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多钟,托尼还没有入睡。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多此一举,就算完全不了解托尼·斯塔克的人也知道,这位享誉世界的花花公子狂欢到凌晨四五点,然后带着宿醉和超模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是生活常态。
但这段时间托尼的生活根本就不“常态”。
在佩普严密的监管之下,托尼基本告别了过去那种完全不顾身体情况,胡乱糟蹋健康的状态,变成了一个不喝酒、不喝咖啡、不过量食用甜点,每天定时定点定量吃固定的健康餐,并且早睡早起,还跑步做操锻炼身体的……重病患者。
其实钯中毒到了托尼这个程度以后,熬夜啊酗酒啊暴饮暴食啊什么的都不是影响身体健康的大事了,毕竟恶劣的生活习惯对健康的影响是日复一日地积累出来的。
败坏身体也需要持之以恒嘛。
这个道理托尼知道,佩普也知道。
假设佩普选择更提前的时间宣布这个生活作息表,托尼肯定不会把这一系列新规则放在心上。
但妙就妙在卡尔选择曝光托尼的时机太好,刚巧卡在托尼已经钯中毒到几乎药石无医,却又没有严重到改变神经的地步,这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还是有的,只不过希望渺茫。
在这个微妙的时间节点,托尼的表现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他把佩普的话听进去了一些,尽量不再作死,每天除了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进行研究以外,基本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娱乐活动全部戒掉,新能源产品的研究全部暂停,当然后者是不会让人知道的,佩普对外公开的消息恰巧相反。
“斯塔克先生最近在潜心研究”,她用这句话打发了整个美帝靠托尼的绯闻和小道消息吃饭的记者和报社们,同样也打发了殷切地等待着大佬宠幸的超模,以及托尼养活的那一群陪玩的小富二代。
鉴于托尼本身的人设就有一个“本世纪最优秀的发明家”标签,再加上他和老斯塔克一脉相承的研究狂属性,外界倒是很接受佩普公布的消息。
托尼醉心研究到十天半个月不出门也不是没有先例。
不仅不是没有先例,在人们的印象里还很有那么几次,而且在人们差不多快要对等待这件事失去耐心的时候,托尼·斯塔克总能带着他的新产品横空出世,以无可辩驳的黑科技和硬实力惊爆同行们的眼球。
而在那之后,他的新产品是会对旧的行业产生毁灭性的打击,还是开拓了一个全新的行业,就全靠佩普从中周旋了。
所以无论是卡尔还是托尼,甚至于霍华德、玛利亚,都对佩普这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敬畏有加,那可不仅仅是因为佩普对斯塔克工业忠心耿耿,更多是对她的智慧和手腕的钦佩。
托尼在佩普这儿没什么信誉——托尼在几乎所有人那都没什么信誉。
和他的行动力和脑子没关系,重点在托尼总是对任何事都不上心。
因此这就造成了一个相当奇异的现象,所有人在不相信托尼·斯塔克的同时,其实又对他存在程度相当过火的信任,人们盲目地相信,托尼·斯塔克总是有办法去解决问题,只是他这个人根本不认真去想办法。
所以这句话其实也可以这么说:
如果托尼·斯塔克能够证明他对某件事非常认真,全世界都会给他信任。
现在他钯中毒到快要死了,事关他自己的生命,佩普觉得托尼怎么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在最开始几天试探性的探班后,确信托尼有认真想办法继续活下去,佩普就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公司上,减少了和托尼相处的时间。
和霍华德共事的经验让佩普十分清楚要怎么和斯塔克家的人相处。
他们普遍都以自我为中心、狂妄自大、重度自恋,而且那张嘴特别擅长扎别人的心,然而他们的忍耐性相对于他们的脾气来说其实非常高,如果你是他的朋友,那么你会发现他其实并不难以相处。
只是斯塔克家的人普遍不太能把握住人际交往中的度。
而佩普,在待人处事上,她最懂得拿捏分寸。
做一个生气和压迫的态度可以,但要是真的每天逼迫着托尼汇报自己的情况,或者一天几次地观察托尼有没有遵循时间表,那就太不够尊重托尼了。
佩普制定了严苛的时间表,作为平衡,她对托尼的管理很放松,只要托尼能按照时间表完成个五六分她就满意了。
这也就是托尼今晚能熬夜到深夜一点的原因。
办公室内的节能灯是二十四小时打开的,托尼坐在楼顶喝着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味道的蔬菜汁,旁边就站着刚刚才漆好的、崭新的战甲。
它的眼部亮着淡蓝色的灯,那代表贾维斯正在待命。
他的脚下是纽约市最繁华街区的彩色灯火,站在极高处往下看,地面上全都是模糊的色块。
巨幅屏幕上的广告全天候不间断地反复放送,广告上被放大无数倍的国际当红影星对着虚空扬起标准的笑弧,即使相隔这么远的距离,托尼依然能把屏幕上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谁来着,贾维斯?我觉得他们有点眼熟。”托尼随口说,“我觉得他们应该是演过卡尔的电影的……话说回来,他最新的电影也快上映了,一个主角是佩姬,一个主角是队长。你觉得电影的质量怎么样?”
