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开始转凉了,袁兰的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了。
只是她还不敢去打开陆简的衣柜,那满目的情侣装,如今看来只会让自己更可悲。
还有大爷,当时她放暑假的时候,把大爷寄养在宠物店里。后来被陆绪取走了,一直养在他的身边。
袁兰没有去问陆绪要回来,她至今还没见过陆绪。听潘悦说,他截肢了,脸也遭到烧毁。得知陆简去世的消息后,一夜白头,三十多岁正值而立之年的陆绪,瞬间老了几十岁。
一辈子也没向谁低过头的他,在陆简葬礼上,弯着腰忏悔了一天。
他的遭遇让人唏嘘不已,谁能想到,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陆总,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好心帮助他人,却引了一条毒蛇回家,导致家破人亡。
所有人都可怜他、同情他、为他的经历而落泪,可是袁兰恨他。
恨他的善良、恨他的愚蠢,恨他的不作为、恨他是陆简的父亲。
或许袁兰用上帝视角去批判陆绪的行为,是不对的。他并不知道谭少蓉会加害自己的儿子,所以没有设防她。
但是愚蠢的人,不值得被温柔以待。
袁兰觉得他应该得到这样的惩罚,好让他能有脸出现在陆简的葬礼上忏悔。
她不止恨陆绪,她还恨谭少蓉,恨黎雯,恨那些杀了陆简的人。但是她最恨的,是她自己。
上天给了她两次机会,她都没能把这个少年救回来。
她甚至剥夺了他的时间,他本该活到五十多岁,甚至更久。
是她的自作聪明,让这场悲剧降临。
陆简说的没错,她就是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了。她想救每一个人,可是她却把他们推向了深渊。
爷爷的死亡不就是老天给她的警告吗?
可是她做什么?
她自私的和陆简在一起,去掺和他的人生,甚至试图改变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轨迹,结果却把事情变得更糟。
陆绪、黎雯、陆简,他们的人生都被她带向了深渊。
一切都是她的错。
愚蠢的人,不值得被温柔以待。
这句话不止是给陆绪的,也是给她自己的。
所以她得去恨别人,恨谭少蓉、恨陆绪,恨黎雯,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活下去。
黎雯出国了,可能她才是那个最奔溃的人。在同一天里,得知自己的母亲跟继父殉情、心上人离世,所有噩耗接踵而至。
后来又得知自己的母亲竟然是杀死陆简的幕后凶手,甚至试图和陆绪同归于尽。
她没有像上辈子那样跳楼自杀,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而谭少蓉,因为现在的案子,牵扯出了陆简母亲的车祸案,原来也是出至她手。
这样的恶魔,却因为精神异常而免去了罪责,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她说,她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她爱陆绪,比任何人都爱他。
她对她所做过的事情供认不讳,但是她扭曲并且美化了自己的动机。
只要是为了爱情,那么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她的确是疯了,疯的彻彻底底。
袁兰想起,她曾经说过,自己遭遇过家暴,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开始精神失常了。
但是她不值得被同情,好人的善举,从来都不是用来给坏人的恶行买单的。
时间渐渐过去,树叶从葱绿,慢慢开始泛黄,然后掉落在地上,变得光秃秃的。雪花落在上面的时候,凝结成了冰,晶莹剔透地挂在树枝上。
偶尔会调皮地捉弄从底下路过的学生,掉在他们身上,冻得他们浑身激灵。
袁兰坐在暖烘烘的教室里,从堆满书的课桌上抬头望向窗外。外面的雪景美极了,只是窗户上起了雾,叫人有些看不清楚。
前段时间,潘悦叫上尹杰发和邝阳他们给袁兰过生日,一直试图活跃气氛,让她高兴。
能有这样的一群朋友,袁兰当然高兴,只是最后她湿润了眼眶。
明明已经得到好转的病情又复发了,莫名其妙流泪的毛病可能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生日那天,大家不欢而散。袁兰一直在给潘悦道歉,潘悦当时吓坏了,一直抱着袁兰说没事。
可是袁兰的眼泪越流越多,直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在给谁道歉。
是给潘悦?还是给陆简?
袁兰也分不清楚,可能是陆简吧。
没去陆简的葬礼,她很抱歉,没去过他的墓碑,她很抱歉,没有勇气的她,也让她很抱歉。
袁兰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课本上。
她刚开学那段时间,成绩一直很低迷,老朱和其他老师都找过她谈过几次话。
老朱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只是跟她说了一些,节哀、看开点、往前走之类的话。而其他老师则是觉得她骄傲自满,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管是劝说也好,破口大骂也好,袁兰成绩依旧是那样。
直到心理治疗有所好转之后,袁兰才开始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
每天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比努力的人更努力的学习。
班里甚至出现了一句玩笑的话:世界上是没有永动机的,但是学习中的袁兰是。
正在集中注意力的袁兰,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影响到了。
是那种椅子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尖锐极了,在这个安静的班级里,更是十分突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袁兰的新同桌小声道歉着。
他手里抱着一堆面包、牛奶、甚至还有咖啡。因为手上的东西太多,只能用脚把椅子从桌子里拉出来。
这位新同桌是个戴着眼睛的男孩,做事比较死板,学习特别认真。目标和袁兰一样,是考上b大。
他每天中午以及下午放学都会一直待在教室里,所以他会买很多面包放在抽屉里,当做午餐和晚餐。这样他就能一边做题看书,一边吃东西了。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节省时间。
袁兰一直都对她的新同桌没什么印象,倒是认真学习这点,让她记忆深刻。
他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抽屉里,然后放了一瓶纯牛奶在课桌上。
袁兰的视线停留在这瓶纯牛奶上,思绪却飘向远方。
新同桌发现袁兰一直盯着他的纯牛奶看,便开口问:“袁兰同学是想喝牛奶吗?我这瓶给你吧,反正我还有一瓶。”
袁兰落寞地笑了笑,玩笑说:“我喝了别人的牛奶,就要以身相许的。”
“啊?”新同桌有些懵。
——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喝牛奶啊?
——还好吧。
——那为什么每次给你牛奶的时候,你都一副感动到想要以身相许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