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腥风从雪原上卷过,数千条白狼,数千个白色的影子,奔跑起伏,仿佛翻滚的雪浪,仿佛雪崩。
数万匹战马惊恐地嘶鸣起来,它们不顾主人的鞭策,疯狂地掉转马头后撤。这些雄峻的动物忽然间都成了懦夫,它们宁可互相挤压,互相践踏,只要能够逃脱这些狼爪牙。
胡族大军的优势一瞬间瓦解了,骑兵再也无法控制他们的战马了,一字阵列在狼群还有数百步远的时候已经溃散,那股越来越浓的狼腥气让武士们更加恐惧,又恶心得想要呕吐,即使他们面前满是沾血的尸首时,他们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
“狼骑军团,是狼神的军团!”
有个年长的武士惊呼道,而后无数的胡族武士对着杀气腾腾而来的狼骑军团跪了下去,像是谦卑的仆人。在草原的传说里,草原之主是狼神的后裔,他们的出行,必有狼神的庇佑。他的军队,是狼神赐与的最强军团。
“整队!整队!”拓跋无疆举刀大吼,但那些匍匐在地上的胡族武士完全不听他们可汗的命令,在拓跋无疆砍掉几个人的脑袋后,那些武士才极不情愿拿起了武器。
狼骑军团,缓缓地向他逼近。整队已经来不及了,狼群疯狂地冲入了人群,犹如尖刀刺入黄油一般简单。
沉寂千年的军团,一下子爆发出压抑千年的杀意,如同干渴数日快死的人,一下子见到了水源。
当第一头巨狼如愿以偿地尝到了人血的滋味,所有的杀戮都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巨狼站起来,几乎有两个人的高度,扑下的瞬间把一名骑兵的头整个的咬了下来,牙齿间响起令人心胆俱丧的咀嚼声。
更多的狼紧跟着扑上,他们红着饥渴的眼睛,它们用尖利的爪划开马腹,直接抠出还在跳动的马心,或是以巨大的重量把战马压倒之后,扑上去撕咬。
狼背上的骑兵们每一刀都斩下一颗头颅,他们把这些战利品每两个的头发打结,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当脖子上挂不下的时候,他们又将那些头颅挂在狼背上,当狼背上也无法挂的时候,他们便不再致力于收集头颅。
他们的眼中只有杀戮,只有钢刀砍入敌人身体里的痛快,只有沐浴在鲜血里的兴奋。他们就是一个不断收割生命的机器,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嗜杀成性的疯狂。
恐惧的魔鬼抓住了每一个胡族武士的心,目睹同伴的惨死,他们完全丧失了抵抗的信心,只顾彼此挤压着后撤。
战场已经成了狼群的围猎场,这个猎场里的猎物是胡族的男人。
拓跋无疆愕然的看着一个个手下在自己的眼前被撕成碎片,那零落的内脏和四肢,那一声声恐惧的尖叫,那样惨烈的画面不断撞击着他的心灵。
“救命!可汗救我!”
只剩一半身体的武士在对着拓跋无疆呼救,他还活着,但巨狼却在吃着他的内脏。
孤狼忽地咆哮,“举刀!”
拓跋无疆惊得举起开裂的双刀封挡在面前,而事实上孤狼距离他还有十步之遥。
几个忠勇的护卫冲上去挡在拓跋无疆的面前,孤狼伏在狼背上,斩月平挥出去。一刀金绿色的刀影略过,一击之中,他斩断了两名护卫的腰,还斩下了两匹战马的头颅。
孤狼继续逼近,没有人再敢于挡在拓跋无疆前面,拓跋无疆只能一退再退。
知道是退无可退了,他一咬牙,立刻挥刀去与孤狼拼杀。他在马上一跃而起,直接照着孤狼的脑门砍去,那是一个毫无退路的打法,要的就是对对手的一击必杀。
孤狼冷笑,他一刀挑开了拓跋无疆的刀势,拓跋无疆大惊,知道自己已然必死,心里一阵苦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拓跋无疆只感到一阵剧痛,心想:就这样死了吗?这就是死的感觉。
“住手!”
拓跋无疆睁开双眼,看到面前一把马刀就离自己面庞不足一寸,他看了一眼胸口,恍然明白了,刚刚孤狼只是用刀背打了自己。
“住手!”
孤狼对着那名狼骑兵吩咐道,那个狼骑兵右手按胸恭敬地施了一礼,然后直接用刀背敲晕了拓跋无疆,他将拓跋无疆放在马背上,默默退去。
“雷藏!”
他话音刚落,一名身着暗红色铠甲的武士走到了孤狼身边。
他对孤狼恭敬的欠身,“圣王!”
“释放出你们压抑千年的愤怒吧,日出之前,杀光他们!”
