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不可干政,王衡言外之意,身为淑妃胞弟、内亲外戚的右相国张国远,也该保持缄默,不当插嘴多言。
然太皇太后齐郁,身份到底特殊,轻易忤逆敷衍不得。
“就事论事,左相休要含沙射影!”张国远心中不服,他确为外戚不假,但在此之前,他先是右相,一朝为臣,则必死忠,皇帝遭贬,国体动荡,为天下大局,为百姓苍生,他力择明主而任,何错之有?
在张国远看来,二皇子宋致,虽不如大皇子宋澄那般功勋卓着,然其贵在内敛温厚,富有仁信,更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乃为帝不二之选,至于三皇子凛?根本不及宋致皮毛,着实难堪大任。
王衡摇头失笑,懒怠搭话,却骤然而起,果要往见齐郁,劝其三思。
“左相大人,望莫为难老奴啊!”卫大喜率先反应,迈前两步伸手欲拦,然力不从心,遭王衡轻轻一搡,便趔趄倒开。
刘德海慌忙上前搀扶:“喜公公,可有大碍?”
“无事无事,大海,快,拦住左相!”卫大喜软绵无力,低声颤颤,瘫靠刘德海反手而指。
“拦……拦他作甚?咱家不敢啊!”
刘德海虽然职高一阶,但卫大喜到底年长资深,故而未有半点不敬之意。
卫大喜闻言一瞬结舌,后轻轻叹道:“你个痴货,他若见着了太皇太后,三皇子还能有望即帝?!”
刘德海恍然,旋即松开卫大喜,碎步小跑去追王衡。
老太监遭其突然撒手,重心不稳,原本不过轻微趔趄,伸出的手臂未及收回,便“啊”地一声,当真摔倒在地。
张国远离他最近,本该上前细看,奈何一心也要阻止王衡,无暇多顾,扬手唤过那几名呆若木鸡的小太监搀扶,即提着湿哒哒的官袍下摆匆匆跑了。
其后几名大臣效法而追,全然不管老太监是死是活。
刘德海追上王衡,扯其臂膀不让往前,却不知如何开口拦阻,到底没有立场,只能干巴巴将人望着。
“海公公这是何意?莫非真要做那祸国殃民之人?还是说,你想借着太皇太后这道懿旨,谋一己之私?”回想当初刘德海同宋澄宋致数献殷勤无果,迫于无奈,又或自暴自弃,最后立阵宋凛的场景,王衡心中一阵厌恶,蹙眉握拳,想他再不放手,便要奋力挣开。
遭其一语点破,刘德海不由心虚慌神,“冤枉,冤枉啊,左相大人,咱家……咱家这也是……只因太皇太后懿旨难违,奴才人微言轻……”
听刘德海豪无悔意,只顾委罪于人,王衡懒怠再费口舌,怒目鼓腮,愤力一扯,抽回被其拉拽的臂膀,即大步仍往殿门走去。
张国远及几个“致国”一派的大臣追上来,瞥一眼愣在原地的刘德海,不做停留,匆匆也往皇帝寝殿里赶。
彼时齐郁正坐于龙榻侧旁,凝神闭目,似在沉思,又或小憩,神态十分安详。
四围墙边各烧一盆炭,火星微炸,将整个殿内烘烤得暖意融融。
废帝宋祯横躺塌上,额间有汗,面色苍白。
耿聪邱达几名太医或静伫一旁观望,或盘腿围坐矮几低语商议,见王衡来势汹汹,后更有张国远等众心急火燎小跑追近,还声呼其名,不由起身提醒:
“诸位大人,皇上换血方罢,亟待静养,不宜近前打扰,更不当吵闹喧哗,望请诸位,速速退至殿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