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那点心思,宋祯岂能不知,但念他护己效命有功,不愿当真撕破脸皮依法处置。
然宋祯毕竟已为一国之君,未免朝臣效其马首,接连犯上作乱祸国,方才有了分释兵权,相互制约的局面发生。
只不曾想,消停数年,程振心头妄念,不减反增,终于爆发。
听白书娓娓而道,宋凛默然颔首,并不插话。
“依本王来看,皇上既然心中有数,贤婿你也就不必太过忧心,虽不能轻敌大意,但此况定能平顺得解。”
即便不知宋祯到底有何妙计良方,又真能退敌与否,白书仍旧一片坦然,脸上笑意浓浓,指尖髯须圈圈绕绕,看来甚是惬意自得。
宋凛闻言并未立即应话,沉思片刻后道:“皇上遭人投毒,而今命在旦夕,便有御敌之策,恐也枉然无用,且叛将程振,已领兵动身,来攻京城……”
白书未有此料,一瞬瞠目,话未听完便拍案惊呼:“什么?!皇上他……”
如鲠在喉,白书微顿数息,稍作平复,“何方孽畜,竟如此胆大包天!”
说话之时,他不禁恍然,难怪这素不登门的宋然要来他白亲王府,想是做足了准备功夫,哪怕逼他立刻同白水完婚,定也不敢半分推辞。
“情急多变,故才来此请援,还望王爷舍力相助!”宋凛对其面上神色,佯作未闻之态,起身抱拳,郑重开口。
白书回神看他,却不答话,心中诸多盘算——出力事小,护国为大,身为两朝亲王,自当义不容辞……怕只怕,自己这几万兵,一旦外借,便有去无回。
一来,程振骁勇,功夫了得,旗下兵众也都训练有素,生猛顽强;他驻藩守地,数十年无惧无忧,百姓朝臣皆颂其领军有方,马撼卒强,以至无人敢犯。
奈何眼见未必为实,耳听更加难辨伪真,旁人不知,他岂能心中无数,即便握兵数万,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对付打压山匪毛贼不在话下,可若与常年征战,浴血疆场的程振叛军对阵,不说被杀得片甲不留,少也要损失近半,那他……
二来,即便有幸获胜,且得天庇佑,不至于死伤相藉,但依宋凛所言,皇帝危在旦夕,万一就此崩逝,继而换代更朝,他这上前皇亲,果能无恙安然?
嘴上说是无畏贵贱,不惧将来,骗过旁人,却难自欺。
让他一朝变为庶民,流离失所,甚至沦为鱼肉,任人刀俎,诚实难以接受。
白书神色终有动容,捻须的手僵停,瞅瞅宋凛,又斜目觑望房外天色,黑压压不见星光,呼啦啦劲风狂嚎,一如他此时心绪,杂乱不宁,喧嚣不止。
“皇帝怎么……怎么就被人投了毒呢?没有‘神将’领军御敌,单凭那宋澄小儿,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吗!”
越想越觉心焦,白书按捺不住,起了身徘徊急走。
宋凛看他焦着慌张,心慌意乱,一时不知因由且该如何安慰,只好缄口以待。
先前,拜访右相议定来寻白书之后,宋凛并未立即动身出发,因过分忧虑袁梦安危,辞别宋澄王衡便悄然回宫欲救生母,半途逢见萧远,得其所报霜泽实情,知太皇太后齐郁其实有心守护,方才转向来此请援。
然萧远并未将皇帝中毒淑妃欲令献血救父、平安公主甘愿为替之事如实相告,一怕宋凛更要分心劳神,误了正事;二则,若换血不成,父女俱亡,未免他终生愧疚,宋雯若再三叮嘱,不可多嘴说漏;三来,宋雯若为救父兄,甘愿舍身赴死,实乃败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