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着呢(1 / 1)

杭嘉澍最先笑出了声。

“我就说还是个小孩儿吧, ”说完他冲沈司岚努了努下巴,“咱先走吧,不然她真想不开了。”

沈司岚无声点头。

两个男人绅士的离开了。

主席看着那两人同时离开的高挑背影, 感觉自己好像又无意识得罪到学妹了。

她叹口气,再次敲门,放低了声音说:“学妹你开门吧, 他们已经走了。”

门的反锁咔哒一声响, 从里面推出一条小小的门缝。

主席进去,穗杏已经脱下了礼服,换上了自己原本的衣服。

明明是室内, 她还是将卫衣帽子给兜上试图隔绝外界, 双目呆滞,像个灵魂出窍的瓷娃娃, 见主席进来了,干脆提着帽子松紧带, 结结实实把头包成了汤圆, 连双眼睛都不露出来。

主席看她这么尴尬, 一时半会也词穷,沉默好久才开口:“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这句承诺好像起了反作用,非但没有安慰到穗杏, 反倒让她更羞耻了。

穗杏坐在凳子上缩成一团,彻底装死。

“怎么又把裙子换下来了?不是让我过来看看吗?”

主席只得转移话题。

穗杏闷闷的声音从兜帽里传开,“太大了,会掉。”

“我帮你系紧点就没事了。”主席说。

穗杏不说话, 主席又拿起挂在旁边的裙子递给她, “真的,是你没穿好, 你肯定能穿上的。”

缩在衣袖里的手钻出来,穗杏犹豫的接过了裙子。

几分钟后,穗杏又换上了那条裙子。

背后系带还没系上,露出一整片光裸白皙的后背,骨骼娇小漂亮,十几岁的小女生,肌肤上的青涩和稚嫩还没完全褪去,诱人的背脊惹人眼球,却又透着矛盾的甜香。

是年轻女孩儿身上专属的特质,明明妩媚,却又幼嫩。

主席学姐突然很想给穗杏弄套露背的礼服来。

腰肢处凹陷软糯,蝴蝶骨并不算突出,削瘦却又饱满,很适合露出来。

但是不行。

一定会被杭嘉澍骂。

她给穗杏整理后背后系带,小女生的胸围不足以撑起抹胸,只能委屈她,将抹胸系到最紧。

穗杏吸气拼命收起小腹,终于听到主席学姐说可以了。

学姐走到穗杏面前,穗杏下意识的提了提抹胸。

还是怕掉下来。

学姐倒不觉得还会掉,锅盔变成了小馒头,并不暴露,只是抹胸贴身,外廓阴影勾勒出了小巧的形状和弧度。

“好看啊。”主席说。

就是站在女性角度,也完全是不违心的夸奖。

虽然收到了夸奖,但穗杏还是怕掉,胸小的人穿这种衣服,无论系得多紧,还是免不了担心它掉下来的恐慌心理。

-

此时杭嘉澍还没走,其实本来是真打算走的,绕过排练大厅的时候,又刚好看到台上在排练小品。

无论是什么晚会,引人发笑的幽默小品总是最吸引人的。

他津津有味看了几分钟,沈司岚催了他几次,每次都被他用“再看一下”的借口给搪塞回去。

沈司岚无语,只能站在他旁边掏出手机玩,顺便等这个小品演完。

节目并不吸引他,也不是说这个小品不好,沈司岚就是单纯的对这种表演场合完全没兴趣,所以从晚会筹备之初,他就没有参与的念头。

小品排练完,这时正好是主持人上台走流程的环节。

有人喊了句:“主持人呢?”

有人回:“顾学长有事今天请假,褚学姐和穗学妹还没出来。”

话刚落音,又有人说:“出来了。”

主席学姐拉着老大不愿意的穗杏,非拉着她上排练台。

穗杏生怕抹胸掉下来,非要把裙子换下来,主席不让,说到晚会那天你也要穿着上台的,现在不习惯到时候更不习惯。

穗杏不是不讲道理的那种人,她也不是刻意矫情,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而已。

别人不知道她的想法,把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

“新闻不借人是对的。”

“他们的妹子穿这条裙子还不一定有我们学妹好看。”

“这裙子谁选的,加鸡腿。”

穗杏自己杞人忧天,根本没人在意她穿抹胸会不会掉,更不会有人觉得她发育的不好。

被夸过后,小女生脸上的苦恼终于稍稍褪去,谁夸她了,她就甜甜的回一句谢谢。

这条礼服裙是燕尾设计,前短后长,后摆的雪纺尾坠地,前面多层的薄纱遮住大腿,给双腿留出空间。

穗杏个子不高,腿不算长,但胜在比例不错,腿型均匀笔直,她脚也小,公借的高跟鞋没有她的码数,因而负责服装道具这块的学生干部特意用公费给她买了双34码的小高跟。

高跟上镶着冰凉的珍珠方糖和蓝色缎带,高跟是凉鞋款式的,露出雪白的脚背和圆润的脚趾,视觉上拉高了她的身高,也衬出她的娇小。

这位干部相当自豪的对旁边的人炫耀,“看到没?学妹这身都我选的。”

那感觉就像父母喜欢打扮孩子,女孩喜欢打扮娃娃,孩子打扮得越漂亮,老母亲越是自豪。

穗杏很容易被鼓励,大家夸过几遍,她也就自信满满的拿过话筒,掏出主持稿念了起来。

她咬字并不算很标准,有着南方人独有的软腔糯调。

因为注意力都在主持稿上,穗杏没有注意到有人还没走。

“这小东西是什么时候瞒着我长这么大的?”

