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二十五)(1 / 1)

雨听到她的名字,才想起了她的身份,大学士卫仲文之女,卫姰施施然行了一礼,又对雨笑着道:“闻人妹妹也在这里么?”

雨不动声色:“见过卫姐姐。”

“咱们真是许久不见了,”卫姰笑看了一眼李浲,“闻人妹妹从前深居简出,我虽有心亲近,可一直也见不到妹妹,却不想妹妹竟与齐王殿下这般熟稔。”

雨垂下眼睛:“卫姐姐说笑了,我与殿下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呢。”

卫姰惊讶:“当真?闻人妹妹真是好福气,第一天认识,就能让殿下吹笛为你伴奏,平日里,要想听到殿下的笛音,真是不容易呢。”

雨觉得好笑,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卫姰身形娇小,长相十分娇俏,性子也大方,在同辈的女眷中,算是十分出挑的。由于雨是第一次参加宫中的饮宴,方才在殿内之时,各家女眷基本都来跟雨相互见礼过,唯独她活跃于四处,没有跟雨说过一句话,这会儿只怕也是冲着齐王的面子。

李浲冷着脸说:“不知卫小姐找本王何事?”

卫姰笑吟吟地说:“下个月初十是我十四岁的生辰,我在府上办了寿宴,不知殿下可否赏光?”

李浲沉吟着没有说话,卫姰见状便继续道:“宾客都是我和哥哥邀请的,请的都是平日里玩的要好的一些朋友,都是殿下相熟之人。”她又看向雨,“闻人妹妹若有空,不如也来凑个热闹。”

雨笑着一口答应:“好啊。”贵族之间的聚会宴席,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间,既能积累人脉,也能探听到时局动向,最关键的是,能快速地让自己进入众人的视线,自然不可错过。

卫姰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方才不过是碍着齐王随口一说而已,谁曾想从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弱不禁风的闻人家二小姐竟然会答应参加她的生辰贺宴,不过卫姰很快反应过来,甜甜一笑:“那太好了,今日妹妹在交泰殿一鸣惊人,不知多少人想结交与你呢,多谢妹妹赏光。”

李浲默默看了一眼雨,对卫姰说:“卫小姐的生辰是大事,本王自会精心挑选贺礼,届时登门送上。”

卫姰面露喜色,行了一礼:“谢过殿下。”

雨见机向李浲行礼告退,李浲无奈,只得点头应允,雨走得远了,回头看时,卫姰还在与李浲说着什么,李浲见雨向他看来,便匆匆和卫姰告辞,转身离去。

雨行至宫门口,乔氏已在马车上等着她,见她上车,便拉过她细问:“齐王与你说了什么?”

雨照实回答了,乔氏惊讶道:“齐王竟主动邀约,倒是难得。”

雨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卫姰,对我倒是很有敌意呢。”

“卫姰么?”乔氏不屑地哼了一声,“卫家嫡女,自然眼高于顶,仗着他父亲是大学士,深受皇上器重,谁都不放在眼里。她可是心心念念要嫁进皇室的,安王娶了你姐姐,她眼下必定只盯着齐王了,否则便只能做侧妃,可凭她的脾气,怎能让自己居于他人之下?”

“下个月初十是她生辰,方才她邀请齐王时,也请了我去,我答应了,娘看应该送什么贺礼好?”

乔氏惊讶地看着雨:“你答应了?”

雨镇定地点了点头:“当时齐王也在,我不好拒绝。”

乔氏说:“这倒也是,不过你竟然会答应,娘真是没想到,以前这类的宴请,你可是从不参与呢,我和你姐姐说了你多少次你都不听。”

雨心下有些不安起来,想了想才说:“从前身子不好,故而不太愿意出门,如今既痊愈了,出去走动走动也觉得不错。”

乔氏叹了口气:“是啊,以前你到了秋冬季节总是咳嗽,总有些闲言碎语说你是得了痨病,其实你不过是身子弱而已,哪里是痨病了?可你听见了之后,便不愿意出门,连进宫拜见太后都是能推就推,语儿,见你如今身子好了起来,见着外人也愿意说话了,娘心里不知有多宽慰。”

雨笑了笑:“娘放心,我日后不会再让娘担心了。”雨忽地想起李浲的话,便看着乔氏期期艾艾地问:“娘,说起来,我有几年没有进宫了?”

