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初交心(1 / 1)

案上烛火已残。明渊静静地仰靠在太翁椅上,一颗一颗地剥着核桃。

他也不用小锤子,只徒手去剥,便剥得很慢。纸皮核桃被捏碎时发出一声接一声“咔吧”,“咔吧”的脆响,无休无止,单调而刺耳。听得久了,人就渐渐心浮气躁烦乱起来,禁不住想要捂住耳朵。

明渊却充耳不闻,只管缓慢地一颗接一颗地剥开,再耐心地把桃仁取出来,放在小碟里一粒一粒认真地码好,仿佛这是一件有着天大意义的事。

奴才们挨了打骂,只要还能挣扎得动,就还是照常当差,并没有请医调养的道理。曲烟烟自然也不例外。

她慢吞吞走到明渊近前,放下手中的托盘,用小银剪子剔亮了灯,复又从托盘里取了参汤放在案上,垂着眼帘道:“皇上乏了,喝碗参汤就歇下吧。”

明渊抬头瞅了瞅她,又扫一眼那盏参汤,漠然道:“放那吧。”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咔吧咔吧地剥核桃。

曲烟烟笑了笑,将参汤往他跟前挪了挪。

“这参汤不是先前那一碗。那碗是王公公给奴婢的,已经……凉了,不宜再喝,奴婢已把它倒掉了。这一碗是奴婢亲手重新换过了的,应该……没事了。陛下放心吧。”

明渊心头巨震,捏着核桃的手不禁微微一颤。他愕然抬眸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一时竟不能言语。

曲烟烟面上淡淡的也不理会,依旧低着头,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哎……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明渊咳了一声,瓮声瓮气道:“你说什么?”

曲烟烟抬头望着明渊,摇头苦笑道:“奴婢想说……奴婢怨陛下的心肠还是不够狠,不够硬!您为什么要叫他们停手?索性把奴婢再打几十杖倒也罢了,只要能给奴婢留口气儿就行……象现在这样,您又能试出什么来呢?不但白费了圣上一番苦心,也让奴婢这两大棒子算是白捱了!哎……反正咱们作奴婢的,这条命本就象那野草一般不值钱,罢了罢了……”

说到最后,声音低微得只剩下一声叹息。

明渊一动不动地呆坐在那里,头顶好似轰然打了个焦雷一般。他直直地瞅着曲烟烟,只觉心中似掀起一股惊涛骇浪,半晌竟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经过刚才这一番行刑,眼前这丫头的头发已是凌乱不堪,有两绺子碎发从额头上直披散到苍白的面颊上,下唇都咬破了,看在眼里只觉得有种异样的凄惨;她的眼圈红红的,睫毛似受了惊吓的蝴蝶翅膀般不停地颤动着,上面犹自缀着两滴泪珠将落未落;可她的声音却如往常一般轻缓柔和,并没有半点怨恨和委屈的样子,有的只是深深的伤感和无奈,偏她脸上还是笑笑的……愈发显得凄楚可怜。

这丫头心里竟是什么都明白!

明渊瞧着她,猛然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似被人胡乱地揉成了一团,皱得简直无法收拾,连带着整个胸口都闷痛起来。

曲烟烟并不看他,复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下去了,只默默地换下书案上的残烛,又一瘸一拐地去多宝格上另取了一盏灯来放在明渊近侧;又忙着去添香换茶。

明渊不错眼珠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见她拖着条伤腿高一脚低一脚来来回回地穿梭忙活,简直再也看不下去,忍了半晌,终于绷着脸粗声道:

“行了,你别走来走去了,朕的头都被你晃晕了!你安安静静地好生坐着去罢!”

曲烟烟惊讶地看他,诚惶诚恐道:“陛下在这呢,可叫奴婢往哪里坐呢?奴婢这板子还没挨够么?您一定是嫌奴婢活得太久了……!”

语气里有三分抢白,两分娇憨和五分委屈,竟象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对着爱郎在使小性子。

小女儿家终于还是没忍住,终究还是对着他露出了满心的委屈……

明渊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悸动,象有只小手揪着他的心尖儿胡乱地在揉搓抓挠,酸溜溜的,柔软而痛楚。这感觉他从来不曾体会过,很陌生,却又有点……受用。

烛光下,他望着她,她也瞪着他,他原本清冷的眸子里便渐渐漾出些许温柔的波光,由不得就放软了嗓音,道:“你……很疼吗?打坏了哪里,过来朕看看。”

又隔窗向廊上叫人:“福寿!去太医院传个太医来,就说……”

曲烟烟听了这话却登时急了,不管不顾地走过去一把就捂住了明渊的嘴,嗔怨地横了他一眼,低低地嘟哝道:“陛下真是的……奴婢捱板子的地方,怎可……怎可让太医诊视呢……?”

话未说完,已是满脸红晕。

明渊瞧着她含羞带怒的小儿女情态,不禁心旌摇动,反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笑道:“可是呢,朕倒忘了……那就不叫他们了,朕亲自替你诊治。来,让朕看看打坏了哪里。”

一边说,便要去解她腰间的汗巾,也不知怎的一没留神,那手便拂到了曲烟烟的臀/瓣上,曲烟烟立时便痛得大叫了一声。

明渊忙不迭地缩回手,脸上变色道:“真打坏了?那可不能坐了,快来这边趴着。”

他丢下手里的核桃,起身亲自扶曲烟烟上了榻趴好,便要去褪下她的下裳检视伤处。

曲烟烟满面红晕地抓住他的手,低声道:“一会王大总管还要回来呢,看见奴婢……那个样子,奴婢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明渊听见“王大总管”这四个字,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不由冷笑了两声,切齿道:“阄奴越发有恃无恐了,今日竟敢借你扎了筏子讥诮羞辱于朕,把朕架在火上烤。呵呵,很好。”

曲烟烟听他的语调里竟流露出浓浓的杀机,不由心里一惊,忙握了他的手低声道:“陛下切不可莽撞!”

明渊望她一眼,脸色便缓和下来,笑了笑:“朕心里自然有数。”

曲烟烟见他说起这些时并没有太过避讳,竟是把自己当成了亲近的体已人的意思,心中顿觉一暖,脸上便由衷地绽开一抹笑意,因垂下眼帘,轻声道:“陛下您……终于不把奴婢当成奸细了么?”

明渊怔了怔。这才发觉不知从何时起,对这丫头的戒备之心竟已消失殆尽了,心中不由得一凛。

默了片刻,他从案上将那盏参汤端起来,慢慢地一饮而尽,淡淡一笑:

“这个,朕还须再察看察看。”

不待她回答,明渊将刚刚剥好的桃仁取了两粒喂到她口中,笑道:“平白让你受了两杖,这两粒核桃仁就算补偿好了。”

曲烟烟皱了眉不依,扁着嘴嘟哝道:“陛下也太小气了……奴婢受了那样的酷刑,就只得两粒核桃仁么?奴婢要陛下把那一碟核桃都剥了给奴婢作补偿才肯依呢……”

二人正在这里低声絮絮地说笑,忽听王喜贵在外面廊上道:“陛下,针工局宫女金玉娘带到了。”

随即门帘一挑,王喜贵带着一位粉光脂艳风流婉转的女子迎面走了进来。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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