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说:“灭绝师太是一派宗师,为人刚正不阿,你刚才言语之中,对师太含沙射影,颇多不敬,我平常是怎么教你的?你忘了吗?”
宋青书见父亲的语气颇重,不由一惊:“孩儿知道错了,孩儿只是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请父亲责罚。”宋远桥哼了一声。
张松溪笑道:“师兄,不必动怒,小弟都还没有适应过来了,更何况是青书。我们这位小师弟虽然当上了明教教主,但他毕竟还是我们武当派的人,此事怎么也应该禀明师尊吧?”
宋远桥点头:“这是应该的。”
正打算叫张无忌过来,灭绝师太朝着宋远桥朗声说道:“宋大侠,各位,我峨嵋派先行告辞了,后会有期。”
宋远桥恭敬说道:“恭送师太。”武当弟子全都站起行礼。
灭绝师太正要离开,殷梨亭忽然上前一步,颤声说道:“师太……”
灭绝师太回过头来,微微一叹,眼中露出一丝柔光:“殷六侠,晓芙没有福气,她已经决定削发为尼,遁入空门。”说完,就大步离去,招呼了众弟子下了山去。
殷梨亭呆呆地望着纪晓芙离去的地方,脸上是一片黯然,直到那纤弱婷婷的背影再也瞧不见了,才失魂落魄地回过头来。宋远桥等人瞧了他这般情形,都是叹息不已。
突然间殷梨亭转头向明教众人瞧去,眼中闪露出愤怒的光芒,大步走向前,大声喝道:“杨逍,你给我出来!”唰的一声将剑拔出,面容扭曲。
杨逍脸上一黯,他当年横刀夺爱,一直对殷梨亭极是抱憾愧疚,眼见他不到四十岁,却是两鬓斑白,那也是自己所害了,杨逍想到,若是自己的未婚妻子若被人这般,自己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那人给杀了,以己度人,杨逍又怎么会不歉疚呢?推开挡住自己的彭莹玉等人,他走了上前。两人对面而立,风声潇潇,肃杀悲冷。
武当派、明教两方都是知道他们两个之间的恩怨情仇,就算是明教这一方的人,也都觉得杨逍不对,眼见两人如今终于面对了这一刻,个个黯然叹息。
张无忌走了过来,瞧着这一幕,心中着实是担忧他们两个之间会出什么状况,看见殷梨亭双目如欲喷火,惴惴不安,走了上前:“六师兄,你……”
杨逍说:“教主,这是我跟殷六侠之间的事,请让我们自己来解决吧!”
殷梨亭双目发直,目不转睛地瞪着杨逍,哑声说道:“恶贼!纳命来吧!”
杨逍此时体力尚未复原,只怕是只有平时的两三成了,明教众人一齐望着杨逍和张无忌。
张无忌是知道的,这件事自己实在是不可能帮得上手的,但如果殷梨亭真的杀了杨逍,明教和武当派便从此不能和解,这件事当真是十分的棘手,就算是张无忌的聪明机敏,却也是束手无策,只盼殷梨亭不要下重手,闹得这大好局面而因此灰飞烟灭。
杨逍的目光转了过来,朝张无忌淡淡地一笑,似乎是让他安心,转而向殷梨亭说道:“殷六侠,我知道你恨我,你来吧,我不还手便是。”
于是又提高声音,大声说道:“明教众位兄弟听着,今日之事,是我和殷六侠两个人的事,倘若是我今日死在殷六侠的手上,任何人都不得为我报仇。”
“殷六侠,是我对不起你,我欠你的,我今日还给你!”
杨逍坦然闭上双目,等待着殷梨亭的一击。宋远桥等人都是暗中钦服,这个人虽然可恶,但却也是堂堂男儿,不由得惺惺相惜。正派中人的眼中,明教的人都是邪恶而诡秘的,可是今日一战之后,以前的那种观感,竟然是全部推翻。
那日鹰嘴峡,锐金旗的教众舍生忘死,端得是正气凛然,今日一战,没有一个明教教徒投降,除了伤重到难以行动,都是死战不退,若非是他们的首脑人物不在场,胜负实在很难预料,眼前杨逍闭目等死,慷慨激昂,顿时令武当群侠敬服感慨。
“杨逍,你受死吧!”
