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汪大奎的手下,也即副队长刘洪利确实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他给黄巷街道拆迁办出的“好主意”是什么呢?即由他和一个中年女队员,化妆成拾荒的农民夫妻每天在那个拆迁地块转悠……
在那些日子里,无风无雨的日子里——
那些日子看起来很平静的,天上飘着一朵一朵的祥云,秋天的微风吹拂着人的脸,空气里甚至还有点淡淡的花香。花香当然是郭霁云房子里的花香。
那郭霁云的房子是一栋红色的三层小洋楼,很突兀地耸立在残垣断壁的拆迁地块上,那小洋楼还有一个大院子……
院子用高大的围墙围着,围墙开了一个铁门对外……
当初郭霁云为了盖这个房子花了整整二十万,据说他大儿子在燕京当律师,混得风生水起,一下子就拿来了十万元孝敬爹,郭霁云中年的时候也做点小生意,多多少少手上也有积蓄,所以他的私宅就建设得非常好,本村的村民们都很佩服他,在当地郭霁云也算是有名气的人,所以他舍不得拆这房子也是原因之一。这房子在他的叫法里是两字:别墅。也叫郭府。
他在自家的“郭府”里种了桂花树,秋天到了,桂花的香味沁人心脾……
郭霁云知道拆迁办和拆迁公司手段多,什么花招都有的,断电断水,半夜扔砖头,大门上浇粪便什么的,这些他都不怕,只要守住家园就行,所以他轻易不会出门的,因为他怕的是那些王八蛋趁自己不在家直接就把推土机开来……毕竟他们之间的矛盾已经上升到最剧烈的时候了。郭霁云心里有数,就一步也不离开自己的家了。每天,他像一个卫士一样坚守在自己的房子里。
他老伴死的早,现在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就是他的小儿子,小儿子有商品房,虽然没结婚,但是有情人在同居,两人住在市中心,本来拆迁开始的时候,小儿子也经常来帮忙叫嚣的,也即助威,但是小儿子喜欢赌博,夜里要去打牌
,不可能总是来帮他,郭霁云心里明白,“保家卫国”的任务只有靠他自己了。这一天,郭霁云看到了一对经过精心化妆的农民夫妻一样的人来了,那夫妻在拆迁地快转悠,鬼鬼祟祟的样子,郭霁云开始很怀疑,心里以为是拆迁办或者拆迁公司在搞鬼,一定是什么“乱崽”装扮的,就不为所动,依然坚守自己的房子里,不出门。再者,那些日子他每天的生活开支,油盐酱醋茶啥的,也会有小儿子按时送来。
且说刘洪利和那个装扮成他老婆的中年女队员每天都在郭霁云家的房子周围转悠,郭霁云就站在楼房的阳台那里看着,终于,他忍不住了,高声对“农民夫妻”喊话,叫他们不要偷东西,赶紧滚蛋!但是怎么可能呢?你郭霁云不出来他们就要在你家院子周围转……就像他们的耳朵是聋的,听不见郭霁云的叫喊,而且他们的眼睛贼兮兮的,一看就像是借着拾荒的名义偷东西的雌雄蟊贼。
郭霁云经过精心的观察,确认两人不是拆迁办的人或者拆迁公司的人,于是就气呼呼下楼来“理论”了,这老头手里还拿着一支鸟枪,指着两人,驱赶两人走,刘洪利就“哇哇哇”的学哑巴说话,老头好奇了一下,就走来用手比划,意思是不要在这里捡东西……
与此同时,早就埋伏在残垣断壁间的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城管队员冲出来了,那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一下子就把老头郭霁云摁倒在地!
摁倒之后,早就准备好的一部城管执法车开来了,车门迅速打开,车上冲下来几人,大家伙儿一起把大叫大嚷拼命挣扎的郭霁云弄到了车里,之后那车马上启动,开走了,随即,拆迁公司和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就浩浩荡荡的进了郭霁云的家,而且搬家公司的大卡车也开来了,一部面包车跟在后面,面包车里走出黄巷街道司法所的几个干部,这几个干部说说笑笑拿着本子和笔,还有一个人拿着摄像机,他们是负责清理郭霁云家的物品并进行登记。摄像机进行全过程摄录,拆迁公司的人也来把“危险品”运走,在房子的物品基本上清理完毕之后,高大的威风赫赫的推土机就来了,于是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烟霭中,一面墙就坍塌了……
很快的,郭霁云的美丽家园就被夷为平地……“郭府”不见了!
郭霁云呢,他人被带到了黄巷街道辖区内的一个著名的饭店那里。
那饭店位置有点偏僻,在一个公园的深处,黄巷街道很多居民背后称其为“白公馆”,这什么意思?