乔氏说:“上一次你进宫,还是三年前跟着你奶奶和我还有你姐姐去拜见太后,你当时身子不好,只在太后宫中待了一会儿,用过午饭就出宫了。”

雨皱着眉思索,李浲问她可记得三年前之事,想来应该是那次闻人语进宫,才会与李浲有过交集,闻人语当时除了太后宫中哪里也没去,他们只能是在太后宫中遇见的,可今天乔氏、蓉贵妃都认为雨和李浲是第一次相见,连李浲都对蓉贵妃说“彼时尚不知道彼此身份”,这表示李浲压根没有将三年前和闻人语相见的事情告诉别人,这到底是为什么?会是什么事呢?

乔氏见雨在愣愣地发呆,便说:“卫姰生辰可是下个月初十么?那这贺礼要赶紧挑起来了,便是雕块玉石什么的,也要好几日的工夫。”

雨点头:“明日我就开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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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第二次出门,比第一次时轻松了许多,安王妃有孕,闻人一家欢庆不已,没过几日便要去安王府上探望,雨借着为卫姰准备贺礼的借口没有一同前往,于是换上了一身很普通的衣服,带着迎春出门。

雨是第一次参加闺阁小姐的生辰宴,恐怕对闻人语来说也是第一次,对方还是大学士之女,贺礼万不可草率,若不够隆重,既失了礼数,也得罪了对方,可若太过隆重,又恐有拉拢对方之嫌,最好是能够别出心裁,与众不同。雨连逛了几家店,都没有看到什么令她怦然心动的东西,加之心情郁闷,不由得意兴阑珊。

迎春看着雨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没能去成龙云寺而不快,早上出门前,雨提出要去龙云寺时,陈嬷嬷却再三叮嘱,不可自行去远的地方,二月二那日,老夫人和乔氏自会带着她们去龙云寺酬神。迎春小心地问:“二小姐若是想拜神,前面不远处倒有个土地庙,不如我带您过去?”

雨顿了顿,她哪里是想去龙云寺?只不过想回家看看罢了,上一次闻人诣已答应了要带她去,可却出了疹子,元宵节过后全家上下又一直围着安王妃打转,自然无暇顾及于她。然而这些原因她又怎能说出口?雨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借口,便点头道:“也好啊。”

土地庙位于长街的最东边,毗邻一个很大的集市,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香火也是源源不断。迎春为雨请了柱香,雨跪下拜了三拜,抬头看着袅袅青烟中佛龛内面容慈祥的土地像,传说中,土地不止掌管着民间的财与福,也掌管着阴司,如若家中有亲人去世,家人总要到土地庙,禀告死者的姓名生辰,求土地公接收死者的魂魄,并为死者引路。雨沉默地看着土地像,内心却波澜不已,想必父母和弟弟一早已在土地庙禀告过,可她的魂魄却并没有如愿被接收,如果父母知道她还以这样的方式活着,不知是喜是惊,又或是根本不会相信?

迎春见雨跪着不动又发起了呆,便咳嗽一声,轻碰了她一下,雨回过神来,这才站起将香交给迎春,由迎春插在了土地像前的香炉内。雨转身出门,一眼便看见了一身素色锦袍、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李浲。

雨一时愣住,忙俯下身,张口便要请安:“齐……”

李浲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用眼神制止了她,雨顿了顿,改口道:“齐……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李浲笑道:“我可不姓齐。”

此时迎春走了过来,看见李浲,也是猛地一惊,雨忙对她说:“见过李公子即可,不要声张。”迎春虽震惊,到底也是国公府的侍女,不是没见过世面,便只默默地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李浲看着雨道:“我去过你家找你,听管家说你出来逛街了,我便顺着路一直找了过来。”

“齐……李公子找我?”

