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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咬了咬下唇,强做平静地说:“我看大娘时常眯眼,便这样揣测了,还请大娘原谅。”

母亲笑着说:“怎么要原谅呢,小姐是好意,我感谢还来不及。”她叹了口气,继续说,“其实不瞒小姐,这房子原也不是我们家的,是受了我女儿主家的恩惠,才能住在这里,可是我女儿不久前……过世了,虽然主家慷慨,许我们继续住着,又送了银钱,可我们怎么好意思总是白用人家的呢?我和他爹都是乡下人,没有什么擅长的,干些粗活而已,不打紧的。”

雨垂下眼睛:“原来是这样,是我不好,提到了大娘的伤心事,还请节哀顺变。”

母亲低着头没有说话,片刻后,用手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如何顺变呢,我的女儿……女儿……”

雨解下身上的手帕给她递上,柔声说:“大娘,今日是二月二,龙云寺里香火鼎盛,不知您可拜佛?佛家里讲究因果轮回,您的女儿现在定已投在了一户好人家,过着舒心的生活,您不要太过伤心。”

母亲抹了抹眼泪:“多谢小姐好心劝解,若能如小姐所言,我宁愿余生吃素礼佛,为我女儿祈祷。”

雨点头道:“也好,礼佛心静,对您是有益处的。”

二人又絮絮说了一会儿,雨仔细问了她身体可好,父亲身体可好,生活得如何,缺不缺什么,母亲虽有些奇怪,但也觉得眼前的少女十分亲切,便都一一如实说了,雨明白父母生活的尚算舒适,也放下心来。过了一会儿,看天色不早,雨起身告辞,临走时拿出了两锭银子塞进母亲的手里,母亲大惊失色,连连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雨道:“大娘的水甘甜温暖,有家的味道,这些银钱是我的谢意,还请大娘收下。”

“一碗水哪里值钱了?更何况小姐陪着我说了这许多话,又是劝慰开解,我如何还能再收小姐的钱?”母亲说什么也不肯收下。

雨见母亲执意不收,也不再坚持,殷殷告辞后便出了门。迎春说:“真奇怪,感觉二小姐像是认识这家人似的。”

雨淡淡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位大娘很亲切,感觉有缘而已。”

迎春也不做他想:“是啊,我有时也会在街上碰见觉得面善的人,其实我时常在府里,难得出去,这些人又如何会认识呢?大约是上辈子的熟人吧!”

雨回过头,默默凝视着青石板巷的那头自己家的大门,眼神哀戚:“是啊,上辈子的熟人……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待雨回到龙云寺,老夫人已经起身了,供修行的居士住宿的客房里有些忙乱,几个丫头进进出出的,乔氏看见雨,忙把不明就里的她拉倒一边:“你可算回来了,你奶奶醒了已有些时候了,怕是过一会子就要找你。”

雨问:“奶奶怎么醒的这样早?”

乔氏翻了个眼睛:“还不是那个何兰烟,竟然晕倒了,不知又作什么幺蛾子,你奶奶被搅了午睡,很是不高兴呢,问她为何身子不适也不说,强撑着出来做什么。”

雨哦了一声,问道:“可请大夫了吗?”

“她房里的丫鬟下去请了,就在附近镇上先随便找一个,看看有无大碍,一会儿回府后再正经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罢。”

“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谁知道她,一天到晚花样最多,之前害你哥哥那一出,你爷爷奶奶虽然不予追究,心里却都跟明镜儿似的,她大概深怕自己讨了嫌,想来博同情吧,可刚看你奶奶的样子,她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呢。”

雨低头思索一阵,摇摇头道:“何姨娘心机深沉,绝不是这样草率的人,娘还是留心一些为好。”

乔氏闻言,也细细思考了起来,正说话间,何姨娘的丫鬟已将大夫请了回来,大夫给何姨娘仔细搭了脉,抬头笑着对老夫人说:“这位夫人没有大碍,是有喜了。”

老夫人闻言大喜:“可是当真?”

大夫点头道:“千真万确。”

乔氏怔愣了片刻,问道:“当真有孕了么?可要再诊诊看?”

大夫不悦地看了乔氏一眼:“这位夫人,在下虽不是什么名医,但也行医数十载了,这附近村镇上的孕妇几乎都是由我诊断出来的,绝不会诊错,是滑脉,不会有误。”

乔氏被他冲了一顿,又不好发作,只得闷闷不言,老夫人喜不自胜,吩咐下人赶紧备车回府,何姨娘悠悠转醒,得知自己再度有孕了之后,竟是喜极而泣。老夫人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乔氏虽心中恨恨,也少不得上前关怀两句。

回府的时候,何姨娘一扫来时的颓废,坐在了老夫人的马车上,乔氏则和雨坐在后面一辆,乔氏咬着牙道:“小人得志!”

