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国的客人,为什么要到这种穷乡僻壤来,女王还特意指派使者传给伯爵口信——请务必招待好尊贵的客人。
原本是想来这里安静度过两个月的格雷亚很不爽,虽然云言没有看到他们会面的场景,但给自己上药的时候格雷亚的脸色就很阴沉,让她回房间待着之后就离开了。至于云言的失态,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以上这些都跟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关系,因为在那之后,云言就一直没有机会到前厅去,工作量是变轻了,但活动范围仅限于房间跟女仆的餐厅,还有就是那间被她来来回回打扫了不下十遍的偏厅。
就好像,特意把她限制在狭小的区域,不让她跟外人接触。
而且,在那天之后那些人看她的目光都怪怪的,暗地里对她指手画脚,传出很多流言蜚语,就连伊丽儿看到她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好吧,她才来几天就勾搭上了伯爵确实有点夸张,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也是很自然的。但是又好像有点不对,她好像在不知不觉间遗忘了很重要的东西,认真去思考的时候却什么都记不清。
重要的是她特别容易肚子饿,一饿就什么都无力思考,吃饱后又有别的事要忙,忙完后又饿……真是恶性循环。
“顺其自然吧,总之记得我是要离开这里的就行了。”唯有离开这个词一直深深印刻在脑海,是一天比一天明确的目的。
“离开,是要去哪里呢,女仆小姐。”
大半夜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还真件惊悚的事,特别这间房里只有云言自己一个人,伊丽儿从两天前就搬到别的地方去了。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她在哪里听过吗。
“……回家,大概是这样吧。”屋子里没有点灯,云言摸黑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房间是在一楼,就算今晚月明星稀,但月光已经被外围的树木给遮住,零星的微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已经不够她看清周围。
“什么都看不见啊,”云言左右张望了一下,四周都是黑乎乎的,视野被树木的身影所占据,静悄悄的夏夜,草丛里传来蟋蟀尖细的鸣叫。
“你在找我吗,女仆小姐。”黑色的身影神出鬼没地落在窗前,穿着与黑夜同色的衣服,昏暗的环境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那双上翘的桃花眼倒是在黑夜都很引人注目。
“你是,格雷亚先生的客人。”态度如此轻佻散漫,在黑夜也能肆意走动的男人,除了由帝都使者引见的那位邻国的贵客外,云言想不到其他人,好像是叫,季诺来着。
“格雷亚……先生?”季诺呢喃出声,唇角扯起一个暧昧的笑,“你都是这么称那位伯爵的吗,看来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
这几天女仆一直都在传格雷亚伯爵被那个新来的黑发女仆给灌了迷魂汤,两人有一腿之类的话,季诺也不由得对这件事有了一点兴趣。作为许久不见的故人,格雷亚的性格是怎么的他还算了解,如果那些女仆说的是真的,要么是格雷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要么,就是真的……
他不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家伙,不会逢场作戏去玩弄别人的感情,这样的计策他也不屑去用。所以,答案是后者……吗。
不过,还真看不出这身材干扁的小姑娘有什么魅力,何况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难道说,真的是给他灌了迷魂药?
“你好像在策划某些很不好的事情,这位大人,”云言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季诺,说道:“既然你还有别的事情要考虑,那么我就不奉陪了。”
“别这么无趣,陪我去散散步怎么样?”虽然咨询过云言的意愿,但季诺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上前直接搂过她的腰把她从房间里拉了来,“还有,别叫我大人,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你知道的吧。”
“……”没有反对权利的云言被季诺强制性地带到了前庭,此刻城堡里的人都已经入睡,四下无人,前庭中心那座白色的大理石喷泉发出清脆的水滴清响,慢悠悠地回荡在整个黑夜。
月过中天,前庭待放的蔷薇花蕾沾染着丝丝露水,在月光的照射下闪动的光芒如钻石般耀眼。
云言赤脚站在这里回头看着那座蓝瓦白墙的城堡,她没有多少机会正面看到这座南国风格的建筑,在月下它简直跟童话里居住着王子的城堡如出一辙,但是她知道这里面没有居住着王子,倒有一个伯爵,跟最近才出现的,一只野生的邻国贵客。
“嗯,格雷亚这里也就风景比帝都好一点,没有那么污浊,”季诺带她来了之后就很自在地伸了个懒腰,“但是交通闭塞,也没有好玩的,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在这里闷两个月。”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来这里?”云言看季诺一副上流贵族的花花公子的打扮,浅棕色的长发像女人那样披散下来,为他妖邪俊美的面容添上几丝妩媚,简直比女人还要女人。
看着拥有令无数女人嫉妒疯狂的容颜,云言的眼睛闪了闪,她想到了某个可能性,“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格雷亚先生了吧。”
“……这可不好笑哦,小姐,”季诺表情僵硬地笑着说:“如果不收立刻起你那令人不悦的眼神,我就将它们挖出来。”
“跟变态一样,”哼唧了一声,云言撇开视线转向洁白无暇的喷泉,“那你说有什么事值得你追到这里?”
