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青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随后放轻柔了动作缓步朝尤怜官走了过去,在他的床前蹲了下来。轻声叫道:“尤灵媒?”
“嗯……”尤怜官听到他的声音动了下身子,只是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声,其实根本不知道身前的人是谁,他满心满眼都是快要将他撕扯开的疼痛感,只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根本无法对外界发生的事进行观察和思考。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声音很熟悉,和他熟的一共也没有几个,那几个都是不会伤害他的人……
他的声音弱弱地几乎要听不见,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他很难受。
“头很痛吗?”乔青想起他的痛喊声和那灵魂上的裂口,不由把声音放得更低,怕再刺激到他,在不舒服的时候人总是受不了高分贝的噪音的。意识到尤怜官现在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他一点点引导着,“告诉我你怎么痛?来……告诉我……”
“头痛……就是头痛啊……”尤怜官手指想要更紧地攒住床单,可也只紧了那么一下,他已经没有力气了,“鬼,那些鬼让我疼……好烦……”
原来是因为这一点尤怜官才烦鬼。可鬼什么都没有对尤怜官做过,他身上的气息很纯澈,怎么会让他生理性地痛?乔青思考着,隐约想起自己以前是有看过一条有关讯息的……“你的生日是何年何月?”
尤怜官已经有些烦这个不停在自己耳边说话的人了,扭过头自己痛去了。
看来说话再轻也没多少用。
乔青也不想逼迫他,就自己在屋里在不翻乱东西的前提下寻找,在他的学生证发现了他的生日,转成阴历是1990年7月4。慧眼灵根,聚生俊容,就算不知道具体出生时间也可以猜测到是晚上的,这些凭空猜测在以往他是不会信的,可尤怜官的症状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确实有一种命格的人和鬼魂相克,生来承受极大的痛苦的。
那类人向来聪颖过人,却往往容易遭受道里的攻击和许多可以避免的伤害,就例如现在。没想到这种千年难出一个的人,这位少年就是其中一个……
通晓事情的严重性,他谨慎地在四周布下符咒避免不要命的鬼魂凑近来更让尤怜官痛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里,从抽屉取出自从到他手里就从来没有被使用过的镇魂铃来。只有这个东西才可以帮到尤怜官。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也是第一次插手阴间的暴动。
可在尤怜官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看着慢慢将脸从被褥中抬起来,透亮的眸子中还带着些慵懒的时候他不禁一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刚睡了一觉呢。听到他的笑声尤怜官回头头来,终于发现这个擅闯进自己家里的人,也想起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跟他说话的不是自己的父母,而是这个只见过几面的汉冥师……
“还痛吗?”乔青从一旁的抽纸盒中取了一张柔软的纸巾递给他。
“乔顾问对自己的驱鬼的能力该有自信才对。”尤怜官就势接过来擦了擦自己流出来的汗,在有一个汉冥师在场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归功到他头上了,而且乔青的语气已经那么明显了。他不知道乔青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但你最近出去了?我都不知道。”
“没有。”乔青听他这么问大概就明白了,“你是因为这点才来找我的?”
