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不过这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女奴就已经同薄烟和薄瞳很是亲近了,这会儿听她如此说,不由的也觉得有些饿了,“那我们快去吃饭吧。”
薄瞳笑眯眯的扶着她起身,略带着一分恭敬在前面引路,极其满意女奴现在身上的装扮。
不是侍女的流霞色襦裙,也不是小厮和侍卫所穿的灰色衣衫,更不是奴隶穿着的褐色短袍,女奴身上穿着的是一件丁香色的长裙,裙摆外面覆着一件轻盈的玉色薄纱,上身穿着一件半新的玉青色短袄,往下掐出一截纤细的腰肢,层层叠叠的垂落至脚踝,穿着一双黛青色靴履。
而太过枯黄,梳不起太高的发髻,薄瞳便简单的将头发女奴后脑盘起,用一支梅花发簪固定,垂下两束流苏,额前抖落一束长发,稍稍用发钗在头顶挽了一下,遮住了左脸,只露出精致的右边半张脸。
这可是她和薄烟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搭配出来的,不会显得太过于尊贵而引起外人的怀疑,也没有和她们这些人穿的类似而显得太过卑微。正好又配得上在祁先生身边服侍,负责照料祁先生最心爱的猫宠,名正言顺,看上去也不觉得突兀。
然而女奴刚走出房门,迎面就被一人拥进了怀里,而手里抱着的小猫灵巧的跳出了禁锢,她只觉得抱着自己的人越来越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让她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窒息。
“见过公子。”薄瞳、薄烟和林觅三人齐齐行礼问安。
“喵喵过来~”碧麒麟收起扇子,对着轻盈落地的小白猫招了招手,另一只手从衣袖里取出了一个油纸包着的小包,“给你带了好吃的,东巷街的酥鱼饼。”
“喵~”看在酥鱼饼的份上~
碧麒麟心满意足的将暮妙戈抱了个满怀,鼻尖萦绕着浅浅的梅香,顿时笑了:“终于洗澡了,看来十五文没说谎,确实是个会养猫的。”
十、十五文?
薄瞳呆了一瞬,看了一圈才反应过来碧麒麟这是在喊自家殿下,顿时觉得头顶上天雷轰隆隆的响起来,脸上不禁带上了一丝恼怒:“先生,你怎么可以替殿……姑娘取这样的名字呢?!”
“哎?我觉得挺好的呀~”碧麒麟笑的没心没肺,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酥鱼饼喂着猫,说道,“她是我花了十五文的钱买回来的,叫十五文不是挺好的?”
“先生,你这也太随便了……”薄烟也在旁边开口说道。
“可是,这是我买回来的,难道我还不能由着心意取个名字?”碧麒麟笑容微敛,眼眸微沉看向薄瞳,属于上位者的气势顿时倾泻而出,直到薄瞳白着脸退后了两步才复又重新笑起来,“不过,要是公子想要改的话,我也是不介意的。”
薄瞳这个人本心不坏,只不过太过在意雪姬的身份,一心一意以她为尊。这样的人若是忠心于某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雷打都不会判主。但是也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过在意自己的主子,所以经常会忽略旁的事情,俗称……
‘缺心眼。’暮妙戈叼着酥鱼饼咔哧咔哧吃的香,在脑海里接下了碧麒麟的话,完美的给薄瞳下了一个定论。
薄瞳看着碧麒麟,又看了看雪云墨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心里顿时对碧麒麟多了几分忌惮,往常的怀疑与轻视在此刻立时消散无踪,对他多了一分敬重。先生定是有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慧眼识珠将殿下救回来了!
“先生向来行事不拘于小节,但十五文实在太过随意,传出去也不好听。”雪云墨松开手,满目欢喜的看着怀中失而复得的珍宝,露出了一抹真心的温柔浅笑,“从今天开始,你就叫云潇,以后你和就薄瞳一起在书房服侍。一应用度都比照夫人的规格来办。”最后一句是交代薄瞳和薄烟的。
云潇愣愣的看着抱着他的男子,她从未见过有人对她笑的这般温柔,就像把她当做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映着重重雪光,这一眼投射进她的眼中,倒映进她的心里,像是打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永远无法磨灭。
这一眼,便沦陷了一生。
许久,云潇才恍恍的回过神来,微红着脸推开雪云墨,低着头磕磕巴巴的说道:“我、我想留在、在先生这、这里,可、可以吗?”
住在居棋院?雪云墨看了一眼房门大开,里面如同雪洞一般的房间,顿时脸微微沉了沉,但是经不住云潇怯生生又带着一丝乞求的表情,不由的多问了一句:“为什么想住这里?”先生虽然先一步救下了她,但这也不是先生能够占据潇潇心头的理由!
