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徐常胜在,她施展不开。
倒不是她防着什么,主要是这事说出来,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即便是她自己,到现在,也常怀疑自己经历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对于徐常胜,她心里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她怕自己贸然说了以后,他不理解,甚至对自己产生怀疑。有太多的不确定,她不敢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轻易尝试。
“桃子,桃子——”
正纠结着,听见徐常胜在耳边叫唤,何楚桃浑身一凌。
抬头,正对上他睿智的双眸,直觉自己还是谨慎些好,免得被他发现端倪,到时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可就不好了。
如此想着,她整了整背后的竹篓,笑道:“常胜哥,咱走吧。”
徐常胜见何楚桃背后沉甸甸的竹篓直往下坠,皱眉道:“桃子,背得动不?”
“背得动,背得动!”
何楚桃点头如捣蒜,生怕他让自己减量。要不是怕走路不方便,她恨不得手里再抱上几个。想想,又拣了几个李子,用壶里的水洗了,递给徐常胜,一人手里拿两个,边走边吃。
两个小家伙倒是不约而同地跟上了,一只在地上走,一只在树枝上乱窜。何楚桃倒是没什么心思管,任凭它们跟着。
走出老长一段,她还很是不舍,回头看了好几眼,忍不住唠叨,“常胜哥,咱有空赶紧再来,还有那多果子呢,可不能浪费了。”
“行,你说啥时候来,咱就啥时候来。”徐常胜见她三步一回头,笑道,“你这要是背不动了,可别忍着,跟我说。”
“没事,我力气大着呢。”
为了表示自己并不吃力,她边说边颠了颠背上的竹篓,却险些没被那背带勒得疼叫出声来。
山路崎岖难走,上回有空间,东西都是放空间里,出了白云山才自己背,倒也不觉多累。这回实打实地自己背着走,那感觉可真是差大了。
怕徐常胜担心,她心里叫苦,面上却极力维持着没事人样,那表情复杂地徐常胜见了既好笑又心疼。
忽得,何楚桃直觉后背一轻,她转头,见徐常胜在她身后,用手托住了背篓道:“给我吧,你休息会儿,我帮你背一段。”
“不用了,常胜哥。”
何楚桃连忙拒绝,徐常胜身上背得那框可比她的重多了,她不想再给他增加负担。
“桃子!”见她推拒,徐常胜不悦道,“别逞能,还有一半路呢。先歇歇,待会儿再还你。”
说着,他便取下何楚桃背后的竹篓往胸前背。
何楚桃拗不过她,只得作罢。揉了揉发胀的双肩,感叹空间真是个好东西,这用习惯了,冷不丁不能用,还真有些不适应。
看来下回得找个时间,偷偷进躺山,把该收的果子都给收了。这样实打实的背,累得半死不说,还背不了多少。
起初何楚桃还有点担心徐常胜吃力,可走了一段,见他一前一后背着两个装满了果子的大竹篓,看着比她走起来还稳当,便放下了心。
“常胜哥,喝点水吧。”
见徐常胜额间沁出寒,何楚桃忙解了水壶递给他。
徐常胜自己倒也不是没带,但见何楚桃都已经把水壶盖打开了,递到他面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随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了起来。
他一停下喝水,两只小家伙便十分默契地盯着他看。尤其是那猴子,手里拉着枝条一甩,便往徐常胜胸前的竹篓里跳。亏得何楚桃还担心了把,它倒是落得个稳稳当当。
那貉子不像猴子似的能爬能跳,对徐常胜也有些防备,只对着何楚桃哼叫。
徐常胜喝完水,抹了抹嘴。边把水壶递还给何楚桃,边随口道:“桃子,你这水哪打的。我咋总感觉这喝着比我家的水好喝许多。”
何楚桃微一愣,就这会儿愣神的功夫,那猴子一把何楚桃手里的水壶,两手毛爪捧着,仰头就要喝。
何楚桃才反应过来,便听徐常胜一声呵斥,那猴子竟还真乖乖地拿着水壶不动,两眼直直看着徐常胜,吱吱叫了声。
徐常胜伸手,它竟乖乖地递回了水壶,倒也没反抗,只挠了挠头,眼神怯怯的,似乎有些委屈。
徐常胜似乎也没料到,一只猴子的表情能这样丰富。低笑了笑,转而递给何楚桃道:“桃子,这猴子看样子是想喝水,你的水没剩多少了,我的倒给它喝。”
说着,便伸手往腰侧掏水壶,因着前后都背了竹篓,动作不大顺畅,有些费劲。
何楚桃心道,这要是他的水猴子不喝,那可不就得露馅。忙道:“不用了,常胜哥,我这倒给它喝就是了,渴了喝你的也一样。”
说着,她便去摘了大叶子兜水,递给猴子喝。
貉子似乎闻着味儿了,围着何楚桃的脚转悠着直叫唤。
那猴子,生怕有人抢,伸长脖子,不一会儿便把叶子里的水喝个精光。边砸吧着嘴,头边还往叶子里凑,有些意犹未尽。