“娘何必这么在意?生出来也不过是个庶子而已。”

“我就是见不惯她一有身孕便无比托大的那副嘴脸,当年她生那对双胞胎时,可没少给我气受,连累你在我肚子里也遭罪,真是想起来就恨。上回你哥哥那事,你爹到底是对她淡了些日子,我正想着机会来了,竟又被她搬回了局面。”

雨摇摇头:“娘若是气坏了身子,可不正随了她的意?如今她既有了身孕,不妨先退让一步,以免被人嚼了舌根,传到爹和爷爷奶奶那里就不好了,来日方长,咱们静观其变。”

接连几日雨都未曾见到闻人哲,听乔氏派出去打探的丫鬟来报,闻人哲每日一下朝便径直去了何姨娘处,经常一屋子“欢声笑语”,乔氏气的脸都白了,雨和闻人诣只得时不时地跟她说笑,逗她开心,好在闻人诣获封了正五品佥事道,一家人都皆大欢喜,乔氏也喜不自胜。一般大户子弟入朝为官,都是先从六、七品做起,而闻人诣是王夬的弟子,获封五品也是理所应当,以闻人家的如今的地位,皇上即使封得更高也没什么,五品的官职确是十分中规中矩,封住了悠悠之口。更何况,佥事道的官职,是别人想也想不来的好差事,虽然看似不大,可却分巡一定地方,掌理刑名等事,即是掌管了一方律法,非常有实权,也相当锻炼人。大家心里都心知肚明,能做佥事道的人,都是皇上寄予了厚望,属意提拔之人。

初八那日,首饰行的老板终于将打造好的金钗送了过来,果然如他所言,虽不像蓝宝石那样别致,可也十分别出心裁,耀眼美丽,乔氏打量之后叹道:“语儿,你的眼光真是极好,这钗好看极了。”

雨仔细地将金钗收在盒子里,和大学士府上送来的帖子放在了一起,对乔氏说:“娘也说好看,想来卫姰一定会喜欢了。”

“如何不喜欢呢?这红宝石想来是极难得的,定是价值不菲吧!”

雨抱歉地一笑:“哥哥付的钱,我也不知道,我只顾着选样式,忘了问价格,下次一定注意。”

乔氏说:“这有什么,咱们又不是买不起,你便是把整条街买回来又如何?我只是觉得给卫家姑娘的贺礼,寻常一对镯子、如意什么的也就够了,这钗这样别致,你何不留着自己戴?”

雨笑着说:“好看的首饰有的是,不差这一件,左右挑了许久也看不上别的。”

乔氏摇摇头:“随你吧,卫家竟还真正经送来了帖子,我还担心你只是一时兴起才答应要去,如今见你这么重视,又是费心选贺礼的,倒是有些乐在其中了,不过那日娘不在你身边,你一切还是要当心。”

雨抱着手中的首饰盒,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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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卫姰生辰的那一日,雨午睡醒了之后便动身去了大学士府,因是私宴,宾客并不多,却都是京城里名门望族家的子女,因着齐王还未到,大学士没有在门口迎接,只有卫姰和她的哥哥卫晟在迎客。见雨前来,卫姰忙迎了上来,卫晟也十分客气地和雨相互见礼。卫姰一改元宵节那日对雨的冷淡,拉着雨说:“闻人妹妹一向是什么宴请都不参加的,那日我还当你是哄我呢,一直犹豫着要不要给你下帖子,心想若是帖子下了你不来,我该多丢脸呀,还是哥哥说,闻人小姐既说了来,便一定会来,我这才放下心来。”

雨笑看了一眼她身旁站着的卫晟,对卫姰说:“我从前是身子不好,出不了门,不过旁人也就罢了,卫姐姐的生辰宴,我自然一定要到。”说着便从迎春手中接过贺礼送上。

卫姰听着高兴,笑嘻嘻地接过,见那盒子雅致,不禁好奇道:“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

“好别致的钗啊!”

卫姰轻呼一声,将那金钗拿了出来,伸手放在太阳下细看,在斜阳的映衬下,那颗红宝石闪烁着摄人心脾的红光,四周的丫鬟围了过来,都对这金钗发出了赞叹之声。卫姰将钗拿给卫晟看:“哥哥你看,这钗美不美?”

卫晟比卫姰大两岁,两人长得很像,却是截然不同的感觉,卫姰明快妩媚,卫晟则沉稳干练。说来也怪,卫家世代从文,可卫晟偏自小好兵,年纪轻轻已经是骁骑副参领,又生的高大威猛,自有一份阳刚的英武俊朗。他笑着对雨点点头,垂眼看着卫姰道:“很美,闻人小姐一片心意,哥哥替你插上吧。”说着,便接过了金钗插在了卫姰的发髻上。

卫姰转身看着雨道:“如何?”

雨称赞道:“艳丽无双。”

卫姰笑着说:“多谢闻人妹妹,我很喜欢呢。”她想了想,又把卫晟拉到雨的面前,接着说,“我还要在这里迎接客人,暂时不能陪妹妹,就由我哥哥代劳,陪你在府里逛逛吧!”

卫晟笑着做出了一个邀请的姿势,雨不便推辞,便淡笑地说:“有劳卫公子了。”

卫晟说:“是在下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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