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塔拉斯镇之后,我不再关心变成兔子的兽人首领下场。落到施法者手里,那怕再坚强,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坦白招供。知道为什么汉斯要把兽人变形为兔子吗?恶意变形术不仅持续时间为永久,“兔子”也方便施展动物交谈术──这个法术让施法者理解并与动物交谈,并且有问必答,而蠢萌的兔子也不像狡猾的狐狸或聪明的乌鸦,不会故意给出模糊的答案。唯一的缺点就是以兔子的思维,可能会说一大堆野菜名之类的蠢话,问话的时候必须保持耐心。
其实动物交谈术是比较理想的猜测,由于它是吟游诗人、德鲁伊、巡林客的法术,汉斯不大可能为了审问一个小角色,专门去找人施展此法术。按照我对汉斯性格的估计,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先解除恶意变形术的效果,先礼后兵,进行盘问,如果兽人首领不识相,那么很抱歉,牧师有一种名叫死者交谈的三环神术,可以唤出残留在肉体里的知识。
不知道为了施展死者交谈法术而杀死兽人俘虏,会不会让牧师的阵营朝邪恶偏转?神棍们就是这一点不好,他们必须时刻要求自身的行为符合信仰神祇的准则,一旦失去神恩,就必须寻求高阶的牧师或德鲁伊施展赎罪术,并且完成表示忏悔的苦行或任务。
因为这个缘故,即便我信仰魔法女神密斯特拉,也不会选择成为一位神秘女士教会中的牧师、秘火骑士团的圣武士、猎星会的巡林客或是星羽之子组织的神术诗人。我热爱魔法,三观算是正常人的水平,认同善神,厌恶邪神,自发遵从万法之母蕴含哲理的教诲,却不愿意一举一动都要受到教条的约束。
我乐意见到世间充满美和善,但是不具有为此献身的崇高觉悟和理想。艾莎和汉斯曾经试图为我提供牧师学徒的训练,却在我的消极配合下无疾而终。
在我的一生之中,从来没有受到超越凡俗的高级存在感召。从乐观的角度来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据我所知,在剑湾北部的无冬森林一带,有一位独眼的老爷爷会找冒险者签约当魔法少女,不,圣武士;在外层位面喧嚣空隧中有一名纠结之神,以制造各种残酷的道德困境试探圣武士为乐,要求他们当大自然的清道夫,效法贝爷吃下各种奇怪的蛋白质。
知道为何很多男性冒险者是女圣武士控吗?原因当然不是公正之神提尔有一位会乳摇,名叫艾瑞贝斯的精灵圣武士──只注重外表是肤浅的表现,而是圣武士讲究坚定不移的守序善良,追求至善的热情、维护法律的意志以及击退邪恶的力量,她们的纯洁与奉献,才是真正感动人心之处。
“可惜圣武士没有表决权,不然我都想娶个圣武士姐姐当老婆了。”走在学校内的走廊上,领完这次任务奖励:学分和少量金币的我无聊地喃喃自语,“不过和死抱着神不放的狂信者共度一生,大概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吧。”
“阿尔。”
我闻声回头,看清来人的样貌后,太阳穴不禁有些发疼。我将由于移形术而仍在气头上,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提醒我周遭环境情况的米奇从口袋拿出,可是对方不为所动。
艾莎爱小动物,但是她更爱信仰的神明。每当我稍微表现出一丝对神的不尊重,一根筋的小姑娘总是坚决找我战个痛快,脑袋简直就像灌了水泥一般顽固。
“阿尔,神与你同在。”艾莎虔诚地握着胸前的七颗蓝白星圣徽,职业病发作,开始朝我布道:“不是神向你隐藏神自身,而是你对自己隐藏了最深处的自我。”
“除非我们的面目显现出来,否则神如何与我们面对面?”牧师小姑娘整个人洋溢着虔信的气息,使我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阿尔,神真实存在。生命在神的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
迟疑了一下,为了尽早结束传教活动,我只有选择说些好听的场面话打圆场:“是的,艾莎修士,我向妳忏悔。我不该质疑、妄断神灵。”
艾莎满意地颔首,表情很快重置为标准的冰块脸,从我举得发酸的手中接过米奇。
我自动无视了米奇的求救心灵感应。
“我有一个问题,既然妳如此喜欢外表可爱的小型动物,为何不遣返蟾蜍魔宠,重新召唤一只呢?”
