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渐寒凉,柳初颜扭了扭已经僵硬的脖子,自己想那么做什么?真是自己给自己找苦恼。不就是见一面吗?真是没出息,那男人就一句话,就引出自己那么多的感慨,看来自己还是心智不坚定!
他的目的如何,晚上见面不就知道了,到时候再见招拆招。怎么说他也帮了自己不少。
甩开了那些烦恼,柳初颜感觉自己好像要羽化升仙,轻松舒缓,就连走了一天的双脚,也像是踏在了软绵绵的云朵上,轻快了许多。
她回到家,院门外已经点着了一盏风灯,虽然天还没有黑透,可是那昏黄的灯光感觉那么的温暖,这种家的感觉,对疲惫的身心来说,是最好的浴汤。
等她跑近一看,欣喜的心情一扫而空,原来与那风灯格格不入的是两个男人。
年轻的那个她太熟悉了,银白色的头发,桀骜不驯的大爷脸,花无,他正挽胳膊露肌肉,一副要和人干架的趋势。
他对面的那人,柳初颜一见,心里却有些发虚。
枯瘦的身形,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带着破烂的斗笠,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苍老。可是柳初颜不敢小瞧这人,因为他的脸皮实在是比土墙还厚。
“你这个老不死的臭老头,快滚!”花无怒目,就像赶苍蝇般吼道。
老道士气得那老身板啊,抖得跟筛糠一般,枯枝似的老手指着花无的鼻子,怒道:“老朽不是乞丐!快让我进去,我有事找那小女娃儿——”
花无阳光般俊美的脸已经变得有些扭曲,就连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就像是雨后青石板下的挣扎的蚯蚓。
“本大爷说了,她不在!快滚!”
说完他还双臂张开,直接像门神一样堵在门上。
柳初颜顿时觉得头重脚轻,神!这都什么世界!累了一天,本来幻想着回家好好休息一番,却要遇到这样的纠纷,真是鸡犬不宁的社会。
看这样子,她要再不出去,保不齐这花大爷要把这老道爷暴揍一顿。绅士风度这类词从来就不适合花无,而且他的脑子还很轴,一般人都跟不上思维的。
“嚷嚷什么呢?”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地冒出来一句女声,真是如仙境天籁。
可惜老道士没有欣赏音乐的心情,他回身,双目喷火,对着柳初颜就一顿数落:“好啊你,小女娃娃!你居然又放老道鸽子!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柳初颜双手一摊,表示无辜:“并非我想放你鸽子,是我实在有心无力。”
说完还怕他不信,指着花无道:“不信,你可以问他,我这几天简直忙的连我自己是谁都快忘记了。哦……对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冷笑一声:“好像这些麻烦,有一半都是你给我找的,现在还来埋怨我?”
老道士知道她说的是月下香那档子事,想想也觉得理亏,然后他把矛头一转,对着花无道:“这臭小子是谁!”
“这糟老头是谁!”花无同时也语气不善。
两人同时出口,且语气都是火气十足,典型的针尖对麦芒。
柳初颜一时不知道该回答谁才好,只能以手抚额,无语哀叹:“我怎么遇到这两个二货!”
老道士抓狂的揪着山羊胡子,鼻子喷火道:“你这小伙子,说话怎可如此粗俗!”
“哼,本大爷就是粗俗,看不过眼,来干一架!”花无下巴一扬,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痞子样,得意洋洋道。
老道士磨牙霍霍:“以下犯上,你居然想打老人——”
柳初颜连忙挡在花无面前,讪笑道:“你先回去吧,我明晚会去女娲庙的。”
她怕再不出手,这老道士真要冲上来拧断花无的脖子,或者花无扯断老道士的腿。
一个为老不尊,一个为小不敬,真是没大没小的真实写照!
不过她挺对不住这个老道的,人家刘备都三顾茅庐请出诸葛孔明,老道这也是第三次来邀请她去女娲庙了。
看来这个老道士是真的有事情要找她。
老道士见她发话,居然不相信,脖子一梗,不耐烦道:“小女娃娃,你莫要糊弄老道,你现在就跟老道走——”
柳初颜疲惫的揉着太阳穴,神色间说不出的憔悴,一大早就陪着朱萧去了乡下,一来一回风尘仆仆,就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刚刚回来,还要给这一老一小断公道,身心就算是铁打的,也有些经受不住。
“臭丫头!你怎么了?”花无有些紧张。
老道士见状,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为难:“好吧……小女娃娃,本道就最后信你一次,你莫要再敷衍我——”
柳初颜默默的点点头,顺口道:“嗯,你落我我屋里的那破烂绳子,你拿回去吧。”
老道士摇了摇头:“既然你不愿破财,老朽只能忍痛割爱赠予你,来日你可定要加以利用!”