“狼骑军团从来不要俘虏。”雷藏褐红色的眼里只有刚毅。
孤狼对着雷藏点了点头,雷藏躬身退去,然后只听一声咆哮,雷藏便带着他的巨狼冲入了人群。
雷藏将配刀直接插入了地上,那刀比一般人的大腿还要宽得多,刀身很长,足有七尺左右。然后他伸手把靠近自己的一个骑兵从马鞍上抓了过去,那个看上去很是魁梧健硕的骑兵,在他手里就像是一个婴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雷藏把他举在空中,双手抓住他的脚踝,左右撕扯。他的双臂极长,钢铁般的胳膊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名骑兵被他生生撕成两片。
浓腥的血仿佛在半空里炸开,淋在雷藏的身上,他仰头迎接这场血雨,带着猛兽享受到新鲜血食时的畅快神情,而后扔掉了两片尸体。
所有人都呆住了,那血腥的场面和恶魔般的人,令胡族骑兵们怀疑自己身在何处。
狼嚎声覆盖了整个雪原,伴之以秃鹰在高空里凄厉的鸣叫,在这种天气里秃鹰居然会起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多新鲜的食物了。
雷藏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子,那是东胡部落的大将——郝连铁树。他又指着周围那些胡族骑兵,那些骑兵愤怒的看着他,却无一人敢上前。
“哈哈哈哈哈哈,”恶魔般的雷藏沐浴在滚烫的鲜血中,仰天狂笑,“来啊,让老子杀个痛快,来啊!”看着喘息的郝连铁树,笑道:“我很喜欢你的头颅,很适合做成一只杯子。”
他的目光彻底压垮了郝连铁树的信念,郝连铁树脱手甩掉双刀,掉转马头后撤。
雷藏并不追逐,他抓起一只插在地上的长矛,掂了掂重量,然后对着郝连铁树掷出,这柄长矛切割着空气,发出摄人心魄的呼啸。
郝连铁树似乎感到危险的来临,他速度不减,却将自己旁边的一名武士丢向了后面。
那名武士在惊恐中,看见乌黑的铁光刺入了自己的眼瞳。长矛把他两眼以上的整个头盖骨都掀飞到空中,那具尸体虽然落马,但脚还扣在马镫里被惊恐的战马拉着远去。
长矛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乌黑的长矛在贯穿那名武士的同时,又贯穿了郝连铁树的肩膀,最后射入一名与狼骑交战的胡族战士的屁股,然后将它直接钉到了地上。这名倒霉的武士还没发出一声呼喊,就被他慌乱的战马踏碎了头颅。
郝连铁树不敢多做停留,他感觉那个眼神还在背后追逐着他,仿佛飞翔于虚空中的魔鬼,冰冷的牙齿就贴着他的后颈,他发疯般鞭打战马,企图逃出这死亡笼罩的阴影。
铁蹄铮铮之中,雷藏所领的狼骑军团,已经轻易的撕碎了胡族人已经溃不成军的人马。
狼骑军团只有五千多人,但又多少武士可以在面对如此凶残的狼骑兵还可以有勇气拔刀?
纵然他们面对的数万的草原铁骑,可这种时候,数量的比较已经失去了任何的意义。一方是人仰马翻鸡飞狗跳,一方则是将五千骑兵排列成了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的中央突穿阵。
狼骑兵势如破竹,每一道刀光过去,就会带起一片血光。他们挥舞着马刀,尽情的收割着身边狼狈逃窜的胡族人的生命。
溃散的胡族人已经无力阻挡气势如虹的狼骑兵了,有些首领也在勉强的收拢人马,但是零散的抵抗根本无法形成有效阻挡作用。
雷藏全身都是血,身上的盔甲还残留着砍下来的胡族人的血肉,他披头散着发,加上他褐红色的双眼,看上去犹如一个恶鬼一样。
胡族人终于崩溃了,无数胡族人开始扔掉了自己的武器,有的干脆纵马四散逃窜,逃不掉的,则下马翻身跪在了地上投降。
狼骑军团不要俘虏,面对投降求饶的敌军,他们也就毫不留情的举起屠刀,看着一个个同伴倒下,那些胡人的血性彻底被激发了出来。
“他妈的,跟他们拼了!”
“拼了!”
那些投降求饶的胡人再次拿起手边的武器,疯狂地向着狼骑反扑,蚍蜉撼树,终究只是徒劳罢了,一个个抱着必死之心的胡人终究还是倒了下去。
大雪狂舞,地上片片殷红,胡族之人哀嚎连连,但这样越是激发了狼骑的兴奋,杀戮是他们存在天地间的唯一使命。
呼延觉罗看着不断被屠杀的胡族人,居然发出一声笑来,转身看着那身后迅速集结的五百部下,那是他的亲卫。一个普通的王子,一个毫无继承权的王子,那是他全部的嫡系。
“勇士们,听见战场的声音了吗?”
“呜呼!”
虽然面对似乎从天而降的狼骑军团,但五百武士却毫无畏惧,看神情,甚至隐隐有些兴奋。
呼延觉罗嘴角微微扬起,他的样子虽然很清秀,丝毫不像他的族人,反倒像九州南方的富家公子,但他的凶狠却不是浪得虚名的,他一直被乞颜部视为战神,从十三岁上战场起,他未曾有过一败。
他掉过头,拖着钺柄的末端,走向茫茫风雪中。雪花染白了他的头发,他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银色的而定闪着冰冷的寒光。
他笑了笑,如同风雪里盛开的一朵莲花,钺在雪地里破出长长的痕迹,他走得越来越快,渐渐的他开始奔驰,如猛兽,如健马。
他张开了双臂,像是要拥抱整个世界。他呼吸风雪,举起大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身后的亲卫紧紧跟随者他,几乎是同样的咆哮,高亢而凄烈,遥遥地呼应着他。
天地萧煞,大雪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