李浲无力地摇头低笑:“这片刻功夫,你便给我改了两个姓,又是齐公子,又是齐李公子,我到底姓什么?”

雨也笑了笑,又问道:“找我何事呢?”

李浲说:“你忘了你曾答应过我,要陪我逛一逛需要添置的东西么?”

雨讪讪地笑:“我以为……”

“你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么?”李浲看着她,眼神忽然变得很锐利,“我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言而有信,言出必行,你可记住了?”

雨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虚,只得道:“记住了。”话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对,记不记住于自己何干?可方才既已说了,现下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得闭口不言。

李浲很满意地笑道:“走吧,这里有哪些可逛的?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雨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走走看吧。”

李浲率先走了出去,雨凝视着他的背影,不由喟叹,皇后让安王自小就出来四处历练,而齐王则一直被蓉贵妃养在深宫里,又有外爷秦大将军的保护,竟然连逛街都是第一次。

李浲转过头,见雨依然愣愣地站在原地,便向她挥手:“你还不来么?”

雨忙道:“来了。”这才提步跟上。

和李浲一起逛街,对雨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什么美妙的差事,李浲对各式各样的货物都很新奇,看见什么便问雨:“这个可好?”雨自然说好,李浲便立刻付钱买下,开始只是些小件,迎春自觉地上去帮忙拎着,可东西越买越多,到后来,雨也不敢说好了,生怕迎春拿不下,没想到,李浲刚付完钱,便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两个侍从,不仅拎下了李浲买的货物,还将迎春手里的东西也接了过来。见李浲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雨这才惊觉,原来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他们,保护着李浲的安危。

让李浲感兴趣的,不止是店里琳琅满目的货物,还有街边各式各样的小吃,李浲买了两块蒸糕递给雨,雨用荷叶捏下一小块尝了之后再递还给李浲,李浲一怔,好笑地问道:“你在帮我试毒么?”

雨愣住,从前在外面时,只要薛公公不在,安王所有的吃食均由她试过之后才会入口,尽管安王多次叮嘱她无需如此,她却依然日复一日地坚持着,以至于到了今日,变成习惯一般。雨满脸强堆的笑意瞬间垮下,她僵硬地说:“不是,是觉得不好吃。”

李浲看着她的脸色,也小尝了一口,点头道:“确实不好吃。”便信手扔进了街边的筐里。

雨骤然色变,带着丝恼意看向李浲:“只因不好吃,便可整个扔掉么?既如此,当初何必要买下?”

李浲诧异地反问:“不好吃为什么不扔掉?”

雨冷笑:“您是贵人,从没为温饱发过愁,自然不能体会民间还会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又饿又冻躺在街头等死的感觉,这两块蒸糕于您而言,是不好吃便可随意丢弃的,可于别人而言,也许便是救命的一口粮食,您可知,您方才扔的那一瞬间,也许便有一个孩子因吃不到东西而饿死?”

李浲一时哑口无言,转头看了看筐里的那两块蒸糕,又看了看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雨自知失言,咬着下唇说:“请……恕罪,我不该如此说话。”

李浲苦笑:“又不是第一次了,说来也怪,明明你是在顶撞我,可却总让我无言以对,连生气都气不起来。子美诗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我朝虽不至如此,却依然不该如我这般浪费,你说的对。”

见李浲如此磊落,雨反而窘迫起来,更觉得自己这番火发的莫名其妙,脸也红了,她扭过头去,刚想说些什么来化解这尴尬,忽地看见一个身穿白衣蓝底的布衣、书生模样打扮的少年从她面前走过,她惊愕地盯着那个少年,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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