“父亲大人建议我选择提供额外生命力的蟾蜍。”艾莎神色淡漠地说,“普林斯很乖,有牠在,夏天时房间不会有蚊虫飞舞,方便专心读书。”
愣了两秒,我才醒悟“普林斯”是蟾蜍魔宠的名字。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身边的奥术施法者都具有帮自家魔宠命名的习惯,而且名字一个比一个古怪。我不明白,究竟要多么奇特的思考回路,才会想到称呼一只蟾蜍为王子。
不由自主,我对心灵学者桑德拉的灵晶仆产生强烈的好奇心。有一种预感,她灵晶仆大名说不定会带给我惊喜。
“阿尔,进度如何?”
“妳是指筹措队伍资金的工作吗?”得到艾莎肯定的答覆,我向她吐苦水:“原本以为能在这一次清剿山贼的任务中大捞一笔,结果差一点就要为纵火烧毁挖出的煤矿付出赔偿。”我越说越是愤慨,“没有宝箱,没有掉落,我的红手会孤单寂寞觉得冷啊!”
“好想早日存够钱买下智力头带、次元袋、法力再生珍珠等魔法装备及物品。”说完心仪名单上的前几位,我适时补充道:“对了,还有我的学贷。”
“阿尔,欠很多钱?”
“算是吧,所以我毕业后打算离开塔拉斯,成为一位冒险者。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在沼泽里发现失传的魔法宝藏。”
“亚克劳沼泽?”
“不错,我说的正是哈鲁阿境内,盖拉迦河流经的那座亚克劳沼泽。”
“很危险?”
艾莎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虚,只能坦承道:“当然危险了。这座沼泽的面积大约有四千平方哩,每年朝各方向扩展约一百呎。历代法师王──其中不乏踏入传奇境界的强者,都对这座沼泽束手无策,特别为了找到抑制沼泽扩张的方法设立高额悬赏。”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反问:“艾莎,妳明白这代表什么意义吗?”
“束手无策?”艾莎皱眉苦思,下一瞬间,她想到了答案,咽了口唾沫,冰块脸似乎有溶化的趋势:“不可解除、不可压制,永久有效?”
“亚克劳是一位野心勃勃的咒法师,研究领域是跨界传送。他太过急躁、贪心,自身为失控的魔法所吞噬。”我并不正面回答艾莎,而是讲述亚克劳的事迹,“他死后,设下的魔法运作失去控制,一道永不关闭的传送门通向内层的水元素位面。”
“只有经过精心组合法术种子所创造的传奇法术,才有这样可怖的效果。”我搜索阅读的魔法书籍,以带着崇拜和厌恶的口吻说,“咒法学派是很强大的魔法学派,和现在崇尚预言专精的舆论不同,过去哈鲁阿被迫自我保护的时代中,有许多法师王是咒法师,或是塑能师。可惜亚克劳的研究失败了,并且造成非常严重的后遗症。”
“阿尔。”艾莎仍然面无表情,令我忍不住怀疑她的脸蛋儿上同样有一道传奇法术,“不要去亚克劳沼泽。”
“为什么?我印象中的艾莎不是喜欢干预别人私事的人。”
“阿尔,你听过费林魔葵吗?”
“当然听过,请不要侮辱耐色瑞尔后裔的智商。”我叹了一口气,是啊,生在费伦大陆的法师,怎么会不知晓颠覆耐色瑞尔帝国,制造如今的广衾的埃诺奥克沙漠的知名魔物?
我一直搞不懂奥术师们为何会对这种战五渣,外型猥琐,长得像腔肠动物的大型异怪束手无策,最后只能将原因归诸于来自大宇宙意志的剧情杀。
剧情杀这种事,在费伦大陆乃至整个多元宇宙中都不罕见,君不见数万年前,精灵法师们能够施展出撕裂当时托瑞尔星球上唯一一座大陆的精灵魔法,简直开主角挂到没边了;类似的案例还有又弱又脑残的凡人刺客在十多年前封神(甚至成神后更加脑残了),叫梦想成为真神的九层地狱阿老大情何以堪,祂会哭泣啊!
“阿尔伯特,不要去亚克劳沼泽。那里有嗜法球怪,一种产自兽人神域的异界生物。”从艾莎使用的称谓,我了解她此时非常严肃,没有在开玩笑,“能力类似传说中的费林魔葵,噬法球怪会吸收各样的魔法能量──对牠施展的魔法、被牠碰触的魔法物品,或是被它攻击之施法者的法术皆然。”
“我明白了,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我不会随便拿性命开玩笑。”
对艾莎作出保证,我只能打消不成熟的冒险计划。看来法师王札拉松提供的巨额赏金,短期内是无法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