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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支花她十六啦(1 / 1)

“锵——锵——”几声锣鼓扎子响。。шщш.㈦㈨ⅹS.сом更新好快。

田冬儿讪讪地和孙家婶子打声招呼便循着锣鼓声往坡下走。

听着欢快的锣鼓声,她心情好了些,便冲那坡下窑‘洞’前面挥舞着锣的一个大高个儿喊道:“许三哥,练着呢?”

“可不是——”许三哥嗓‘门’比锣还亮,“大当家的让咱兄弟唱三天大戏热闹热闹,我可不得好好练练?”

“锵——锵——”许三哥的铙钹踩着[哪吒令]的点子敲。

“可惜呀,少了把好笛子。”许三哥抱怨道。

田冬儿点头:“可不是——再没了十四叔的那把笛子。”

十四叔是第一辈出生在虎头寨,彻彻底底的“虎头寨人氏”。田冬儿心想:十四叔若是活着也要二十五了吧。

寨子这些年人越来越多,但名字和几十年前一样简单好记。

比大当家田麻子老一辈的,冬儿叫爷爷。和田麻子一辈的叫叔。每一辈里又按照长幼经行排序。

十四叔年龄不大,辈分却是“叔”那辈儿的。十四叔吹的那把笛子,用柳先生的话说就是:“西北第一!”

田冬儿不知道西北多大,但听戏文里薛平贵十八载后才从西凉回来,便想这西北是太大了。

“三哥,问你个事儿,人在哪关着呢?”

许三哥又冲田冬儿吆喝:“我说妞儿啊,你可莫犯傻,人既然带回了寨子,那便活不成了。”

“我只问你人在哪儿?!”田冬儿生了气,硬邦邦戳出一句。

许三哥摇摇头,下巴朝柴房一点。

田冬儿便心急火燎地窜过去了,脑后的大辫子一甩一甩。

陈学海的脑子还不是很清晰,一路骡车颠的晕乎劲刚过去,腹内的一阵紧似一阵的饥火又烧难熬,嗓子像要冒出烟来。身下的柴火堆子硌的屁股生疼,或明或暗的意识里,陈学海便觉得又躺在了家里那宽大的‘花’梨木雕‘花’罗汉‘床’上,手旁是冰湃的一碗紫皮葡萄,甜的沁人。

“啪——”是开锁的声音,“吱呀——”粗陋的‘门’板响了一声,一束月光便劈开屋内的黑暗正打在陈学海的身上。

他抬头,清月银辉里便镀了个窈窕的影子。

口中臭布被拿去,陈学海贪婪地吸着大口新鲜的空气,尽管这空气里满是柴火合着泥土的味道。

手上的麻绳被解去,陈学海活动着麻木的手腕,渐渐有了针刺般的痛感。但全身最先活过来的却是鼻子。一阵清香直窜入脑‘门’,那是人类心底最简单原始的‘欲’望。

月光下,光洁漂亮的手腕上捧着只粗瓷碗,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陈学海从那手腕上接过粗瓷碗和筷子,顾不得别的,“呼噜噜——”忙不迭地吞咽着。那品惯了江南‘花’雕和东海鱼鲜的喉咙此刻被小米粥熨帖的舒适异常,一碗,两碗,三碗——

他埋头喝,她低头盛。递过去,还回来,便是完整的询问与回答。

直到第六碗下肚,陈学海才回了魂似的。他想起要向她道个谢吧,他自幼便明白的“温良恭俭让”让他觉得自己光吃不搭理人的做法很不得体。

他下意识伸手从袖中取那方手帕,却空空如也。

“喏——”她洁白的手腕伸在他面前,是一方绣帕,上面绣了细碎的‘花’,月光下看不真切。

他接过帕子,“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月光如刀,将这诗句刻在他热起来的心上。

陈学海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在这土匪窝子,杀人如麻的‘女’匪面前竟想起韦庄的《菩萨蛮》。多年以后的陈学海回想,其实田冬儿的手腕并不白,作‘乱’的定然是那晚的月光。但小儿们咿咿呀呀口齿不清念出的诗句,还是让他觉得晚唐诗人韦庄所见那卖酒的江南‘女’子凝如霜雪的手腕上,端着的也许只是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稀饭。

此刻的陈学海只是低下头去,轻轻用那帕子擦了嘴,帕子上有淡淡的桂‘花’香气,是劣质香粉的味道,但这味道却令陈学海想起在年少时秦淮河畔那些荒唐的日子,那才是人该过的日子呀。

“你可想活?”

“自然!”

“那便娶我!”

陈学海震惊,抬起头来定定望着眼前的‘女’子。她换了长裙,好像是红‘色’的?全身上下无一件首饰,但她那明亮的眼和黑又长的发辫却美的让人心惊,月光将这美人上了一层釉,像海船载回来的英吉利的油画。不不不——她美不美关他什么事,他陈家少爷怎么会在土匪窝子里论起终身大事。

“娶我!大当家才会留你的命!”说罢,她却自顾自地收了碗筷去了,破旧的‘门’板合上,月光退去。

他觉得是个梦,除了手上的帕子散着淡淡的桂‘花’香。这香味是从劣质的香粉盒子里载来的,也许从西安城来,一路穿过秦岭,越过嘉陵江,走进这深山坳子里,擦在刚才那只带着银镯子的手上。“见鬼!陈学海你‘乱’想些什么!”陈学海在心里骂自己,脑子却不听他使唤,一路地想下去。他想,这穷山僻壤咋能出了个她这样的美人,她擦香粉时候是用左手还是用右手?蓦然又想到她右手也是提过刀的,兴许还砍过几个像他这般读过书的脑袋,身上便打个‘激’灵。

“我叫田冬儿。”‘门’外,银铃般的声音飘进来,在他的心上一扫。

原来不是梦,陈学海被小米稀饭暖过来的脑子又开始‘迷’糊,他躺下,身下的柴火却再不觉得硌人了。

“你说啥——再说一遍!”田麻子一掌拍在案子上,细白瓷茶碗应声而碎。

跪在聚事厅当中被一圈土匪围着的陈学海一个哆嗦。

“我说我要嫁他!”一身红衣的田冬儿衣袖下的雪白手指指着陈学海。

许三哥咂咂嘴说道:“妞儿,不是三哥说你,这小白脸留不得呀,他若跑出去,咱虎头寨上上下下几百号的人命可就不保了。”

田冬儿秀眉一扬:“三哥,我既嫁了他,他自然也是我虎头寨的‘女’婿,生死都在这寨子里,跑哪里去?”

“胡闹——”田麻子瞧着田冬儿喝道:“自小到大,爹都不曾说过你半句重话!唯独这一件,我看你是‘迷’怔了!来人,给我剐了他!”

“是!”左右便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上去按住陈学海。

“嗡——”九节鞭从红袖中甩出,两个小伙子猝不及防,‘胸’口便吃了一鞭退后三步。

“聚事厅上你敢动武!”田麻子眼中冒出火来,“徐三!给我下了她的鞭子!”

许三叹口气道:“妞儿!快给大当家的陪个不是!今儿是你生辰,咱犯不着为个外人伤了亲人的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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