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萧立感到抱歉的同时,萧远也觉察出了,自己与三皇子宋凛之间,当真有着他此生不论拼尽多大的努力,都难以企及的距离。
家世背景、学识才干、处事风格,无一不别如天壤,最主要的,他连爱自己所爱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认知,让他倍觉苦涩。
可看到二人静静走回自己身边时,那静默美好,宛如画中之诗、诗中佳画的样子,他又豁然开朗起来。
不论最后处在萧立身边之人是谁,他若安好,便无他求。
温和地扬一扬嘴角,不再纠结。
直到二人回至跟前,萧远都一直心情愉快,胸中满是对萧立的美好祝愿。
待他们走近,萧立萧远相视一笑。
无需解释,无需道歉,他们,是兄弟。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仍旧是,到死为止。
萧立不经意地瞟一眼自方才之后,便一次也不曾看过他,一句话也不再同他多讲的宋凛,心中隐隐闷堵。
“岳如歌推陈笙下水,恐非有意为之,否则也不会仍在湖边徘徊。”
被迫无视宋凛,萧立只看着萧远说话。
“嗯,我亦是这样觉得,只不过……”萧远突然想到甚么似的,“莫非陈笙公子,其实知道在他们陈府引火自焚之人,并非岳如歌?”
他回想起萧立出嫁当日,陈笙的种种表现,
陈笙无疑是知道真正的萧家小姐尚存于世的几人之一,但他究竟知不知道,代替萧立婚嫁之人,其实是萧立的贴身丫鬟萧平儿一事?
他若不知,搬来萧山镇的原因,便显得更加地匪夷所思。
他若知道,莫非来此其实为了寻出岳如歌?
可这镇上总也不过百余户人家,他若为了寻岳如歌而来,哪至于花上两三个月的时间都无成效。
哪怕一日只问询一户,也该问遍了。
何况他陈府上那么多下人,当不可能耗这许多时日。
萧立否定了萧远的想法,但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推测,毕竟可用的信息太少,且眼下,他们还要赶回芜云城去。
已是三月初九,再过两日钦差吕敢就会张贴出如何处置酋取、楼不易等人的告示。
到时候,城中必定混乱不堪,百姓惶惶不可终日。
加之掌管各大青楼的钱有录也在其中。
他被治罪,几家青楼恐怕会暂时关闭,虽不至于从此封楼,但短时间内,他们想再自由出入,恐非易事。
若两日之内找不到那份信物,又不知还要再等到何时才有机会。
他个人自然等得,然而世间之事,短至须臾也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尤其陈笙意外丧命这点,更让萧立宋凛都深刻意识到,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一番权衡之下,萧立决定暂时放弃追查陈笙这边的各个疑点,反正事情已经发生,真相如何,不急在这一时去解开。
但芜云城那边并非如此,如果竭尽全力,大可防患未然。
“启程吧!回去水城,不过……”萧立无可避免地唤住宋凛……
“关于那如蝶似花的胎记,无机尚有疑问,未免劳而无功,最好再做更详细的确认!”
萧立所想,与宋凛先前所思不谋而合,宋凛终于冷着脸看了看他,点头同意。
“故,此次回城,首要之事并非入楼寻人。”
同宋凛目光交汇,本来稀松平常,但经方才那一段插曲,现在仿佛成了他的施舍。
萧立觉得好笑的同时,心中的烦躁之感愈渐浓厚,不知不觉失神起来。
宋凛的声音仍在继续,可是萧立一个字都没能听进。
当他讲完,萧立还在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无限感伤。
萧立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心绪不宁,照理说,意识到自己对宋凛有所心动,到被其拒绝,先后不过十来息的功夫,他不当如此闷痛难当才对。
就如同他不假思索说了那些话一样,对于宋凛的拒绝,他也不应会放在心上。
然而事实是,他越告诉自己无关痛痒,莫要多想,他的整个身心,便似陷进了泥潭之中,难以自拔……
明了接下来要何去何从之后,萧远迅速上马准备出发。
宋凛却无动作,只在一旁等待。
“无机,你在想些甚么!快上马来!”萧远冲他伸手。
萧立慌张应声,一只手搭在萧远手上,一边要踩马镫。
数踩不稳,宋凛即将他直接托上马背。
他的面色平静,好似从未发生任何事情,手上的动作也做得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萧里狼狈道谢,别过头刻意不再看他。
出萧山镇前,几人在早市里买了些包子果腹,并去秦化的医馆里讨了几碗水喝,又备上几袋干粮、灌满马背上的几个水囊且置换了各自的行头之后,才终于策马出镇。
还好,银票事先交给了宋凛保管,只是有些濡湿,晒干了还能用。
否则他们此行便会因身无分文,万事难成而不得不打道回“宫”。
不过回去芜云城,他们已经不敢再走来时的路。
那云湍河着实难过,他几个只好选择从山路绕远而行。
虽然得多费些时间精力,但至少安全。
出了萧山镇,又进麓湖城,再上官道,过了那家客栈之后,再转向飞奔,弯弯绕绕,曲曲折折。
途中几人就着干粮随便填了填肚子,宋凛为萧立换药也耽搁了一些时间,当到得芜云城,已经未时。
回到城中,几人径直去了沈府。
不知怎的,明明外观毫无变化,可在他们眼中,这府邸也开始变得冷清破败起来。
守门的小厮见下了马来的是他几个,态度明显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但也没有直接拒绝他们入府,只说“我们老爷身体抱恙,几位公子不如改日再来拜访。”
萧远本想回问他们那沈四老爷昨日还生龙活虎,怎的今日就身体欠佳不便会客了,但转念一想,若换做是他,突然之间经历那许多变故,恐怕也会消沉低靡好一段时间。
所以面上不禁染了一抹同情。
随即他又看向宋凛萧立,意在询问不得见人,他们又该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