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砍在张大头的背上,同时这一刀,似乎真正砍在了他的心上。
相比背上流出去血,以及那种心撕裂的痛感,此时他心中的伤痛才是最让他感觉到崩溃的。
一个人行走他乡,终年于金属为伴,身边没有个说话的人,张大头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觉得自己语言能力都要退化了。
要不是因为胡德凯,或许张大头的内心,根本就不会有太多的动荡。
就好像之前胡德凯说的梁长秀,在胡德凯没有出现之前,唯一能让张大头开口说两句话的人,也就是这个梁长秀了。
但事实上,张大头根本就没有将他当成朋友,只能算是比较能聊得来而已。
他这一辈子,唯一的朋友,或许也就是胡德凯了。
而胡德凯刚刚那一刀,也就算是跟他割袍断义了。
其实这一刀,也是张大光愿意挨的,出卖兄弟的名声可不好听,丁凡显然是不会说出这件事,别人或许也不会知道他做了这件事,可他自己会记得。
他能骗得了所有人,可就是不能对自己说谎,这件事留在他的心里只能是一辈子的伤痕,时不时就会有一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而胡德凯刚刚的这一刀,也算是帮他永除后患了,今后两人不会在有任何的交际。
两人之间的情分,就在这一刀下,彻底斩断了。
其实张大头珍视这份感情,胡德凯又何尝不是那?
与之相比,胡德凯比他更加的孤独,至少张大头还有个爱好,钟爱一种手艺那种执着,还能分散一点自己的注意力。
可胡德凯有什么?
他除了在梦中能见到哥哥之外,什么都没有,舅舅不喜欢他,父母不在了,唯一的外婆也去世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好像一个多余的个体。
没有人能理解,张大头对于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种危险的时候,还要冒险在去跑一趟张大头的家里。
与其说是过来专门来找张大头跟他一起走,倒不如说是过来劝慰张大头放下过去的事情,在两人之间做一个了断的。
所以这一刀,胡德凯砍得并不重,看似流出了很多的血,可事实上,张大头脸上的泪水远远超过了地上的血。
“这一刀,你欠我的,从此之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胡德凯这一刀砍下去,眼看着张大头痛苦的跪在地上,眼神中也带着心酸,但更多的还是决绝。
手心颤抖着将断刀丢在地上,深吸了一口气,丢下了手里的刀,转过身去说道:“从今往后,你不欠我的,而我也不欠你的,那对臂铠我很喜欢,没杀你,就算是抵债了。”
“各走各路,不论我是生是死,都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说完,胡德凯昂起了头,似乎是在看着天上的月亮,身体抽搐两下,迈开脚步往门外走去。
今晚的天空中没有一丝月光,只有星星点点点的繁星散布天空当中。
当大门打开的一瞬间,胡德凯就看到了门口不远处停着的车子,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正站在车子边上,似乎也在仰头看着天空。
车门上清晰的两个大字‘警察’这会儿在胡德凯的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曾经在他看来,这帮人一个个都是他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人,想不到也有几个聪明人在其中。
“你还真是让我有点意外!”胡德凯一边走,一边伸手从后腰上拔出一根黑色的金属棍,晃悠着走到丁凡面前,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却在眼角还挂着一地没有干透的眼泪。
而丁凡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直起身来,伸手从后腰拔出手铐,随意的提在手上:“哭够了吗?”
“哭够了,你就应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不用说也知道,刚刚胡德凯跟张大头之间的话,他都听到了。
这会儿也没有遮掩的意思,甚至当面说出了这件事,摆明了就是要激怒胡德凯。
胡德凯眼角的泪水,无疑成了一个巨大的讽刺,毕竟他是来做了断的,可现在却将眼泪流了出来,而且还被他最瞧不起的警察发现了。
“今晚没有月亮,真是可惜了!”胡德凯吃力的压抑自己的愤怒情绪,仰着头看向天空,冷笑着说道:“背信弃义的人,本就没有理由活在世上,但今晚的月亮救了他,不然我一定不会留下他。”
胡德凯还真是个漫画迷,就连说话,都带着那么一点文艺气息,看来是被那本漫画书影响够深的。
“为了杀人而找理由的人,我见多了!”丁凡随意的甩动着手上的手铐,冷笑了一声说道:“但是为了不杀人而找理由的,你应该是第一个!”
“其实你从一开始不就没有想要杀人吗?”
“一个对杀人有特殊偏爱的人,你告诉我不杀人是因为月亮没出来,本来就是一个笑话。”“你杀死你父母的那一天,可是白天,月亮好像也没有出来吧!”
