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雾黄芒如疾驰流星,贴地面而行,掠破黑暗留下道道气痕。
密林上下起伏,山形高低变化,如此持续许久,这土行之气终是停下。
三道人影出现,其中一道虚幻黑影撞入左监王体内。
左监王开口,传出的却是黑玄尊的声音:“幸是逃得果断,否则我三人就要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黄玄尊浑身乏力,口干舌燥:“那二人到底是何方妖邪?”
左监王的声音传来:“会不会是山川水泽之神?”
紧接着又是黑玄尊的声音:“什么山神水神就是些小神或者灵异精怪,又怎会有这般毁天灭地的神通。且不说这二人是何身份,今日接二连三发生的变故,让我们措手不及,我仔细一想,这些事情之间皆有联系,恐就是冲我长生门而来。我们在暗中行事,事事有监司相助应当是顺风顺水,可事情偏偏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逐渐脱离我们掌控。这针对我们的势力不简单那。”
“如今长生门声名鹊起,有这份胆气与我们作对,不得不防。待我回去就下令让各地监司开始监查此事。”
“此事不急。眼下要紧事就是女娲遗像之秘。师弟,玄叶子四人可传回任何消息?”
“没有。或许已经死了。”黄玄尊闭眼道。
“此次带来的亲传弟子几乎死伤殆尽,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完全是失去对居溪的控制。我肉身又被毁去,修为散去大半,花费数年聚集的神力亦是尽失。落得这般田地已然再无余力去争夺女娲之秘。气煞我也。”
左监王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沉默片刻,黑玄尊接着说道:“我们为此花去太多精力,搭上我历生心血不说,一无所获实是令我心有不甘。这今日发生之事难以琢磨,我必须先赶回长生门将事情告知师兄,若他们有头绪,那女娲之秘亦还有机会。居溪邑上还余有部分监司兵士以及一些我门弟子。师弟,你且回去坐阵,尽量为我们争取些时间,那程心衡能用便用。而左监王你不便露面,只能有劳你带我回长生门了。”
三人一拍即合,彼此交代几句后,便分为两路背对而行。
黄玄尊远离来时的溪林方向,紧靠东北朝着居溪邑所在位置奔走。行出二十里,刚越过溪流,就见到了程心衡。
“你在这作甚?”
程心衡表明自己察觉到山崖之下发生的事,因异象可怖不敢靠近,只能在这里等候。而后便将他离开玄叶子前后的事一一道出。
黄玄尊说道:“玄叶子那边的情况不出我所料。我们眼下亦只能先回监司驻地再从长计议。对了,你先前接近门内弟子布下禁制阵法之处,可有见到玄阴子?”
“我在阵法外围来回查探过,并未见到任何一名监司或是长生门之人。”
想到先前那两名身份不明的人,黄玄尊道:“闯入之人神通广大,又有神鬼莫测之能。想必看守的统监、监使与门内弟子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杀害。”
程心衡犹豫一阵,终是开口:“黄玄尊大人,此前与玄叶子等人会合时,我隐约看到有道黑影掠入溪林深处。可玄叶子等人并未察觉,亦是不相信我所言。我…”
黄玄尊目露凶厉之色死死盯着程心衡,不一会方开口道:“他们已死,说这些已无用处。现在该想想如何解决尸体。”
“这样如何?我们先回居溪看看兽潮之难是否被平息。如若情势好转,我们可告诉姜王夜里因竭力对抗兽潮死伤惨重,以此向其借些兵士去将尸体运回。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让我们赚些好名声,又可避免因人发觉我们行迹而流出的谣言。况且有姜王兵士同行,暗中与我们作对的人断不敢冒然出手。”
黄玄尊沉思片刻,说道:“不妥。我相信玄叶子四人与乾渊为诛杀凌靖萧是做下万全准备,凌靖萧既然能杀了他们,这其中肯定有人相助。你想想他在蛮疆之地可是孤身一人,能准确得知我们动向,就说明他在此地已经潜伏数年,亦有人在这期间给他传递风声,如果不是我们之间有人叛变,那只可能是与姜王有关系的人在帮助他。”
“蛮疆之地本就情势混乱,凌靖萧又怎会犯险去接近姜王。他得知女娲遗像之秘,又知道我们会为此而来,就在居溪附近住下,伺机设下陷阱,等我们步入其中。有没有这种可能?”
