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暮妙戈眼中是决然的寒冰。
没有竹竿撑船,小船却自动的离了岸,顺着忘川河的水流朝着对岸飘然而去,水是浑浊的泥沙水,翻涌着惊涛骇浪,却在小船所及之处尽数平息,安然的渡了过去。
“你这凡人倒是好命,竟是请动了暮掌门为你渡忘川河。”引渡使看了一眼木讷着坐在船头的黎鹰,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的冷冷说道,“我做引渡使这么多年,见过无数像你这样生前打过仗杀过人的魂魄,大多都要被这忘川河的涛浪卷入河底,先炼化个三百年后再入轮回。成功渡河的也有,不过像你这样安然渡过的……几百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末了,引渡使感叹了一句:“不愧是修仙大陆第一人的暮掌门,随随便便的就能平息掉这些涛浪。也不知道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到了。走罢,前面就是奈何桥了。”
黎鹰下了船,跟着引渡使走了几步,忽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了一望无际的忘川河,河的对岸、岸边的那个人,都已经看不到了……
……
一叠糕点在暮妙戈不知不觉中就吃完了,手在盘子里摸了半天没有摸到,暮妙戈才收回了手,端着茶喝了一口。方才轩辕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她却是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唯有最后一句,她听见了——
“前辈此次闭关,不是为了修炼吧?”
“嗯,是为了消化。”
轩辕葳一呆,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消、消化?消化……什么?”
暮妙戈笑了一声,抬手将茶盏中的茶仰头饮尽,懒懒的又靠在了软枕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声音空灵而邈远:“一下子涌进脑子里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有些吃不消,所以花了点时间去整理一下。本尊好歹也已经三千六百岁……唉,如今是快三千七百岁了……这陈年旧事太多,也太乱,一股脑的全记起来,实在是撑的有点难受……”
轩辕葳在一旁只好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动不动就语出惊人这一点,也和以前一样。
“宫里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暮妙戈全屋形象的躺在榻上,一袭水蓝色的衣衫随意的散开,满头青丝如泼墨般落在衣衫之上,发间只簪着一支青竹簪,配上她此刻慵懒的神情,竟是透出几分妩媚来。
“好玩的事情?”轩辕葳眼眸沉了一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这宫里好玩的事情天天都有,那群小丫头整日里勾心斗角、争风吃醋,没得一日消停。还动不动就闹到慈安宫,这好戏是一场接着一场。”
“下次带我去看看?”暮妙戈弯起眼睛,肚子里又开始翻坏水了。
轩辕葳自问并不是很了解暮妙戈,但是,暮妙戈这样的表情她实在是见过太多次,一看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不由的哑然失笑,却又诡异的从心底里浮起一丝期待来,对暮妙戈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抹亮光。
扣扣。
“太后娘娘,麒麟宫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已经遣散出去了。这会儿时辰也差不多了,彩云姑姑刚刚传话来,问太后娘娘晚膳要摆在何处用?”铜嬷嬷的在寝殿门外敲了敲门,缓声问道。
“摆在麒麟宫。”轩辕葳看了一眼暮妙戈,无声的用眼神问了一句,得了肯定后朗声对外面说道。
铜嬷嬷应了一声,而后又犹豫的开口道:“太后娘娘,还有……”
“还有什么?”
“皇上来了。”
轩辕葳看着暮妙戈笑了一声,抬手按了按快要抑制不住大笑的嘴角,对着暮妙戈忍笑说道:“皇帝前几日就知道前辈回来了,一直想要来拜访,却总被襄王拉着说一定要一起来,可偏偏襄王这几日陪着心颜处理白芍的后事去了,总不得空。原想着还要再等几日,没想到他竟是先来了。”
一面说着,一面转头让铜嬷嬷传景襄帝进来。
“上一次见到黎秧还是他七岁的时候,黎稷那孩子我也远远的瞧过一眼,是个好的。”暮妙戈略微回想了一下,记起那日在茶楼状元台上黎稷的一番话,赞叹的点了点头,“不过我一直奇怪的是,明明黎稷才是嫡长子名正言顺,怎么最后是黎秧当了这个皇帝?”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的嘴里,绝对是不敢说的,那可是要抄家掉脑袋的!
可是落在了暮妙戈的嘴里,却是成了一件家常的事情。
而事实上,这件事情,也的的确确是件家常的事情。
“大哥说他不喜天天呆在宫里,当年硬是把这个皇位推给了朕,朕也很无奈。”景襄帝挥退了铜嬷嬷,独自一人踏入正殿来,走到暮妙戈和轩辕葳的身前,分别行了礼,“晚辈见过前辈,儿臣叩请母后金安。”
“起来吧。”轩辕葳听着他方才的话,失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对着暮妙戈说道,“别人家的儿子争皇位都还来不及,偏偏我的这两个孩子推三阻四。当日为了谁继承这个皇位,两兄弟还打了一架,结果两个人都鼻青脸肿的回来,皇帝特委屈的说自己输了,先帝被气的又揍了这两兄弟一顿。”
暮妙戈几乎能够想象得到那样一个场景,顿时撑不住笑了。
景襄帝随便找了一个凳子坐下,一回头就听见了轩辕葳说起他以前的糗事来,又听得暮妙戈止不住的发笑,顿时脸色通红:“母后,不是说好了这件事情不再提起的吗!”
“这脸红的样子,和你小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暮妙戈看着景襄帝连脖子都要红起来的模样,笑的开怀,“难为你现在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知道对着那些宫嫔妃子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般?”
“这哪儿能啊?后宫的那些个妃子见了皇帝,哪个不是小声小气的,谁敢这么撩拨皇帝?这宫里,除了我也就剩一个灵犀了。”
“看来灵犀这几年在宫里过得不错。”
“可不是,皇帝宠着她就像宠着自己的闺女,刚开始的几年灵犀总是贪睡,皇帝自己还是个孩子,却整日的抱着灵犀不撒手,连她睡觉都要抱着。一开始的时候,我们都说皇帝这是在养媳妇儿,哈哈……”
“母后!”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轩辕葳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看着景襄帝已经快要恼羞成怒了,终于是止住了话头。
景襄帝不自然的咳了一声,看向暮妙戈很是郑重的起身拱了拱手:“前辈,母后曾得您一套剑法,晚辈有幸习练过一招半式,只是有些地方仍不解其意,可否请前辈赐教一番?”
“好啊臭小子,居然敢不等我?!前辈,我也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