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龙逍遥没精打采的走出六房,却见玖夜笑眯眯的站在门口,立刻掉转头,想跑。
“你不会打算躲着我一辈子吧?”玖夜低笑了起来,“那是一个意外,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味……”
“啊……”龙逍遥一声尖叫,打断玖夜的话,气呼呼的瞪着他,“你故意耍我?”
“你知道还问。”玖夜故作戏耍她的模样,“是不是整夜都没有做事?”
“谁说的?我早就做完了。”龙逍遥气急,这家伙袭击了她,害得她一整夜都没好好做事,可他居然跟没事人似得,现在还说故意的,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既然做完了,那就去梳洗一番,好好打扮一下,以免丢人现眼,到时候没人要,非要赖着我,我可是很害怕。”玖夜嬉笑的说着,晃了晃手中的拜帖。
“你安心,就算全天下的男子死光了,我也不会赖着你。”龙逍遥气呼呼说罢,夺下帖子,“就凭一个史房,她便知道拖不住我,她真是不简单。”
说罢,打开帖子一看,龙逍遥笑了道:“女人,你是还真是登鼻子上脸了。”
“写什么了?”
“自己看。”龙逍遥说罢,将帖子扔到空中,便走。
玖夜接住帖子,只见上写:“晨曦薄雾霜满天,袅袅青烟香满园;善男信女怀心愿,求完神佛求半仙。”
“你不继续了?”玖夜追了上来,知道这是青鸾给她的第二个难题,故意讥笑道:“还是怕找不到地方?”
“哼!”龙逍遥止步,回头瞪了他一眼,“关你屁事。”说完,转身就走,可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自己住哪里,立刻止步回头,“我的房间?”
“哈哈……”玖夜瞬间被她变幻的小脸逗笑,上前抱起她,“你现在应该很累,而且他们昨夜都没有回来,我还是带你去这里有名的制衣坊吧。”
“那我自己走。”龙逍遥欲要争扎,那知换回的却是玖夜更大的力道。
玖夜带着她,几个飞跃,便来到了安岳县最繁华的街道——郦绣街
只见郦绣街一路到头楼宇整齐古朴,牌匾金碧辉煌,走到这里,还以为到了帝丘的朱雀大街了。
见龙逍遥惊讶,玖夜笑道:“昨夜我打听过了,青知县上任三年,政绩卓越,整个安岳县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铁腕手段人人敬畏。”
“三年把这里打造成第二个帝丘,能不人人敬畏嘛。”龙逍遥嘴上不服,可心下却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意。
玖夜抬手叩门,一个素雅的夫人好似知晓一般,开门就道:“公子,早已为你备下了,里面请吧。”
“你还真是有奶妈的潜力在,要是那天不做杀手了,还可以去做奶妈。”龙逍遥说着,便跟着玖夜进门。
“那就先从你开始。”
二人斗着嘴进了商店,只见里面锦衣华服,绫罗绸缎,珠钗首饰,琳琅满目映入眼。
“公子,茶水在此,妾身先带姑娘去沐浴更衣。”
“罗夫人不必客气。”
“姑娘里面请!”罗夫人完全不在意龙逍遥身着官服,抬手示意请。
“多谢!”龙逍遥颔首以礼,跟着妇人进了内堂。
沐浴更衣,巧施粉黛,精心打扮,龙逍遥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回头笑道:“夫人妙手。”
“姑娘妙赞,这不是妾身的本事,乃是姑娘天生丽质。”罗夫人拾起龙逍遥的官袍,又道:“妾身洗好这袍子,便会差人送到知府衙门,姑娘请自便。”
“有劳。”龙逍遥起身,迈着生硬的莲花步,缓缓的走出内堂,来到正堂。
望着她华服上身,玲珑有致,乌黑的堕马髻配着她白皙的小脸上,凤目含笑,粉黛薄施,宛如一个精灵堕入凡间,让人看傻了眼。
“看入迷了?”龙逍遥走进,拿下他手中的茶杯,抬手合上他的嘴,“附近最大的寺庙是那座?”
