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饭做好，何楚桃几人端菜从厨房出来，徐建民训斥一通早就气消。
何雨花低眉顺眼，主动帮着摆碗筷，叫何艳丽瞧得十分新奇。
要知道，她嫁来徐家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婆婆这副模样，从前也不是没跟公共公拌过嘴，可都是无理都要占三分，耍赖气几天也就过了，可没这么示好。
何雨花似有所觉，无意间抬头与她对视，何艳丽慌忙避开去院子里。
见徐国强，她想了想，拉着他到一旁，小声问，“你觉不觉得妈这次回来，感觉怪怪的？”
“有啥奇怪？”徐国强不解。
“怎么说呢，就是......”何艳丽挠了挠头，“哎，反正我也说不上来。”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妈好不容易回来，做事小心着点，跟桃子好好处，别再惹妈生气......”徐国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女人的心思他懒得猜，还有些大男子主义，自觉是大哥，教媳妇带好头，做好样。
何艳丽原本熊熊燃起的八卦心，被他一番话泼了冷水，灰头土脸，心里有些不得劲。
“啥叫我惹妈生气？”她皱眉，见自家男人一副没心没肺样，摆了摆手，“得了，怪我多嘴，就不该问你。”
说完，转身去叫三小的洗手吃饭。
大四方桌，坐了大大小小统共九个人，三对夫妻各坐一面，三小只单独坐一面，得亏桌子够大，孩子也还小，要不然人还坐不下。
何楚桃挺感慨，这还是她嫁过来后全家人第一次这么齐。
人多，又有三小只叽叽喳喳，一顿饭吃得还算热脑
饭后，孩子们出去玩，大人们聚一起说话。徐建民关心起小夫妻两回门的事，他怕自家婆娘闹的事，叫亲家不满意。
何楚桃接过话头，说下棋，说喝酒，只挑有趣的，完了还顺道拍了个彩虹屁，“爸，常胜哥这酒量是不是就遗传你的。”
徐建民得意，“那是，不过他跟我年轻那会儿比，还差着呢。”
“爸，可别吹牛了，我咋没看出来呢。”徐国强是个憨憨，专业来拆台。
徐建民瞪眼，“你知道个啥，那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徐国强被噎住了，何艳丽拽了拽他衣袖，他却不服气问何雨花，“妈，你来说，你说爸以前酒量咋样。”
众人齐看向何雨花，这问题，还真只有她能回答。
何雨花道：“你爸以前是挺能喝，跟三儿比咋样我不知道，反正咱村里没几个能喝过她。”
“那他现在咋喝不了几口？”徐国强疑惑，他可记得清楚，摆席那天，徐建民那么高兴，也没喝多少。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何雨花瞥了他一眼，“你爸年轻的时候上山打猎，落下不少病根，医生说了要少喝酒，喝多了容易复发。”
原是因为这样，徐国强摸摸鼻子，想到自己作为儿子，竟然不知道，很有些不好意思。
“遇到意外那次差点没命，得亏桃子外公给救了，算是福大命大。”
说着说着，何雨花哭了起来，陷入回忆，“你不知道，我跟你爸，能把你们仨养大，真是不容易......”
“妈，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哭啥？”徐国强头大，他怕女人哭，尤其是他妈，那嚎起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算完，更别说，这还是他惹出来的。
徐建民却是被这哭声戳中了心，他感念何雨花嫁给自己这么些年，风风雨雨过来，吃了不少苦，硬.挺到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拍了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几句，却听何雨花不知怎么就提起当年那对龙凤胎。
“国强，当年小四小五淹死那事，你还记得吧。”
小四是弟弟，小五是妹妹，徐国强点点头，那时候他年纪已经不小，记得很清楚。
徐建民吓了一跳，不料她竟提起这个，怕她说漏嘴，忙捏了捏她的手臂，“提这干嘛。”
何雨花却突然转身抓了他的手，“建民，我对不起你，有件事，我瞒了你十八年了，今天一定要说出来！”
徐建民本以为她要说卖女儿的事，可听她这话又觉奇怪，愣了愣。
何雨花自顾自道，“其实当年送医院后，小五命短，但小四是救回来的。”
这话一出不得了，徐国强急急问，“什么！妈，你说啥，小四救回来了？”
徐建民却脑子有些发懵，他发觉自己越来越听不懂何雨花说的话。
明明救回来的是小五，怎么会是小四？
这会儿，他已经不计较何雨花把当年的秘密抖出来。
“没错，小四救回来了，但当年......”