“我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他。”季诺说道。
“顺道还遇上了帝都的使者?”云言根本不信他的鬼话,摇头叹气,“敢直接称呼伯爵的姓氏,你们其实认识很久了吧,是什么关系呢,好朋友?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是敌对关系了。”
“说得不错,”没有否认,季诺亦没有详细地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好笑地挑眉看着云言,“那你呢,美丽的女仆小姐,你跟格雷亚的传闻最近一直都能听到,你是打算成为伯爵夫人?”
“格雷亚先生是个好人,他值得更好更优秀的人陪在他身边。”虽然云言的眼里不存在什么门当户对,但她此刻是发自内心地希望能有跟他一样优秀的女性陪在他身边。
而她不行,她总有一天会离开,回去那个被她逐渐淡忘却执念颇深的地方。
好人卡一出季诺就知道格雷亚没戏了,但他真的没想到格雷亚还会有被人拒绝的一天,还是被这样一个未成年。怎么说,他现在心情很好。
“看你的模样是认真的啊,”眯起好看的桃花眼,季诺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那么告诉我吧,你所谓的离开是要去哪里?你的家不就在山脚下么?安娜。”
真遗憾,她不是安娜,她只是云言。虽然记忆消失得很突兀,但名字她还是记得的,这是她最不可能忘记的东西。
“你的表情……我说错什么了?”指腹的力道加大,季诺的目光变得危险,“还是说,你有什么隐瞒的秘密吗。”
“这与你无关,”摆脱季诺的钳制,云言揉了揉下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一点还请你理解……况且,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僵持了一会,季诺还是那个荡漾妩媚的笑容,云言盯着他半天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才开口想要离开,但这个时候对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指着云言的身后,满脸幸灾乐祸。
某种熟悉的黑色气场压在心头,那股凛冽渗人的压迫力……云言身体一僵,一寸一寸地回头,抱着那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某个脸色阴沉的男人。
真糟糕,这种捉奸在床的既视感。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刚落下格雷亚就走到了云言身前,看着她光着脚衣着单薄地站在这里,微微蹙眉后脱下外头盖在她头上,然后看向季诺,“无论你有什么目的,立刻给我滚。”
“哦呀,你不用这么着急赶我走,”季诺笑眯眯看着他,随后目光落在小心抱着衣服的云言身上,“月色正好,我还想与这位美丽的女仆小姐一同欣赏呢。”
“……如果你不想今晚是你看到的最后的月亮,就快滚回你的国家去。”
“这可不行,”季诺勾起唇角,妖艳的容颜在月光的笼罩下更为神秘诱惑,“我来这里可不是玩的,这可是事关两国的重大事件呢。”
“对了,我都还来不及跟女仆小姐说……你还不知道吧,”季诺诡异地笑了,看着眼神凛然的格雷亚挑衅似的笑道:“我国的公主殿下看上了这位英俊的伯爵,为了两国的贸易能够一直友好地维持下去……”
“格雷亚,你要娶那位公主为妻,女王的命令,你不能违抗。真可惜,看来你不能跟那位美丽的女仆小姐在一起啊。”
原来季诺来这里是因为这个吗?云言抱着格雷亚的外套,有点抓不住季诺话里的重点,沉思了起来。要娶一个素未相识的女人感觉很不好,但对方是公主,外貌与气质应该不会太差,她……应该配得起格雷亚先生吧。
但是……云言转头看着格雷亚,他的脸色宛若覆盖着一层冰霜般寒冷,任谁都看得出他对于这份婚姻的不满。即使贵为伯爵,还是会成为道具被使用出去。
“过几天公主殿下就要过来了,在这里先提醒你,最好先回帝都做迎接的准备,”季诺说完这句话后朝云言眨眨眼,“如果女仆小姐有兴趣,也可以来帝都看看哦。”
“……格雷亚先生,”云言迟疑地唤了他一声,“你,还好吗?”
格雷亚站在那里微微昂着头凝视着月亮,精致的面容像被月光笼罩了一层面纱,朦胧虚幻。夜深露重,他浅金色的发丝凝聚着水汽,表情如同被夜晚的寒气所冻结,冷酷而危险。
“我没事,”半晌,他淡淡地看了云言一眼,夹杂着细微的无奈与烦躁,“回去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