杭嘉澍沉声自问,语气不像是在调侃,而是真的在困惑。

朝夕相处,他从没觉得现在的穗杏和小时候那个会拉裤子的妹妹有什么不同。

可能正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才让他忽略了这点。

他会长大,妹妹当然也会。

杭嘉澍都还记得,穗杏八/九岁的时候,有次洗澡脚打滑摔在了地上,脑袋狠狠磕在地上,痛哭声从浴室传到了他的房间里。

他还以为怎么了,连忙过去查看,打开门的那一下,穗杏突然止住哭声,瞪着一双泪眼,呆滞的望着他。

杭嘉澍猛地关上门,一时间也挺尴尬的。

可想想又觉得没必要,站在门外安慰她。

你小时候洗完澡我还帮你擦过痱子粉呢,没什么的。

那时候是真这么想,要换做现在,估计穗杏能直接杀了他。杭嘉澍突然理解了刚刚为什么小东西会那么尴尬了。

长大了啊。

再过个几年,就真的是大姑娘了。

杭嘉澍突然老气横秋的问身旁的沈司岚,“我是不是老了?”

沈司岚压根不想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

男人撇开眼,掩下眸中隐约奔涌着的某种情绪,舌尖抵着齿床,喉间慢慢吐出一口匀长沉闷的呼吸,又很快归于平静,像是视若无睹,恢复了往日淡漠的样子。

纵使神色如若,可眼中似乎还环绕着刚刚那抹白色的裙尾。

他眉骨微动,莫名哂了声。

-

穗杏是对完主持稿下台的时候才发现哥哥还没走。

克服了心理障碍不代表克服了刚刚当着他们的面暴露缺陷的尴尬,穗杏压根就没有往他们那边去的意思,转身就要去把衣服换下来。

她不想撞见了尴尬,不代表有人肯放过她。

“躲什么,还见不得人了?”

杭嘉澍走到她面前,和往常一样先损她两句开场。

穗杏不理他。

杭嘉澍见她没有顶嘴,猜到她心里还在计较刚刚的事。

他不甚在意的笑笑,终于肯夸她了,“漂亮啦,很漂亮。”

语气吊儿郎当的,穗杏不太满意,说:“你不是真心的。”

杭嘉澍脸皮终于薄了回,正经夸她还真有点夸不出来,虽然确实是挺漂亮的,兄妹俩之间损惯了,突然要夸实在为难人。

“真心的,蛮漂亮的。”杭嘉澍应付不来,只能硬着头皮说。

夸的很敷衍,还是不比刚刚其他人毫不吝啬的赞美,穗杏也没那么好哄,情绪上来后,偏过头不轻不重的嗤了声。

她状似不经意的打量了下四周。

尽力用很随意的语气问他:“学长呢?”

“他说有事,先走了。”

“走很久了吗?”

杭嘉澍不太确定的说:“有几分钟了吧。”

那他看到我穿这条礼服没有?

穗杏差点就问出口了。

还好忍住了。

如果看到了,那为什么就这么走了,哪怕是等她念完主持稿下台以后,稍微敷衍的夸两句也可以。

如果没看到。

穗杏一想起这个可能性,心中就涌上无限遗憾。

总是想把最漂亮的样子展现出来,可每次都抓不住这个机会。

女孩子在这方面多多少少有些虚荣,想要得到哪怕一秒钟惊艳的目光,心里却又不想承认自己在期待这个。

显得她多在乎似的。

她换回自己的衣服,离开了体艺楼。

回到寝室后,室友们都在午休,穗杏蹑手蹑脚的拖鞋爬上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

她拿出手机,莫名其妙的点开了微信。

朋友圈每天都在刷,但从没刷到过沈司岚的。

他不爱发朋友圈。

刚刚换好礼服以后,学姐帮她拍了张照,穗杏本来是想发个朋友圈的,想了很久,又觉得有点点刻意,感觉像是故意炫耀似的,遂放弃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她没发,主席学姐却替她发了。

