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南国下江市依旧温暖如春。人们纷纷穿着单衣穿梭在街头,更有甚者穿着背心短裤加凉鞋。不同的气候下,不同的植物绽放出不同的花朵,不同的人们汇聚成不同的文化。这个由天南地北八方来客发展建设的新兴城市,果真如同黄河长江汇集的大海那般,前途浩淼无量——各行各业水都深着呢。
这晚,星辰度假村。
“…龚老板,哎,333在的呢…您吃完饭就过来是吧?…哦,已经吃完了马上就过来了…哎行,一句话!要多少个姑娘都给您留着,要多热情奔放的都有,要玩多大尺度的都有…放心,个个都会玩,会逗乐,没有一只闷嘴的葫芦!…”走廊里,王立彬又嬉皮笑脸举着那块“砖头”说话。
另一头,黄江海他们刚从一间包房内演出完毕,各自抱着乐器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王婉君。她认真地数了数手里那叠钞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然后她从八张中抽出了两张,剩下的递给“卷毛乐队”,她解释道:“这客人本来根本不想要看表演,是我好说歹说连哄带骗,他们看着我一个女人的面子上才让你们来表演的,这八张其中有一张是要给王总的,另外一张归我,这不过分吧?”
“怎么会过分呢,谢谢婉君姐,要不是婉君姐,我们还一分钱没有呢…”黄江海连忙毕恭毕敬地接过那六百元钞票。看得出来,他已经被刚才的客人灌得有点多了,却仍然不敢有半句怨言,任凭王婉君把“辛苦费”抽取了一百。
又是另一头,小姐的休息室门口,温文雅正盯着一位小姐皱起眉头。
“你已经盖过章了,可你的眉毛是怎么回事?”
她声音不大,却透露着质问的味道。那小姐显然有些紧张,目光犹疑不定,好半天才小声答道:“画得太奇怪,我给擦了。”
“奇怪?哪里奇怪?”温文雅指向身边其他几位小姐,“她们哪一个不是这么画的?”
小姐还在不满地小声辩解:“哪有把眉心画成那样的,我平时在家自己画也没画得这么难看过…”
“难看?什么叫难看?不要以你个人的审美来评定我们和客人的审美。这样的画法,也是被客人提出的,我们才决定这样做的。你的脸,看的最多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别人,准确来说是客人。”温文雅又开始了软硬兼施的说教,“你应该知道,男人作为一种感官动物,第一眼的视觉印象对他们有多重要。没有外在的女人,他们根本不会想深入了解其内在,第二步也就无从谈起。这些客人,他们无一例外都追求高品质精神享受,你觉得,在一个精雕细琢的女人和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之间,他们会选择谁?肯定是前者。只有精雕细琢的女人才能满足他们挑剔的视觉感官,才能让他们鸡蛋里挑不出骨头。我们确实做不到尽善尽美,可我们还是必须往尽善尽美方向努力,让他们觉得我们星辰度假村的女人,个个都对得起这三百块的小费,甚至个个都超过这三百块,这样才能保证我们所有人的利益。不要因为你个人的喜好,来破坏整个游戏的规则。”
小姐仍不满意,却反驳不出话来。
温文雅换了个方向,继续苦口婆心说教:“据我所知,前阵子有个小姑娘就是跟你一样,嫌这眉毛不好看,自个偷偷去抹了。结果呢?连续两天她都没有上到班,白板回家。第三天的时候,她没动眉毛,就按这样去了,结果好几拨客人要抢她,完了还有人夸她这眉毛很适合她。从此以后她就没悄悄自个抹过眉毛,一直到现在,起码两个月了吧,只要她来了,就没白板过。你别不信邪,来这儿的客人,你以为他们的眼光和外头大街上的男人是一回事吗?大街上的男人能有个女人就乐坏了,可这儿的客人他们什么样女人没睡过,多漂亮的美女没见过?你觉得以你的姿色,真的能让这些有钱人统统眼前一亮?说来你别惊讶,很多客人就连再漂亮的女人都玩腻了,都要开始玩男人了!你们再不听话乖乖做造型,到时候就连男人都来跟你们抢客人了!客人缺的是什么?缺的是一种能满足猎奇心理的东西,如果你们内在里没有什么能特别吸引人的长处,那么在造型方面动动脑筋,这不也是能抓住客人眼球、满足他们猎奇心理的绝佳方式吗?所以你以为我弄起这个造型团队是做什么的?规定你们统一化妆盘头做造型,还不都是为了你们好?”
小姐竟无可辩驳。
温文雅把她之前盖的章子没收了,装进口袋,然后朝化妆间一扬下巴:“去吧,眉毛重新画一个。听我的不会有错,顺便祝你今晚好运,早点‘上钟’。”
看着小姐走向化妆间的背影,温文雅的脸慢慢阴沉下来。很快,她刀子一般的目光就移向了一旁的何俊毅,何俊毅赶忙恭恭敬敬站直了身体,等着劈头盖脑挨一顿骂。
谁知今天温文雅没有再像往常那样骂他,只是丢下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今天这种敲过章又擦掉妆的情况是第一次,这种情况我觉得根本就不能算是化过妆。所以你们保安以后还要多检查下,如果有人只是敲过章,但妆容没有严格统一的话,也应该视为没敲章。如果被我抓到这样的情况,那对不起,照样请你们三十几个保安连带十倍赔偿我的损失。你不要以为你现在有了背景,我就不敢让你赔了。”
“是是是…”起先,何俊毅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可温文雅的最后这句话却听得他一头雾水。“我…背景?我能有什么背景啊,温姐又不是不了解我。”
温文雅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仍旧用那种阴阳怪气的腔调自顾自说下去:“就算是你的王总害我受了损失,我也一样叫他赔。”
这话听得何俊毅更加莫名其妙:“温姐,您说的哪门子话啊…”
轻蔑地翻了个白眼,温文雅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一扭屁股就噔噔噔走开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说不出话来。脑子里突然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刘青山站在那扇敞开的门口,带着满脸的痞笑,嘴里重复着:“我明白,我明白…”
这瞬间,他好像突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不禁转过头,望向了远处的办公室。可就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旁边一名新来的小保安却也急急忙忙把头猛然扭了过去,明显是在避开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