些年都把眼泪流光了,没想到因为别人的一句安慰,还是会感性至此。
她深呼吸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一个只认识了半个小时的姑娘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她这七年来,从来没跟任何一个人说出这种话,一是,在异国他乡,她不知道要跟谁说,二是,即使说出来她也给不了儿子期待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她对着这样一个一脸真挚的姑娘说出这样的话,难道是因为投眼缘,还是因为初入故土,心思不宁?
“你们二位是新婚吧?两位容貌出众,以后的孩子一定会很好看的。”聂飞凰岔开话题,真心道。
容止一笑,看向席莫言凉,笑着说:“但愿吧。”
席莫言凉听她的话,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聂飞凰看着前排坐着的一对容貌出色的夫妻,一笑,然后闭上眼睛休息,眼角终究是溢出来一滴眼泪。
席莫言凉开着车,不经意间看见后座抱着孩子休息的女人,眼角流出的眼泪,心里的想法更是确定了几分。
聂飞凰昏昏沉沉,睡不安稳,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平安路的路标,这才知道到了地方。
她翻开手机,看了下订的酒店的具体位置,然后告诉开车的席莫言凉,席莫言凉就照她说的位置开去。
到下车的时候,聂夜臣还睡得很熟,看聂飞凰正要拍醒他,容止忙说:“聂姐,你别叫醒他了,我抱着他,让言凉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聂飞凰准备拍醒孩子的手一顿,想了想,点头。
容止下了车小心地接过聂夜臣,外面的温度比着车里,下降不少。睡醒的孩子,一颤,想要醒过来,容止忙拍了拍,然后看了眼准备拎行李的言凉。
似乎是心电感应,席莫言凉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说:“你先进去吧。”
容止点头,抱着孩子走进酒店。
对于回国的人来说,她们带的东西并不多,三个行李箱而已,席莫言凉跟聂飞凰一趟就把它们拎进了酒店大堂。
看聂飞凰去办入住手续,席莫言凉走到在一旁坐着的容止面前,拿出手里,拍了孩子一张睡脸。
“拍这个干什么?”容止笑着不解地问。
席莫言凉在她身边坐下,“拍张照片,给你留个纪念,万一以后再也见不着了呢。”
“怎么可能,他们不是……”是啊,他们说是走亲戚,可是聂姐那会儿说话时的迟疑,她不是不知道。容止叹了一声,看了看怀里睡得正熟的孩子,是啊,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了呢。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这个孩子,意外的投缘,就好像在哪儿见过一样。
聂飞凰办了手续过来,冲坐着的两个人又鞠了一躬,“真是太感谢你们两位,耽误了你们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就从容止怀里接过睡着的儿子。
把孩子给她,容止问道:“那聂姐,你抱着孩子,怎么去房间?”
“没事儿的,我先把夜臣放回房间,把行李在寄存这儿,之后慢慢搬。”
人家拒绝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容止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那聂姐,再见。”
“再见。”
席莫言凉点了点头,牵着容止走出酒店,聂飞凰看着相携离开的人,不禁想,恐怕没机会再见了吧。
坐上车,看言凉熟练的转弯儿,容止问出自己的疑问,“言凉,你刚才为什么说要捎他们一段儿?”他不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一个陌生人的。
席莫言凉笑笑,也没打算瞒她,问道:“你看那个孩子,有没有感觉像谁?”
像谁?容止想了想聂夜臣的脸,她只感觉到熟悉,却从没想过像谁。
席莫言凉看她皱眉沉思,嘴勾着笑说:“你把我手机拿出来。”
手机在她包里,容止记得聂夜臣用他的手机打了电话之后,却把手机给了她。那会儿她正稀罕着那孩子,没多想就塞包里了。
容止打开放在腿上的包,拿出手机,他的手机没密码,只是这个指纹解锁怎么破。
“你的指纹也行。”席莫言凉开着车说。
容止吓了一跳,问道:“你什么时候录了我的指纹?”
席莫言凉空出右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问:“你没感觉我机会很多吗?”
也是。。。容止点头,用指纹解锁。
一打开,就看他用了他们的结婚照做了手机壁纸,嘴控制不住地上扬,不解他让她看他手机做什么,“然后呢?”
“打开相册,去找一张图。”
容止找着相册,不禁说:“什么样的图?你要是照片多的话,我岂不是得一个一个找。”
说话间,找到相册,打开一看,图还真是少,她上下翻了翻,一目了然。
“应该在最下面。”席莫言凉提醒了一句。
容止翻到最下面,从最后一张,一张一张地翻,他的照片也没什么花样,除了拍的文件,还是拍的文件。翻了没几张,就看到了一张别人拍给他的照片。
是一个男人的手,拿着一张老照片。背景是在一个宴会厅吧,有六七个小孩儿,有男有女,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男孩子都是黑色小礼服,帅气绅士,两个女孩儿都穿着白色公主裙,天真可爱。
容止一眼就看见了言凉。
原来小时候就这么好看了?容貌跟现在倒是没什么大的变化,剪着当是流行的短碎发,目光懒懒地看向镜头,眉头有些皱,看来是从小就不喜欢照相啊。
容止偷偷一笑,视线转向他旁边的男孩儿,只是她看到了什么。
聂夜臣?
不,不是夜臣。照片里的男孩儿笑得肆意,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这点儿是夜臣没有的。只是除了这个,照片中的男孩简直跟聂夜臣一模一样,那眼睛,那鼻子,眉眼甚至是身高,都一模一样。
“这,这是?”容止目瞪口呆,真是太像了,就像兄弟一样,兄弟?跟言凉一样年龄的人,也都是三十岁的人了,聂夜臣才六七岁,那……是父子?
照片里的人是谁?
“是木颐。”席莫言凉看着她,冲她点头道。
什么,是木颐学长?
容止突然想到了聂夜臣那句“我没有爸爸。”又想到聂姐在听到言凉名字的反应,有些明白了。
言凉说,木颐学长的女朋友去过木家,席家跟木家一墙之隔。当时学长想象着他们将来会在木家好好生活,自然会给女朋友介绍,木家的近邻,席家。
但是,席家在B市,甚至在全国都很有名,也许聂姐真的是因为言凉的名字好听才吃惊,也许,夜臣跟学长只是碰巧长得像也有可能啊。
“但是,你怎么就能确定?”容止问道。
“你仔细想一想聂夜臣的名字。”
名字?聂夜臣,聂夜臣,夜臣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同音的呢?
页,臣?
“颐?”容止惊呼,页,臣,调换一下位置,组合在一起,可不就是一个颐字。
容止收起他的手机,看着窗外的人潮,不禁叹息。
多少人因为不爱,而在一起,荒废时间;而多少人因为爱,不能在一起,任时间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