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表情有些怪异。
“瞅什么,没占你的地,没碍你的事!”赵三婆冲卖菜大爷一顿吼,转身对江橙儿说,“出门在外不能老实了,被人欺负。”
“赵婶,咱们不能被人欺负,也不能欺负人。”江橙儿摇摇头。
赵三婆上次跟着江橙儿卖香皂,还没过够瘾,主动要求帮江橙儿卖货。
她说自己来赶集也没什么好买的,就等着快散集的时候,捡点便宜的蔫巴菜篦子米。
江橙儿很痛快地答应了,并且把整个舞台都交给了赵三婆,她好腾出时间去买东西。
江橙儿认真道:“赵婶,咱们还是按老价格吧,每块香皂卖五文。只要你今天把六十块香皂都卖完,赚回三百文,我就分给你十文当工钱。”
“十……十文!你是说真的!”赵三婆惊喜极了。
这对她来说就是个遥不可及的数字,她家里日子穷,入不敷出,忙活一年也攒不下几个铜钱,而今天一下子就能得到十文呐!
听到江橙儿明确的答复,赵三婆心花怒放,迭声说:“好!好!大侄女你放心,我保证尽快把所有香皂都卖完。”
“和气生财。”江橙儿叮嘱赵三婆,“出门在外少惹事。”
江橙儿刚说完这话,就从远处来了一群主动惹事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膘肥体壮,光着两条膀子,满脸横肉的男人,标准的地痞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腰里别着斧子的小混混,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小贩就胆战心惊,小混混背着的竹篓里装着抢来的东西,提着的褡裢里装着抢来的钱。
赵三婆骇然变色,迅速收拢麻布包起香皂,塞进水桶中,随手抓了卖菜大爷一把青菜盖在上面,然后蹲下装作挑菜的样子。
混混们在菜摊前停下脚步,并未注意赵三婆面前的水桶,只瞅了瞅楚家几个壮汉。
卖菜大爷双手捧着一捆早就准备好的嫩生生的青菜,低头哈腰地给混混们上供。
“不长眼的老东西,谁稀罕你的烂菜,快点交保护费!”其中一个小混混恶狠狠地骂着,抓起那捆青菜,啪嗒扔到了老大爷脸上。
老大爷吓了一跳,吃痛地揉着眼睛,哀求:“几位爷可怜可怜我老头子吧,俺天不亮就起来赶路,来集上半晌工夫了,还没卖出一棵菜。俺实在没钱孝敬几位……”
“少废话,搜!”为首的地痞横眉竖目。
赵三婆赶紧提着桶,避到大树后面。
楚家几个壮汉义愤填膺,这群黑心烂肠子的恶霸,欺负一个可怜的老人家。
江橙儿也被气得慌,理智告诉她不能招惹这群无赖,强龙不压地头蛇,见义勇为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为。
要打败地痞恶霸,必须更强大的力量,若是整个集市上的小贩都联合起来,反抗他们的欺压,早把他们吓跑了。
江橙儿冲楚家哥哥们摇头,用眼神安抚他们的情绪,不要轻举妄动。
小混混们一哄而上,把菜摊翻了个底朝天,把老大爷从头搜到脚,最终从鞋子里搜出了一个铜板。
一个小混混用两根手指捏着铜板,拿菜叶子用力擦了擦,边骂着晦气,边把铜板塞进了褡裢里。
一群下作的东西,连老人身上仅有的一个铜板都不放过。
小混混们凶神恶煞地转到下个摊位上,继续抢钱抢物。
作孽呀,老大爷满脸悲苦的收拾着散落一地的青菜。
江橙儿叹口气,蹲下帮他拾捡,桃儿和苹儿也走过来帮忙。
老大爷浑浊的眼睛里夹着泪,声音中充满了哀愁:“俺可怎么办?俺给老婆子抓药的钱,被黑心鬼们抢去了,这菜也被揉烂了,估计卖不出去了。”
江橙儿安慰:“大爷,您别伤心了,如果散集时您的菜卖不完,有多少算多少,我全买了。”
老大爷惊讶,继而摇摇头:“姑娘,俺知道你是好心帮俺,可这么多菜,你们家也吃不完啊。”
“大爷,俺家哥哥多,吃饭多。这不,我今天打算赶集买面割肉,回去蒸一大锅包子,犒劳犒劳哥哥们。”江橙儿微微一笑。
“姑娘你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被这么多哥哥疼爱着,真好啊!哥哥们有你这样的好妹妹也高兴,瞧他们都笑得合不拢嘴呢。”老大爷脸上的愁云也散了。
江橙儿莞尔,转身对赵三婆说:“赵婶,这里就交给你了,尽管拿出你的看家本领,使劲宣传,争取早点把货卖光,咱们早点凯旋,晚上回去吃大包子。
但也别着急,万事开头难,第一次在大集上卖香皂,顾客未必会认可,能卖多少算多少吧。万一小混混们去而复返,你就扔给他们几块香皂,或者几个铜板,权当是打发叫花子。舍点钱财没什么,安全第一。”
“凭俺这张抹了油的嘴,老板您就瞧好吧。”赵三婆很快进入了角色。
顿了顿,她想着自己的提成,咬牙道:“你放心,那群黑心鬼来了老娘也不怕,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老娘死也不给他们一个铜子。”
被赵婶这么一说,江橙儿哪里还能放心,于是跟楚家哥哥们商量,想请他们留下两人保护赵婶。
最终楚二郎和楚四郎留下了,楚大郎和楚三郎陪江橙儿去购物。
江橙儿拿出事先写好的字条,对照着上面记的东西购买,以免遗漏。
楚三郎看到纸上娟秀的字体,惊讶地问:“咦,江姑娘,谁帮你写的字?”