【来看仙女】

然后一张图片,是穗杏的。学姐很体贴,还特意给照片调了个特别日系的滤镜。

不少共同好友都点了赞,还评论了。

她从那一串赞当中看到了沈司岚的名字。

穗杏莫名其妙的傻笑起来。

很快学姐把这张照片发给了她,穗杏越看越觉得这张照片好看,果断存进了相册。

紧接着学姐又发来几条消息。

【我今天晚上不住学校,明早我会让人送全福德的外带早餐过来】

【学妹你能帮我给沈司岚送过去么】

【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去拜托其他人了】

穗杏眼珠子转了几圈,这可是全福德的早餐,如果沈司岚不收,那真是他没眼光。

【我去】

【如果学长不收的话,这份早餐我能吃了么】

他不收那正好,她也不亏。

穗杏吃过闭门羹,这次怎么也不愿意吃亏,算盘打得特别精明。

【当然可以】

【我让人给你也带一份,他要是不收,你就吃两份】

穗杏满意了。

-

第二天清早,穗杏接到学姐的电话去拿早餐。

送早餐的车子开进了学校,不过女寝这边设了路障,实在开不过来,穗杏得绕到大路上去拿早餐。

今天下了点小雨,穗杏打了把伞过来。

朦胧细雨中看到那辆宾利车的时候,穗杏心想这外带费要是真收的话,估计比全福德的一顿早餐还贵吧。

还好是不收钱的。

主驾驶上下来个年轻男人,将两份早餐盒递给她,嘱咐她好好拿,别给弄掉了。

穗杏刚说了声谢谢,车子后座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小姑娘拿不动,你帮她送到寝室楼下去吧。”

穗杏下意识往后座看,只可惜光线不够,她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

年轻男人应了声好。

穗杏忙摇头,说:“我也是要给人送过去的,我自己拿就行了。”

年轻男人冲车里的人说:“先生?“

“那就算了。”

车子里的人笑了声,没勉强。

穗杏目送车子开走,突然觉得手中的早餐价值连城。

单手拿怕盒子倾斜洒出酱料,穗杏将雨伞收起夹在腋下,小心翼翼的两手捧着这价值连城的早餐往沈司岚住的那栋楼走,虽然这次很有可能还是会被拒绝,但穗杏的心情显然没有之前那么低落了。

因为他不吃,这两份早餐就都是她的了。

怀着这样的希冀,穗杏格外珍惜手中的这两份早餐。

到全福德买早餐得花时间,送过来也要花时间,比起穗杏自己走两步去食堂买早餐,为了等这份全福德的豪华早餐,现在天色已经大亮,宿舍楼内渐渐传出男生们琐碎的起床声。

“阿姨。”

穗杏扒在窗口叫人。

宿管阿姨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她,顿时惊讶,“诶?”

穗杏被宿管阿姨这声惊叹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阴魂不散,但还是满怀不舍的将手中的早餐盒递了过去。

“这是给沈司岚的。”

宿管阿姨没接,笑着说:“你等等,我让他出来拿啊。”

“啊?”

谁啊?

谁出来拿啊?

透过窗口,穗杏听到宿管阿姨在和谁说话。

“给你送早餐的人来了,快出去拿吧。”

“昂。”

熟悉的冷淡腔调,懒洋洋的没什么情绪。

穗杏警铃大作,不好!

为什么偏偏今天他起的这么早啊!

她转身就要跑。

跑了没两步,被人抓住了胳膊,将她往回扯。

腋下的雨伞掉在了地上,穗杏被抓了个正着。

她仰头看着这人,心想完了。

早餐加不了餐了,第二份全福德豪华早餐没有了。

原本今天猜到会是褚学姐过来送早餐,沈司岚特意起早了坐管理室等着,等人来了就当面跟她说清楚让她别再殷勤的送东西过来,顺便再问问学姐到底有什么阴谋。

送早餐的人是来了,只不过不是学姐。

沈司岚茫然了那么几秒钟,看着她手里捧着全福德的早餐盒,连伞都没打,薄刘海被晨间小雨打湿,蔫巴巴地黏在额上,发顶上沾着细碎的雨珠子,身上的外套也湿了小片,早晨温度低,本来圆圆的脸好像瘦了不少,缩着脖子避免雨滴钻进衣领里。

他抿唇,清俊的眉拧着,声音有些哑,“知不知道下雨了?”

穗杏点头,“知道啊。”

“知道还不打伞?”

“打伞就拿不了这个了。”

穗杏又把早餐盒捧高了点,告诉他拿这个早餐盒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沈司岚张了张唇,低低叹了口气。但很快他又板着脸,语气不怎么好的教训她,“就为了送个早餐起这么早,下雨了连伞都不打,你感冒了谁负责?”

穗杏顿时气了,心想不是你要吃全福德的早餐吗!为什么说的好像是她自作自受似的!

不行,她咽不下这口气。

穗杏仰头,委屈的看着他,又控诉他起来:“不是你要吃的嘛,给你送来了你还凶什么?”

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司岚又问:“因为我要吃,所以特意去给我买的?”

不是她买的。

是学姐的亲戚买的。

穗杏想说实话来着,可是当她看见沈司岚看着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惹人心跳加速的心疼和动容时,又听他软着语气问自己是不是她买的。

从小被教育不要窃取他人劳动果实的穗杏头一次有了不道德的坏念头。

她低头,内心煎熬了几秒钟,最后扁着嘴,狗狗眼无辜的下垂,还特别娇气的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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