“让你高兴一下,可看你现在这态度,我真是后悔啊。”
“你故意装疯,难不成还要我陪着。”
她如他所期望一般,真的让他看入了迷。玖夜故作风趣,嬉笑道:“罗夫人真是妙手,居然把长得这么安全的你,也能打扮出几分姿色来。”
“你少挖苦我,赶紧带我去吧。”龙逍遥白了他一眼,看着外面的晨曦初生,“要是再不走,我可是要被人以为愚蠢了。”
“是,知府大人。”玖夜不减嬉笑,抱起她便直奔常乐寺。
玖夜刚刚落在寺院门口,青鸾的轿子便到了。赵恒上前撩起轿帘,扶着青鸾下了轿子。青鸾一看龙逍遥已到,微笑颔首以礼,心升佩服。
望着青鸾身着云水蓝襦裙,清新淡雅,秀眉如柳弯,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高高的挺着,樱唇不点即红。肌肤似雪般白嫩,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高雅的气势。头上三尺青丝双刀髻,斜暂一支木钗,木钗精致而不华贵,与这身素装彰显一直。
龙逍遥微微一笑,回礼,心下却自愧不如。
望双凤站在一起,玖夜和赵恒便知道,这二人不分伯仲。
“龙姑娘请!”
“郡主请!”
二人心照不宣,并肩踏上石阶。赵恒和玖夜跟随其后,二人单手较劲,不动声色的试探对方。
“龙姑娘,这常乐寺香火鼎盛,如有什么心愿,大可求之。”
“我命由我不由天。”
“龙姑娘如此豪情,难怪姑母这般欣赏你。”
“听郡主之言,想必郡主的心愿可是常常求之?”
“祈福还愿是让我们相信因果循环,但更大的理由,是因为我们害怕得不到心中所求,害怕失去手中拥有。所以佛说:娑婆世间皆疾苦,我却道:乃是庸人自扰之。”
“郡主如此明白事理,难怪皇后如此看重你。”
二人相视一笑,走到了寺庙前。寺院的主持带着几个僧众,前来迎接。
“郡主,禅茶早已备下,进香完毕,老衲便引郡主前往。”主持说罢,合掌行礼。
“有劳师父。”青鸾也合掌行礼,龙逍遥附和。
二人跟着主持到大雄宝殿,一声磬响,佛音如虹,袅袅经文绕梁。
在殿外的赵恒,抱拳对玖夜行了一礼,敬佩道:“兄台好功夫。”
“你也不差。”玖夜还礼,毕竟除了夏无双,这天下居然人可以和他平分秋色。
“你跟了一个不错的主子。”
“你的主子也不错。”
“所谓各为其主,若他日狭路相逢,兄台不必客气。”
“我倒是希望他们和平共处,至少不用我俩拼个你死我活。”
二人相视一笑,心下都很敬佩对方。
进香完毕,主持带着二人来到了后山,这一路二人欣赏美景,谈笑风生,彷如多久不见的知己。
后山如瓶,四面环山,中间的空地上,两颗古松参天入云,在树下一张四方的石桌上,檀香袅袅,古色的棋盘摆中央,挨着石桌之处,一张长约五尺的案子上,精美茶具一应齐全。
主持合掌颔首:“郡主自便,老衲先行告退。”
“师父慢走!”青鸾和龙逍遥齐齐回礼。
“龙姑娘请!”
“郡主请!”