其一那个饭店是一个姓白的老板开的,其二这饭店的白老板和街道书记李玉明关系很好,街道举办“法律知识培训班”就会安排在这个饭店。
饭店有一栋楼就是住宿的,郭霁云被送到“白公馆”就是接受“法律知识培训”了,实际上呢?他人失去了自由,被控制了。
负责控制工作的人员中,有黄巷街道信访办、综治办的工作人员,还有街道卫生院的几个医生也全时在位。
医生在位的目的就是一旦被控制的人的身体出现意外,他们就要进行施救。反正就是不能死人。
再就是:前文说的黄巷街道政法部门的谈判高手也来了,他们一个个口吐莲花、轮流上阵和郭霁云谈判,做思想工作……
郭霁云心里非常明白,他的“别墅”已经完蛋了,所谓的郭府已经被强拆了。
郭霁云后来得到了价格很高的经济补偿,因为他用绝食进行了威胁,饿得就像一个瘦骨嶙峋的非洲难民,后来有人和他说:郭老头啊,你这样死了和一条狗死了差不多的,还不如狮子大开口,多要点好处。他说:“我不要钱,我要我原来的别墅。”劝他的人道:“你房子已经没有了,你还想怎么样呢?要认清现实,再说了,你饿死了就没有机会了。”
后来还是他小儿子被做通了思想工作,拆迁办的人和他说在原来的补偿价格的基础上再增加十万,前提是你老子不要闹事了,你把你老子带回去,而且你大哥——那个当律师的,也不要搞事,搞大了你一毛钱好处没有。
那小儿子因为赌博输钱厉害,正在需要钱,自然就同意了。拆迁办去请示街道李玉明书记,很快也获得批准,毕竟这郭老头的大儿子在燕京,当什么律师,背景很深远,说要打官司,而打官司总是一件麻烦的事啊,所以多给钱也是一个办法。息事宁人,稳定第一。
郭老头出来后就住到了安居房里,但是这老头真是一个倔老头,心里有气啊,想不通,憋屈,郁闷,就在去年的年前他一个人喝酒之后就上吊死了……
上述事实就是刘洪利被郭霁云小儿子找社会上的混子“黑三”等人暴打的原因。毕竟拆掉他家别墅是刘洪利这个家伙出的主意,而且刘洪利自己也亲自当了演员“男一号”。同时城管中队因为大力配合,成功圆满完成了任务,刘洪利就和那个中年女队员都获得拆迁办的物质奖励:每人一千元。拆迁公司给城管中队送来十条红南京烟。大家乐呵呵的分了。
刘洪利和汪大奎叙述了他的丰功伟绩,汪大奎听得是目瞪口呆,心里想:尼玛!这什么什么啊?这是基层政府的执法管理部门做的事情吗?这城管中队简直就是土匪窝啊,哎,看来自己来这里当队长,实际上不是当什么队长的,是当土匪头子!
汪大奎心里十分不悦……
其实昨天,他心里就有一个不怎么对劲的预感的,看来自己的预感还真准啊,心里不禁盘算起来:街道书记李玉明书记表面上是提拔自己——
事实上也是提拔自己了,让自己进入了街道中层干部队伍,但是他给自己的岗位是什么岗位呢?毫无疑问是一个土匪的岗位,难道他这又是故意的吗?汪大奎现在不得不这么想。
那么自己接下来怎么办呢?自己是这个城管队的队长已成定局……
汪大奎皱眉思索,刘洪利还在自己身边晃悠呢,其人站也没站相,耳朵上还夹着一根烟,拿下来要点,汪大奎瞪了他一眼:“我这办公室不允许抽烟!”
“啊?!喔”刘洪利就捏扁了烟,心里恨恨的。见汪大奎目光如炬,心里暗道:这小子牛逼啊,但是自己又不敢发作,因为汪大奎的厉害自己是亲眼所见,一个人完胜黑三那伙流氓,还救了自己……人家其实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很难说要是汪大奎早上不出手施救,自己会不会被黑三等人打死?
就听汪大奎对他道:“刘队啊,你把队员们召集一下吧,也让大家认识我汪大奎一下,我也先熟悉一下人员,你把城管队的花名册拿来……”
“好好好……”
上午,黄巷街道城管中队史无前例地开了大会,由此,这汪大奎的“履新”算是正式开始了。
黄巷街道城管中队队员一共有五十二人,其中有三名是女队员。三名女队员都是内勤,也就是坐办公室的那种人,打打字,做做表格啥的,或者接听投诉电话和登记什么的。
那个在刘洪利叙述的计策中担任“女一号”的中年女人是会计,专门负责收缴“罚没款”,据说那女人也有一点小来头。貌似就是什么村书记的老婆。但是那村书记因为去年贪腐事发,坐牢去了。
汪大奎后来知道:这城管中队所谓的罚没款就是对一些违法的小商小贩和建筑工地的那些偷倒垃圾的车辆进行罚款……而收缴的费用上缴都是要交到黄巷街道财政所的。财政所那里有他们的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