“喵喵很可爱。”云潇抿着嘴浅笑着看向吃完了一整个酥鱼饼正懒洋洋翻着肚皮的小白猫,嘴角笑开了两个浅浅的梨涡。
“喵~”暮妙戈非常配合的叫了一声。
雪云墨顿时散开了一肚子的怒气,重新展开笑容,看向碧麒麟。正要开口,却被碧麒麟眼底闪着凶光给打断了。
“公子,要我让出喵喵,你想都不要想。”碧麒麟把暮妙戈胡进怀里,眼中划过一抹冷厉的寒光,像是对上一个能够瞬间取他性命的顶尖杀手一般,只要对上出手,他就绝不会轻饶。
雪云墨瞪了许久,终究还是选择放弃。先生已表露了忠心,于他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良将,不得轻易得罪了;潇潇本就喜欢小动物,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还不习惯,有猫陪着或许会好一些……想了想,最后还是雪云墨自己做出了让步,说道:“那以后白天你到书房来服侍,酉时一刻用完晚膳后回居棋院,可好?”
云潇看看碧麒麟,又看看雪云墨,最后垂眸点点头,学着薄瞳方才的模样对着雪云墨微微一礼:“是,公子。”
这一声公子,在此后的多年成了两个人之间最宝贵,却也最遥远的记忆。
nan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匆匆划过了五年。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比如景王不顾阻拦硬是册封了一个女奴为侧妃,那女奴容貌清丽出尘,又能歌善舞,甚是得宠,对外号称是雪国的雪姬殿下;
比如青君身体渐差,在缠绵病榻半载后,雪云墨终于同意冠上王室姓,成为了青墨,并加封了王太子衔;
比如云府的云栖先生智谋无双,养了一批有一批的暗卫、密探、府兵,与祁国、明国交往密集并一点点蚕食了两国王室;
再比如,青国与明国开战,王太子青墨手执雪华剑杀入明远城,以一人之力屠戮满城百姓,残狠暴戾之名世人皆知……
当然,五年的时间里也可以有很多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比如,那一声“公子”。
“喵喵,你来的正好,刚做好的‘蝴蝶虾’,赏个脸尝一个?”云潇穿着丁香色的百蝶穿花长裙,笼着一件玉青色的外衫,将袖子绑好系在身后,在厨房里忙活了一上午,做了一桌的美食,顺道还给暮妙戈做了一碟零嘴,“听说公子今天就要回城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云府一趟。”
“喵~喵喵~~”怎么可能不会,他巴不得每天都从宫里跑出来见你。暮妙戈咬了一口炸的酥脆可口的虾肉,腹诽了几句。
“不过公子每次出去打仗都会带着伤回来,也不好好包扎……上一次那一刀划在他背上,血淋淋的伤口就那么放着,差一点就溃烂了。”云潇一边念叨着,一边喊人进来端菜出去摆饭,脸上带着一分关切,带着一分娇羞。
而暮妙戈却是慢慢收住了自己的动作,看着云潇里里外外都透着幸福的表情,眼中情绪莫名复杂起来。外面都在传,说青墨不愧是青君的儿子,暴戾的血性简直就是一脉相承,就连云府上下也对这样的青墨多了一分敬畏与忌惮,只有云潇一人觉得——他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雪云墨。
抬头看向门外苍蓝的天空,灰蒙蒙的透着一抹蓝,像是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预兆。暮妙戈微微眯了眯猫眼,轻轻眨了一下。看来,是时候了。
“云潇小姐,王太子妃来了。”薄瞳走到厨房门口来传话,脸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容,“王太子这会儿刚进宫,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到云府了。”
不知从何时起,云府上下就开始尊称云潇为“云潇小姐”了,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青墨默许的。而云潇也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惯。类似于这样的习惯还有很多,其中一个就包括——青墨回云府之前,王太子妃云瑰一定会先一步回到云府。
“好,我这就出去。”云潇点点头,将最后的酒水端出来,而后微微低下身子,示意小猫儿跳到她头上来。
暮妙戈咽下最后一口蝴蝶虾,毫不客气的跳上了云潇的脑袋,端正的坐在了她头顶中央,明明是软萌软萌的一只,却偏偏端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像房檐上的一只兽像,又像是摆在书房里的萌兽。
薄瞳乐得笑了一声,却也没有觉得暮妙戈又多冒犯,反而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可爱。
“云潇小姐。”谁料云潇刚一步踏出厨房,就听见了云瑰的声音,只见来人穿的一身尊贵,王太子妃的华服逶迤一地,满头的珠翠簪钗显出她尊贵的身份,然而她此时却没有了人前那般明媚艳丽的笑容,而是端着一幅冷冷的表情问候了一声。
“王太子妃金安。”云潇手里的酒被薄瞳接了过去,她便屈膝行了一礼问安,“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