“对,就是那个笨汉冥师唠叨给我听的,他说厉害的汉冥师有磁场驱赶孤魂野鬼。但他自己达不到那个地步,哪怕他不说也看得出来。”尤怜官此刻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你应该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体质了。放假后我一直在找对我影响较小的地方住,就是这里了,当时我就想这里也该住有汉冥师,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他对这个救了自己又气质温和的人是讨厌不起来的,笑着看他说,“这次是真欠你个人情了。”
“你没事就是了。最近是局势乱了,比以往的波及都要大,过去了这里就还和前几天一样。”乔青轻轻晃了一下手里的手环,“你我住得近,在镇魂铃的保护范围之内,我会经常摇一摇它,你安心地住。”
怪不得他父母家里最近比以往的刺激都大呢。
尤怜官知晓了。至于这个叫镇魂铃的东西他是没有兴致去问的,乔青愿意说自然就会说的,不说他又何必去问。
这就是他通透的地方了,这样的东西一看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的,不是能随便示人的东西。
就又听乔青带着笑音说:“蛋糕我已经帮你取回来了,就在外面的桌上。”
“我想……我要先去洗个澡。”尤怜官撩了下自己湿透的袖子,下了床往浴室走去,在下床的时候还有一些不稳,不过就只是一瞬间的昏沉而已,“蛋糕我订得很大,你要是还没吃晚饭就留下来,我请客。当然吃过了就不强求了。”
虽说不能抵消一个人情,可他总不能给刚救了自己的人下逐客令。要按他的性格来说这是一定的没错,可这个乔青和他不喜欢的那些人类是不一样的,不垂涎他的脸也不明摆着说要他做什么回报,既然相处得舒心他也就不用赶人了。
乔青在另一头没来得及扶他,轻应了一声:“好。”
看着尤怜官的身影隐藏进浴室门里,他的视线投到客厅里,轻轻地笑了。就好像在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一样,他轻柔地拍着已经成为自己爱人的尤怜官哄他入睡,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温声说:“感情来源于人的内心,那是肤浅的东西,只有深入骨髓和灵魂的感情才最真挚,而能够让我铭记的,只有你……怜官,在我心疼你的那刻起,又或许早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是注定了,我喜欢你每一处。我们乔家的人,只为一人心动,生生世世共存……”
这不是甜言蜜语,他一向不习惯那些,他只是对自己的爱人极尽温柔而已,只是这句表露心迹的话不知道在沉睡边缘的话尤怜官有没有听到,应该是听到了,所以日后才厌恶他曾有的每一句承诺……
总的这晚过后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形地拉近了一些,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最容易接纳呵护他的人的这句话不适用,放在十七年多难得倒下一次地尤怜官身上这不足以让他依赖乔青,却为他们日后的交集搭起了桥梁。至此他们的相处自然又亲近,刚开始来往还不是多么频繁,乔青如约总是每隔一小段时间就摇铃一次,三次两次之后也就形成了习惯,不用刻意去记着也会去做。感觉到前所未有轻松的尤怜官也记住了他这个人,有时候订甜点的时候想起来就给他也订去一份,当然是由他给过钱的。
一直持续到道家的人来将源源不断到来的鬼驱散之后仍在继续,当时他们还在疑惑这片鬼魂的数量怎么会如此少,殊不知是因为镇魂铃威力400米以内的作用。他在几次收到外卖之后是明白了少年有多么喜欢吃甜点,不时地也就回一些回去,少年也没有推辞。
以至于服务员之后送餐来都要几次看过手记才知道哪份是哪边的才不会弄错。
虽是如此说,可他们双方没有再见一次面,开门关门总是不在一起,又都不是爱出门的人,可乔青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挺好的,他清冷的日常生活中有了一些色彩。这个时候他也还没有想清楚自己是不是已经为尤怜官而心动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在乎尤怜官了,一直都没有撤除在他屋外的保护符咒。
这种在乎是那么地顺心,类似于对家人的保护……可似乎又有那么点不同,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去在意。
他只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单了,有时候想起来要去接的时候就会想起尤怜官,如果自己走了,他就又要承受痛苦……不自觉就放缓了脚步。
可他不动不代表尤怜官那边不会有变化,他还是个学生,自然是会开学的,在一天发现尤怜官屋里的人气淡了的时候,他知道今天是开学的日子了,尤怜官是要重新住校的了。
即使听不见其声看不见其人,可猛然已经熟悉的气息消失了他心里某一处还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道那个少年在学校还能不能吃得消,华年艺术学院是有许多阴魂的,不过少年已经半个学期都过来了,也已经这么过了十几年了,应该是没有大碍的……
也不知道他寒假还会不会回来……
他看了看自己已经快空了的咖啡袋子,可以了,他决定在把剩余的咖啡喝完之后就去接这两个月的第一单,到时候再买新的带走。他的搭档也已经跟队从外地回来了,是时候给他交几个罪犯过去了。
而就是这么一杯咖啡,再次拉紧了缘分这条线,果然牵缘茶餐厅不是浪得虚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