“言之不通。凌靖萧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是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他决不会以身犯险。假如今日一切皆由一方势力所为,那我们眼下失去对居溪的情势掌控,于谁有益?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太过巧合,若凌靖萧以女娲之秘换来一方势力相助…”
“蛮疆之地也有九黎三苗之妖民,女娲秘密对他们来说可是无上之宝。如此一来,所有事情串在一起,倒是能说通。玄尊大人,那我们…”
黄玄尊知道程心衡要说什么,直接打断道:“只能挺而走险去将我们留下的踪迹一一清理。这些年来我长生门势力日益增长,一路上太过顺利,让我们有些心高气傲,今日之事本可避免,怪我们疏忽大意呀!”双拳紧握咯咯作响。
话毕二人身影即掠入对岸溪林之中。
——
凌靖萧肩扛一只手,右手夹抱着奚岩溯溪前行。
奚岩昏迷不醒,他右臂被斩断,腹部亦是被捅穿,凌靖萧所能做的便是替他止住血,简单裹住伤口。剩下的就只能看他自己。
此前凌靖萧被困于乾渊尸首附近,久久徘徊难以离开。在来回查看数十趟后,他终是发现隐藏在迷阵中伫立的阵旗。
本以为破阵之后就可离去,哪知迷阵一破,自己却是陷入了一个更大的循环之中。
南边不断传来颤动以及光华令他心急如焚。心急之下他放弃以八卦方位去找出路,不想横冲直撞倒是直接走了出来。
刚出迷阵就见到满地尸首,在其中发现还有一丝气息的奚岩之后,他也不再想知道南边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毅然决定把奚岩先送回邑上。
溪流前方火光通明,只见雷明带着居溪邑人在拒马后抵抗兽潮,好在猛兽也只剩那屈指可数的三两只。
邑上民众将之杀死后,凌靖萧刚好行至拒马前。民众一看邑长,纷纷围了上来,其中大奚和二鱼更是哭天喊地率先赶到。
凌靖萧见众人挡路,急说道:“只是断了一臂。快快找来医者,还能保住一命。”目光四下扫视,吕圣医与其门徒正在救助其他伤患。
还未待他动身,早已会意的雷明就已是去将医者找来。
见到吕圣医说邑长已无大碍,大奚才放下担心来到凌靖萧面前道谢。
二鱼与姜枫在一旁窃窃私语一阵,二人同是走上前来。二鱼欲言又止,双眼蒙泪,姜枫看得着急想要自己说,可是话到嘴边像被人扼住一样,心酸难耐。就这么鼻酸胸堵片刻,他眼中也是蒙上了泪光。
这时正在帮助他人的元昊姜倩走上前来:“靖萧,你我兄弟一场,我就直说了。小天…小天为救其他狩猎者,独自舍生挡下兽潮,命丧其中了。”元昊有些哽咽,姜倩掩面而泣。
凌靖萧淡淡回了一句:生死由命。之后交待元昊一件事,就开始四处询问姜王的下落。从兵士口中得知姜王还未出来,他便又奔入林中。与此同时,元昊独身一人朝着居溪邑外东边的监司驻地行进。
凌靖萧临走之际,雷阳扯动着其父雷守持手,雷守持犹豫过后,想叫住凌靖萧,可哪里还看得见他的身影。
雷明同样为之苦恼,意想上前与之结交,可方才凌靖萧一直与人交淡又不便打扰,只得默默等待。哪知眨眼间又不见到其踪影了。
雷明收回心思,即要回去安排兵士民众,刚好迎上雷守心,雷守心悄声说道:“父亲,我方才打听了一下。凌靖萧是在问姜王的下落。”
“多管闲事,让人知道了岂不是自损颜面?回去做好你的事吧!”雷明冷哼一声。
“父亲,你糊涂了吗?若是姜王出事,明阳必然大乱,我们就有机会重新做回明阳之主…”
“啪!”
雷明重重一巴掌,扇得雷守心嘴角出血。
“你这逆子!让人听见你在这胡言乱语,非得把你打下牢狱不可。莫不是你非要尝尝这五刑滋味,才会变得老实一些吗?”
雷明气得大步离去,雷守心沉哼一声,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骂道:“老不死,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吗?”
——
在经历失魂阵一劫后,凌靖萧修为精进,神识清晰,耳目通灵,比起之前,现在的他可以听清或者看清更远之外的事物。
自身的这种细微变化也是在他休息了一阵,动身离开民众抵御兽潮之地后方才发现。
雷明与其子的对话,以及众人的窃窃私语在耳中听得十分清楚。
雷明一家倒不让他担心,令他耿耿于怀则是先前被困迷阵时发生的惊天打斗。
可过去许久,早已无迹可寻,眼下还是以找到姜王为重。
思罢,凌靖萧加快步伐,忽然耳廓一动,细微的风气流动之声传入耳中。这与风雪之声有着明显的区别。
风雪之声几乎遍布溪林,自己所听到之声不似风不似落叶,更像是御气时划破长空的声音。
凌靖萧当即转动身体,朝着听到声音的方向奔去。
(by:树下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