何雨花又细说了遍，但和徐常胜夫妻说的时候有所不同。
她没有提跟徐建民卖小女儿的事，省去相关环节，只说实在没办法，瞒了家里，自作主张把小四给卖了。
徐国强目瞪口呆，不知该做何反应，何艳丽也是受惊不小，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徐常胜夫妻俩表现挺平静，似是一点也不意外，何艳丽注意到，却没空多想。
最难以置信的要数徐建民，他想问，死的是儿子，卖的是女儿不是么，怎么就掉了个转。
可何雨花没提他，只说卖孩子是她一个人干的，为着面子，他不好直接问，只道，“你说，当年女儿死了，儿子还活着？”
何雨花点头。
确定儿子没死，徐建民心里下意识觉得高兴。可一想到他被卖了，又气得不行，猛一拍桌面，“你，你怎么敢，怎么敢瞒着我把他卖了！”
想想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他有些抓狂。当年要不是以为卖的是女儿，他怎么可能同意。
“建民，是我对不起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那光景，家里饭都吃不饱，还欠了一屁股医药费，儿子救回来医生说还要吃药、补营养，咱家哪负担得起，说不定最后还得跟命薄的女儿一样。
没其它办法了，只能卖孩子。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同意，与其告诉你让你难受，还不如我做坏人。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徐家，对不起儿子！你怪我吧，要打要骂都行！”
何雨花边说，边抓起徐建民的手往自己脸上打。
徐建民很生气，想到宝贝儿子被自己稀里糊涂卖了，真是有想打人的冲动，可看她这副样子，又有些不忍心。
想到她没提合谋卖女儿的事，给自己留足了面子，倒叫他不好意思发作。
何楚桃适时出声，“弟弟没死，这可是好事啊。”
徐常胜也道，“妈，弟弟卖哪儿去了，你知道吗？咱要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夫妻俩完美带转了话题。
何雨花如实交代。
“王红军？”徐常胜故作惊讶，“爸，你记得不，摆席那天我碰见了，问过你的，没想到还真是！”
“对对对，你见过他，他长得什么样？”徐建民关心起未曾谋面的儿子，也没心力追究何雨花的欺骗，眼下儿子的事要紧。
徐常胜大概形容了下身高和外貌，徐建民在心里勾勒小儿子的模样，“他比桃子大一岁，也不知道有没有娶媳妇。”
“还没。”何雨花小声说，“那家人自己有三个孩子，他日子过得不大好，我早就想跟你说，可怕你怪我。”
徐常胜开口，“得去把小四认回来。”
“没错，没错。”徐国强缓过神来直点头，何艳丽也跟着附和。
徐建民拍板，明天一早就去王家村找人。
说完，他叫何雨花进屋，另有话想单独跟她说。
何楚桃怕他关起门来发作，忍不住插话，“爸，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妈是有错，但她也是为了这个家。以前就听人说过，那几年灾荒，卖孩子不算什么，活下来都艰难。
当年情景，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能撑下来这么大家子人，应该是很不容易。妈不应该骗你，但她也是怕你为难，坏事她一个人做了，得益的是全家。
亲手把孩子卖了，她一定比谁都难受，我想，这么多年的心理折磨，已经够她受的，爸你就不要再怪妈了吧。”
一口气把话说完，何楚桃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她不过是儿媳妇，男人家没开口，她却站出来，似乎有些逾越。
可主意是她出的，要是效果没达到，就得崩盘，她不想前功尽弃，抓紧机会最后刷一波好感，不管徐建民什么反应，得让何雨花知道，她可是尽力了。
何楚桃一开口，其他几个自然也跟着帮腔。
见儿子儿媳齐心为何雨花说话，徐建民很是宽慰，尤其是何楚桃，这桩事下来，更觉她是个好的。
他努了努嘴，“瞧见没，这么好的儿媳妇，你还嫌弃。”
“我这不知道错了么。”何雨花颇不自在。
“放心吧，我们有其它事说。”徐建民背手转身。
两人回屋，说些什么没人知道，但没听见大动静。。
何艳丽想找人八卦，毕竟突然多了个弟弟这种事，多劲爆啊，可徐国强不耐烦跟她叨叨，她只得找何楚桃，好在女人之间比较有话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