二人淡雅一笑,双双入座。
赵恒抬手示意玖夜请,二人也淡笑坐在一旁,赵恒便开始沏茶。
二人行棋,青鸾专心棋道,龙逍遥揣摩她心思,不到十子,龙逍遥便输了第一局。
“郡主,小女棋艺不精,望郡主不要再为难小女了。”龙逍遥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看她。
“也对,你心不在焉,就算棋艺再好也难看出人品。”青鸾也放下了棋子。
赵恒立刻起身,上前端开棋盘,为二人奉上禅茶。玖夜淡笑,心下道:“逍遥,我还是没习惯照顾人。”
“郡主,我这个人没什么心机,喜欢直来直去,望郡主海涵。”
“既然这样,我们谈话就方便了很多。”青鸾淡淡一笑,抬手示意龙逍遥喝茶。
“多谢。”龙逍遥拿起茶杯,笑了笑又放下,“郡主不妨直言相告。”
“那好。”青鸾说着,喝了一口茶,“不过在我直言之前,我想知道你接近太子是贪慕虚荣为财?还是贪图荣华富贵为权?”
“两者都有。”龙逍遥见她低笑,又道:“郡主满意这个答案吗?”
“你很直白,我很喜欢。”青鸾说着,放下茶杯,“那我先说我与太子哥哥的事。”
“小女洗耳恭听。”
“自我记事以来,我便听姑母说,我的初吻是太子哥哥夺走了,那时候我才一岁,我两岁的时候,太哥哥为了送了第一份礼物,乃是一把匕首,让我保护自己;三岁我便在宫中常住,从此我们便形影不离;四岁那年,他教我习武,第一次弄哭了我,这也怪我自己不是习武的材料;五岁那年,他为我送来了第二份礼物,乃是一个棋子,他说,你不能武,至少要能文,从此我便专研棋道;六岁那年,我第一次赢了他的棋,他许诺我,将来一定娶我,从此以后,我便心无他人,做起了皇后的美梦;七岁那年,我有恃无恐,宫中上下没人敢得罪我;八岁那年,他扶了一位摔倒的宫女,我嫉妒如毒,将宫女打残,从此离开了皇宫,伤心不已。”
青鸾说道这里,却笑了起来。龙逍遥不解,“那他没有生气吗?”
“这就是九岁那年的事了。”青鸾说着,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年他偷出皇宫,为我庆生,送上了第三份礼物,乃是姑母的凤印,他告诉我,那个宫女要杀他,他故意引我入局,让我做他的替罪羊,为此姑母大怒,将他打了二十鞭子;十岁那年,他得到帝丘的兵权,从此忙于政务;十一岁那年,我翘首企盼,却得到他逍遥江湖的消息,一等又是一年,他告诉我江湖如何精彩。我不愿等待,十三岁那年,我便离京出走,来到了他说的地方;十四岁那年,我为他打造了我们常去玩耍的街道,只可惜却依旧没有等到他;十五岁那年,他悄悄的为我送来了生辰礼物,乃是一只白玉葵扇,我视如珍宝,看着葵扇太过思念他,几度想回到他的身边,可我总是想和自己赌一次,赌一赌我是不是在他心里依旧第一位。”
听他们的故事,是那么的浪漫,是那么让她向往和嫉妒,但她却能面带微笑,可心却早已碎成了千片,滴血不止。
“可是我却赌输了,输的一败涂地,就在我十六岁的生辰,我得知他居然去了紫菱,我一夜大醉狼狈不堪,醒转安慰自己,告诫自己,他只是为了帝位;只可惜我还是错了,错的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两月前得知他返回鹭水县,居然有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你。还为了你受了伤。我宽慰自己,她是未来的帝王,不可能与一个女子相守。于是我就告诫自己,天荒地老最好忘记,相聚分离心不由己,最好淡化。”
“郡主……”龙逍遥见她泪如雨下,可知她很爱夏无双,也知道她心中有多痛,同样是女人,她很明白她现在的心情。
“你无需自责,你应该很自豪。”青鸾说着,抬手为自己拭去泪水,冷笑道:“可不管我怎么劝告自己,但只要想到我不是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女人,还是无法接受,可我知道自己迟早要回去,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个人。”
“既然郡主已经知道了结果,那为何迟迟不归。”
“这原因今日已经如愿以偿了。”青鸾解释后,笑睨龙逍遥,“现在我说完了,该你的如实相告了。”
望着她淡淡的神情,再看她微微颤栗的小手,可见她是努力的在压制自己的怒火。
她如实的叙述自己的事,为得是要她坦然相告,可她怎么敢如实相告。龙逍遥暗下决定,笑道:“我与太子结缘乃是意外,紫菱的相聚只是一个巧合,鹭水的一夜只为活命,至于相救受伤的事,那是我被连累才对。太子与我之间不过是寥寥几句话就可以带过的,谈不上什么如实相告。”
龙逍遥说罢,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笑着,可不听话的泪珠儿还是滚落了下来。
“活命?!”青鸾一脸惊讶,却有些不信,“那你为何落泪?”