一根破绳子有什么好利用的?柳初颜懒得多做纠缠,既然他执意要把那堆破烂放在这里,就当免费替他保管了。
“我回去了,你什么时候需要,再来我这里取走!”
“小花,我们进去。”
老道士把斗笠扶了扶,狠狠的瞪了一眼花无,然后闪身消失在已经黑尽的路口。
花无示威似的扶着柳初颜进门,然后碰的一声关上门,眉宇间都是得意。
柳初颜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这家伙,什么时候不要那么幼稚啊!
“臭丫头!这老道一身邪气,你还是少与他往来的好!”
“是啦是啦,比不上你的一身正气。”
柳初颜懒得再和他多说,转身进了屋,她好饿,也好困。可怜的是她还得洗手做饭。这次难得的是,花无帮她烧火,然后淘米洗菜都很殷勤,柳初颜很快就做好了两菜一汤。
一张木桌,已经烧断了一条腿,重新垫着好几块儿土砖这才保持平衡。桌上点着铜质的油灯,熠熠的光泽洒在饭菜上,增添了更多的食欲。
柳初颜大口的嚼着饭菜,她现在能吃下一头牛。花无一个劲的把筷子伸向红烧肉,对于面前的青菜却不屑一顾。
“喂,猪肉涨价了,你能不能给我减少一点儿负担?”柳初颜一把压住他的筷子,眼神瞟向青菜。
“本大爷是男人,不吃青草。”
“你是男人吗?你不说我还真看不出来!”柳初颜觉得这小子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臭丫头,我是不是男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怎么说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跟自己有一腿。柳初颜摇摇头,“男人的气量这么小?欺负老人,对付女人?”
花无怒声道:“那老道士是骗子,我是除暴安良替你着想……”
“替我着想不用了,你要替我的钱袋子着想,多吃菜,减少我的负担,明白吗?”柳初颜说完,给他碗里夹上高高一堆青菜。
花无盯着绿油油的菜,顿时有些发焉,只能默默的吃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柳初颜反而就有些窃喜,这家伙懂不懂什么是营养搭配?更重要的是,看他吃瘪。
“今日让你去查的事,办得如何?”
花无把一天的成果大致叙述了遍。原来小翠的未婚夫如今在酒馆找了份儿记账的活计,听人说,那家酒馆就是那个寡妇的产业。
他哪里会真的干活,只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每天早晨去店里打一晃就走。
“那一家上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初颜捏着筷子想了一下,见花无忿忿不平的样子,不禁笑道:“那男人靠的就是皮肉吃饭,活脱脱的一个小白脸,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气个什么劲?”
“要不是你再三叫我不要打草惊蛇,我当时就想打得那小子满地找牙!”
柳初颜笑道:“得,你把他牙打掉了,我在还得找一副猪的牙齿给他镶上,别给我找事了。”
花无又狠狠的塞进嘴里一口肉,仿佛这样才够解气。
柳初颜冥思苦想,觉得还是不要把这对极品狗男女拆散才好,免得再去祸害别人,只要那小子愿意放过小翠,明日只需略惩一番即可,不必做得太过。
花无见她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禁不住问道:“你有法子了?”
柳初颜眼眸微眯,贼笑着朝他招手,“耳朵伸过来过来——”
两人低语一番,花无只觉得那暖洋洋的气息就像是一根羽毛,不停的挠着他的耳根,俊脸瞬间就像煮透的螃蟹。
柳初颜诧异地“咦”了一声:“你不会是馋酒了吧?光想想也能醉人?”
“废话!大爷我多久没喝了!还不是因为光顾着找你!”花无掩盖尴尬,色厉内荏道。
柳初颜扑哧一声乐了:“好吧好吧……肉都请你吃了,今天师傅我有空,就当为你接风了,喝酒去。”
两人说起风就是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还未打烊的酒馆,推门进去,柳初颜就要了十坛老酒。酒坛子一上来,花无就迫不及待的拍开一处封泥,对着坛口就猛喝一口,朗声赞道:“好酒!”
柳初颜连忙阻止,一下抢过他的酒坛子,没好气道:“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这家伙怎么一见到酒,就像是苍蝇见到臭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