何楚桃估摸着壶里的水不多,便没再管猴子,只倒了些喂了貉子,便收拾好水壶,重新赶路了。
一路上,何楚桃和徐常胜轮换着,歇了几回,总算顺利地到了山脚。
临到出口,两个小家伙又像是商量好了般,没有再跟。只驻足在原地,对着两人吱吱叫了几声,跟目送似的。直到何楚桃出了白云山,回头看,那一狗一候才转身返回,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层层的绿树荫里。
何楚桃和徐常胜两人卸了背上的竹篓,放在牛车上。何楚桃长吁一口气,直耸肩,见徐常胜倒是跟没事人似的,干劲十足,不一会儿便拿麻绳把竹篓给固定在板车后面。
何楚桃怕竹篓里的果子太显眼,特拿了家里不用的旧床单盖在上面,仔仔细细遮严实了,这才放心上车。
徐常胜挥了挥鞭子,驾了牛车。何楚桃翘着二郎腿,有竹篓当靠背,倒是十分惬意。
两人到了县里,因着还得先把果子换钱,一路上也不敢耽搁,直接往收购站赶。
收购站不在闹市,门口冷清得很。
这让何楚桃有些意外。不过她稍一想,便明白过来。
这年头,家家都缺物资,真有啥东西着急换钱不得已要出手的,也都往黑市去捣腾。黑市虽说不安全,但价格比收购站可高不少,大家都愿意冒险。
再说,现在形势有变,没前几年查得严,来收购站出手的,可算是少之又少。
何楚桃和徐常胜一人背着个竹篓走进门,里面柜台坐着个正半阖着眼在打瞌睡的男青年。
青年目测年龄比何楚桃大不了多少,小平头,穿了件蓝色劳动服。那眼睛半睁半闭,何楚桃起初还不知道他在打瞌睡,等听见他那绵长,还带着点打呼噜的呼吸声,才反应过来,感情眼前这位,是半睁着眼在睡觉呢。
“同志。”
何楚桃叫了声,见他没什么反应,又伸手在柜台上轻敲了敲,加大了音量,“同志——”
青年浑身一颤,猛地睁开了眼。
大抵是睡得正香,被吵醒,有些不悦,头还没抬便抱怨道;“吼啥吼,耳朵都要被喊聋——”
话说到一半,大概是见徐常胜穿一身军装,就跟被人按键切换了似的,突然收了音,转而客气道:“为人民服务,解放军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
传说中的一秒变脸,何楚桃亲眼见着,有些咋舌。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徐常胜一身正气道:“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同志,我们进山摘了些水果拿来换。”
“水果?”男青年听了眼睛一亮,忙道,“什么水果,快让我看看!”
何楚桃跟着徐常胜放下竹篓,掀开上头的旧床单,那男青年早已等不急从柜台里出来了。
一见两人竹篓里的水果,瞪大了眼睛,伸手便挨个掂量了番。拿在手里左右查看,嘴里还频频称奇,“等等,你们等等,我去找我师父来。”
边说着,他便柜台后的一个小门走,剩何楚桃和徐常胜两人面面相觑。
没一会儿,他便领了个人出来。是个老头,看着年纪有四五十,嘴里似乎在叨唠着什么,有些不耐烦。
何楚桃想着,这便是青年嘴里说的“师父”了。
“师父,你快看,这果子,你看看,我长这么大,可从没见过咱这桃子能长成这样。”
老头正想开骂,视线落在两个竹篓里,表情有瞬间凝固。只一会儿,便扒拉着竹篓里的东西道:“桃子,李子,还有梨,我说,咋长得这好,你们都哪弄的呢。”
何楚桃随口道,“乡下山里头摘的呢,那山老深了,平日里没啥人敢进去。正好我对象回来,他是当兵的胆子大,所以去里面转了转,也是运气好,摘着几个果子。”
说这话时,她看了眼徐常胜,心里有些骄傲。自己的对象是个军人,在这年代,似乎说起来总有些不知名的底气。
徐常胜咧嘴笑着,为何楚桃退口而出的“对象”两个字而高兴。
两人眉目传情,却听老头道:“这果子那山里还有不?”
何楚桃想赶紧换了钱去医院,却不想这老头光问东问西,不入正题。
不过想着他大概是想问下次还有没有货,便没多想,道:“还有一些,不过不多了,大头都在这里。”
何楚桃说这话时,下意识有所保留。她想着,下回要是她自己偷偷收,可不会正当光明送来这里。
“还有。”老头听了心里一乐,“两位同志是哪个村的啊?”
何楚桃皱了皱眉,终于觉察些不对劲,这老头是想套她话呢。与徐常胜对视了眼后,她语气有些着急道:“同志,我家人还在医院,正急着等换钱付医药费呢。能先把果子给称了不?”
老头见何楚桃有了戒心,转移话题,突地放下了手里的果子,正色道:“同志,咱们收购站收购东西,那都是要把来源给调查清楚的。这要是不清不楚收了东西,这上头要是查起来,我可是要担责任的。就算是解放军同志,我们也不能违反规定......”
见他扒了扒拉说了一通,何楚桃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老头明显是故意想搞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