“我是为自己悲催的人生落泪。”龙逍遥缓缓起身,背过青鸾,看着远处,抬手掐了自己的手腕,克制欲要哭泣的自己。随即拭去泪水,优雅转身,“当时我身重媚毒,他巧合出现,他救我,我恨他,却也无奈,我们之间只有君臣,没有儿女之情。”
“这……这事我全然不知。”青鸾瞬间变成了一个少女,完全没有了适才的老气横秋。
“笑靥轻微,哭颜轻微,苟延残喘,亡命天涯,生不由己,死不由己。我这人生十六载就是这二十四个字的写照。”
龙逍遥说着,叹气一声,又道:“连我身边的人,都是要杀我的人,要利用我的人,就算有那么一个真心相随,我都觉得受宠若惊。所以我努力笑着,努力活着,努力的反抗,总是宽慰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
“龙姑娘,我真是……”青鸾这一刻完全没有了架子,上前握住龙逍遥的手,“鸾儿不是有心的。”
“郡主不必自责,应该自豪,至少你还可以为自己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龙逍遥淡淡一笑,又道:“不管他的心里有谁,至少我相信在他的心里,你很重要。”
“那你该何去何从?”青鸾说着,紧抿嘴唇,她很怕眼前的女子。
是呀!她该何去何从了?龙逍遥淡淡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要你管好他,我就可以逍遥自在。”
“龙姑娘你是在取笑我吗?”青鸾羞涩低头,脸颊也泛起了红晕,“鸾儿六月二十八生辰。”
明白她的意思,龙逍遥笑道:“我冬月二十。”
“那就是我比你大了。”
“姐姐在上,受妹妹一拜!”龙逍遥跪地,这也许是无奈之举,但有得有失,上天对她还是不薄。
“妹妹快起!”青鸾扶起她,拉着她坐下,“那在出发前,姐姐就不会孤独了,妹妹要是需要姐姐帮忙,姐姐乐意效劳。”
“多谢姐姐!”
二人聊的甚欢,一会高谈当今政权,一会低语儿女私情,完全无视赵恒和玖夜二人,直到二人的小肚子开始打鼓了,二人才相视一笑,起身慢慢向山下走去。
山门前,青鸾诚意相邀,“妹妹,要不是去我府衙用膳。”
“姐姐不用了,我才走马上任,虽然是因为姐姐才来,但毕竟还是一郡之府,总要对得起皇后的器重。”龙逍遥婉言谢绝。
“那今日就各自回家,姐姐得空就去妹妹哪里叨扰。”
“欢迎姐姐叨扰。”
二人寒暄后,赵恒扶着青鸾坐轿离去。
“玖夜,我该怎么办?”龙逍遥一声哭泣,泪如雨下,瞬间瘫坐在上。
“丫头!”玖夜立刻上期抱起她,揽她在怀里。
在玖夜的怀里,龙逍遥肆意的哭泣,小手撕扯玖夜的衣服,宣泄她那心碎的声音。这也无法抑制她此刻内心的痛楚。
“啊……”她一声哀嚎,放肆大哭,“为什么?为什么?”
玖夜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丫头,别这样,你这样我很难过。”他好想告诉她,她还有他,他也可以为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龙逍遥完全不理玖夜,任由泪水滑落,荒凉的让人怜惜,可玖夜再也说不出任何好,抱着伤心欲绝的她,幽幽走下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