“确切地说,他们参演的不是电影,而是d&m公司投资拍摄的电视剧《汉尼拔》,后期这部电视剧被改编成电影上映,他们各自在电影中扮演了主角的年轻时期。在今年,他们被评选为‘最经典的荧幕同性情侣’第一名,您正在观看的广告就是关于性少数群体的公益广告。”贾维斯按顺序回答了托尼的问题,“至于《特工卡特》和《美国队长》这两部电影,我不确信我的评判标准和您一致。”
“来吧,别害羞,贾维斯。告诉我你的想法。”
托尼被激起了兴趣。
“这两部电影的剧本远比演员的表演精彩,先生。”贾维斯回答,“两位主演和导演都是新人,我想这就是原因。公允地评价,他们都给出了极为精彩的首秀,只是剧本的撰写者经验丰富,更胜一筹。除此以外,电影的特效也十分精彩,这两部电影都是教科书式的商业大片,先生。”
“有点意思。”托尼说,“记得给队长买票,贾维斯,在电影院看到自己做主角的电影可是难得的经验,我打赌史蒂夫不想错过。”
“是的,先生。”贾维斯彬彬有礼。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阵忽如其来的微风便从他身后缓缓刮过,托尼疏于打理的鬓角本来就乱七八糟的,被风一吹,愈发显得杂乱。
一只手轻轻顺着头发生长的方向抚过去,为他理齐了乱发,快得托尼根本没觉察到发生了什么。
他甚至也没有觉察到那阵古怪的微风,就像普通人走在路上的时候不会觉察到几粒小沙子被风吹走。
人类在哺乳动物中基本垫底的感官不是用来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的,风往哪里吹、风里有什么猎食动物的气味并不重要,因为凭借智力,人类已经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当超人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他的身前时,托尼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回到了山顶洞人或者更加久远的远古时期,他手无寸铁地身处浓密的丛林和陡峭的山地,此刻人类的科技和智慧都不起作用,孱弱的身体就是他的一切。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跳出一只动物结果他的生命,更不知道自己能躲藏到哪里。
处处都是危机。
恐惧的阴影掠过托尼的脖颈,令他的呼吸微不可查地暂停了一下。
超人当然觉察到了,但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犹豫,他朝托尼走过来的脚步平稳而坚定。
“多美好的夜晚,超人。今天没有约会?”
托尼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但超人没有回答他,而是慢慢走到托尼不远处,大楼的边缘位置坐下。
他像个无聊的时候坐在天台上发呆的男孩一样把脚伸出去,而他惯来张扬的红披风就这么搭在他的身后,一部分温顺地贴着他的脊背,一部分安安静静地垂在地面上,像个性格热烈却又很贴心的小姑娘。
“超人?”托尼稀奇地喊了一声。
他意识到对方的心情不太好。
超人的心情不好——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情,更和常见没有任何关联。
随便揪出一个知道超人的人提问,他对超人的第一印象都会是“微笑”。温暖的微笑,安抚的微笑,沉静的微笑,无奈的微笑,偶尔甚至是有些可爱的微笑……
镜头之内,或者镜头之外,微笑占据了他的整个面孔。
就像那身覆盖着他,遮挡了他的身体、掩饰了他的身份的三原色制服,微笑是超人的标志,是人们对超人的认识里,和超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谁都知道超人也会有不想微笑的时候,只是人们下意识地忽略了。
就像谁都知道人终有一死,却没几个人会认真思考自己的死亡。
人终有一死,托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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