一提起这件事,胡德凯眼睛顿时瞪了浑圆,脸颊的肌肉甚至因为紧张,而变得抽搐,眼神在不敢对着丁凡看过去,而是四处的扫视,似乎想要躲闪。
可丁凡并么有就此停下,晃悠着手上的手铐,一步步走进他,声音平稳的继续说道:“你毒杀王二牛的时候,好像也不是在月光出现的时候,而且那个时候,你还没有看过那部漫画书,更加不知道所谓的八神庵对吧?”
“所以别在这里装什么清白的人,你杀人跟月光一点关系都没有。”
“只是因为你不想杀人,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你的借口。”
“那是你唯一的朋友,你不是一个能轻易相信被人的人,就算是张大头你也没有太过相信。”
“在你的心中,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配成为你的朋友对吧?”
胡德凯第一次被人看穿内心的想法,也是第一次有人能看穿他的伪装。
从来没有人觉得他这种人畜无害的小胖子,内心中竟然有杀人的欲*望。
这种欲*望是原始的,也是被他深藏在内心深处的,最不愿意被人看穿的,哪怕是张大头也不行。
可面前的这个警察,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自己却好像浑身被扒光了一样,站在他面前,浑身上下在没有一点秘密可言。
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感觉到了恐惧,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狗屁,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别再跟我说这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
胡德凯怒吼了一声,双眼布满了血丝,此时的他已经接近了疯狂的边缘。
而将他推向这个边缘的正是他内心中最不愿意面对的恐惧,浑身瑟瑟发抖的胡德凯,双手却异常的坚定,顺势抬起了手上的金属管,将金属管口对着丁凡,大声的怒吼道:“死亡是我对他们的仁慈,他们根本就不配留在这个世界上,杀了他们是我在净化这个世界,紫色的火焰,是神明的意志,在火焰中消亡,灵魂才能得以净化和重生。”
“我是在救他们,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看着那黑黝黝的金属孔,丁凡一直都在想那金属管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从他双手紧紧攥着那根金属管的时候,丁凡就一直在想,他这会不会是自己造了一根金属大呲花那?
现在听他这么说,感觉这个可能还真有。
不过他嘴里念叨的神明意志,着实有点叫人难以接受,反正丁凡差点笑出声来。
“你所看到的,终究只是事情的一部分!”丁凡轻微的调整了一下身体的位置,依旧不断的往前走着,嘴里轻声说道:“就好像你看到的舅舅,他真的只是一直在压榨你吗?”
“你知道为什么,你舅舅结婚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吗?”
“不是他生不出来,而是他一直不想要孩子,他希望能在有生之年,将你养大,看着你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
“你永远都不会明白,生在大山中的他,对于外面的生活有多么向往,可他为了你,放弃了曾经的所有努力。”
“他希望你能过上那种生活,希望你能成为他所希望的那种人。”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所期盼的,并没有争取你的同意,可你不得不承认,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好。”
胡德凯一直都是徐来的希望,虽然小的时候,这两个人之间还有点陌生,但这不经是事出有因。
可他做出的努力,还是丁凡所证实过的。
只是胡德凯并不相信丁凡的话,他依旧更加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就是徐来每天对他的打压,对于他的不断鞭策,催促,甚至这些年来,他只能做牛做马的工作,却从来没有拿到一分钱。
这一点也是他一直痛恨舅舅的原因,在他看来,徐来就是一个贪婪的小人,除了压榨他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他生不出孩子,那是应该的,这就是他的报应,根本就不配有后代!”
果然,胡德凯的思维一直都是偏激的,或许根源不在他的身上,但事实证明,想要扭转他的思维方式,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应该听过结扎这个词吧!”丁凡撇了撇嘴,耸了一下肩膀说道:“我叫人到医院调查过,徐来到彭城之后,做了结扎手术,随后置办了房子,也在这里找了一个年级比他大了近十岁的女人结婚。”
“这两个人确实不会生出孩子来,但并不是你所说的报应,而是他为了你,自愿放弃了生育自己的孩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房子写了你的名字,那个家其实是属于你的,至于说那个烟花作坊写的却是他的名字,因为他要承担所有的后果!”
“徐来在银行有一份存款,这份存款开户人是你父亲名字,也就是说一旦他出了什么事情,这笔钱都将是属于你的,他为你做了一切,你应该为此而感恩的。”
胡德凯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难道真的看错了?
这些年他所痛恨的究竟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