“我大姐自己写的呀,大姐读书写字,画画下棋,样样会,可厉害了!”江苹儿自豪地说。
“原来江姑娘还会写字啊,厉害了我们的女秀才,我得说给小五听听,巾帼不让须眉。”
楚三郎更惊讶了,和江姑娘接触的时间越长,就发现得越多,她令人赞叹的地方。
江橙儿汗颜:“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对了,你们五弟回来了吧,一直没见他的面,不知道他长啥样。”
“小五前几天就回来了,他在……”
提起自己的弟弟,楚三郎也满脸自豪,刚要夸几句,突然被一道怒喝打断了。
“站住!今天总算被老子逮住你了!”一个又矬又胖像矮冬瓜的男人,迈着短腿冲过来,用一根粗秤杆指着楚三郎。
江橙儿定睛一看,这不是尤大嘛,尤村尤老头的儿子,上次企图强暴她,被楚三哥一砍柴刀差点阉了。
“是你,色徒!你还敢出现在小爷面前!”楚三郎看到尤大立刻联想到江橙儿遭遇的危险,气得剑眉一挑,霍然抽出砍柴刀。
尤大见刀色变,条件反射般猛地捂住某处。
他自从那夜被吓晕后,就惊厥不举了,不知道遭了妻子多少白眼。
尤大憋了一肚子火,想找楚三郎算账,今天刚好遇到了,他一气之下冲过来,结果被楚三郎一甩,刀,又吓怂了。
尤大畏畏缩缩地退回去,为了挽回面子,他对着紧邻的几个卖油的小贩喊:“尤村的老少爷们,这几个人是我的仇家,净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大家伙谁都别卖给他们油,我倒要看看他们没了油怎么炒菜。”
无耻小人!她还没找他算账呢,他倒胡咧咧开了。
江橙儿站到一座高台上,放开嗓门用更响亮的声音喊道:“大集上的父老乡亲们,你们听着,油村尤大家卖黑心油,一桶油里掺半桶水,谁买谁上当。赶紧告诉你们同行的人,以及你们的亲戚朋友,切记不要买尤大的油,就是他,这个矮冬瓜。”
江橙儿连着喊了三遍,她清脆的声音如铃儿般传入很多人的耳中。
一个冷峻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小黑妞跑大集上来损人了,这招可谓毒辣,不知道这个叫尤大的怎么招惹到她了?
江橙儿一吆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大的摊位前异常火爆,里三层外三层聚集了无数人。
有人提着油过来退货,怒骂尤大缺德,做黑心买卖,骗人钱财,不得好死。
这种事本来就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村民们贫穷,好不容易攒几个钱买瓶油,若是真的买到了掺假油,白白浪费钱,岂不心疼死。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对尤大的谴责声汇成了咆哮的海洋,把尤大单薄的解释声淹没在里面。
刚开始尤大不愿退钱,试图挽回局面,可是场面的失控又岂是他这种拙嘴笨舌之人所能挽回的。
何况再加上卖油的同行从侧面煽风点火,更让人们认定尤大卖的油掺假。
群情激愤,有个性子急的壮硕顾客,嫌尤大磨磨唧唧不肯退钱,冲上去把他暴打了一顿。
尤大被打怕了,赶忙给顾客退了钱,还一个劲地跟顾客道歉,无形中等于承认了自己掺假。
退了钱的顾客骂骂咧咧地离开了,看热闹的人们嚷着让尤大快滚蛋,以后别来集市了,就算来也没人会买他的掺假油。
尤大感觉冤枉死了,人言可畏,今天赶集的人回到各自村里把诋毁他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十里八乡的村民们都将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