殷梨亭双目通红如火,心智早已被怒火所蒙蔽,挺剑直刺,他的武功,江湖之中一般的门派掌门也比不过他,加上盛怒之下全力出手,顷刻间,长剑已到杨逍的胸前。
张无忌心头乱跳,殷梨亭他真的要杀了杨逍吗?如果杨逍死了,明教就算不去找武当的麻烦,自己这个当教主的,竟然眼睁睁地瞧着自己的下属被人杀死,以后还如何服众?
这个念头在心头飞快地划过,只是电光火石般一闪,张无忌的身形一晃而过。在场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哧的一声,在那一剎那,张无忌将杨逍撞得飞扑出去,而他自己的胸前,多了一柄长剑,眼前殷梨亭呆呆地望着张无忌,惊道:“你……你干嘛扑了过来?”
张无忌右胸口鲜血犹如泉涌,四周惊呼之声大作,这一剑幸好没有刺中心脏,那一刻他只觉胸前一凉,似乎不怎么痛,心中却是想着:原来被剑这么一刺,也不知道如何疼痛?武当派的呆鸟们,你们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拿你们的疗伤药膏来?老天啊,我明明已经计算好了,没想到殷梨亭的力量如此的大,居然没能挡住多少。幸好,还能坚持……该是本大爷作秀的时候了。
“我……六师兄,我知道你跟杨逍有夺妻之恨,但是我毕竟是他的上司,我应该替他受你一剑,只盼六师兄你原谅了……原谅了杨逍,小弟感激不尽……”
殷梨亭呆呆地说道:“我跟你又没有仇怨,你干嘛要替这恶人挡剑?”
杨逍和众明教教徒一齐抢上前来,围住了张无忌,宋远桥推开众人,取出了玉灵散来,手撕开张无忌胸前的衣服,只见伤口深及数寸,忙将玉灵散敷了上去,鲜血涌出,却将药粉都冲开了。
张无忌却是看着呆呆而立的殷梨亭,被殷梨亭一剑刺中,这种时候自然是装得伤势越重越好,颤声说道:“六师兄,你……你若不能原谅杨逍,我……我死也不能瞑目。”
殷梨亭吓得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瞧着杨逍的眼神,依然是如欲噬人一般。张无忌心中一动,向杨逍唤了一声,杨逍双目莹然,应了声,附耳过去,张无忌说了几句话,杨逍望了殷梨亭一眼,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过了不久,只见杨逍领着两个人快步而来,张无忌暗暗一笑,脸上却是要装出极其痛苦的表情,当然也是真痛,虽然他是不死之身,但对于这样程度的伤口,也是颇为麻烦。
“无忌哥哥!”
“公子!”
奔到眼前,只听得温柔的细语,小昭和杨不悔一起过来,她们吓得花容失色,顷刻间,张无忌觉得胸口的剑伤似乎好了许多。
张无忌松了口气,这里现在没我什么事了,本大爷今天没有大展神威,但总算是为了明教流过血了,这里我便不管了,就留给杨逍这厮好了。张无忌装晕中,只听得众人手忙脚乱地议论纷纷,杨逍命人找来担架,小心翼翼地将他抬了起来,送去光明顶上杨逍所居之处,这一路颠簸,装晕的张无忌竟然真的被震裂了伤口,血流如注,真的晕了过去。
昏晕了也不知道多久,张无忌悠悠醒转过来,只见小昭、杨不悔坐在前面的小厅之中睡着了,天色黑黑,原来已经是夜晚了,却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天的夜晚而已,忽然想起自己胸前中剑,眼下却好像是不怎么疼痛了,不由得惊讶,伸手摸去,伤口还有一点点麻痒。
张无忌咧开嘴一笑,自己是不死之身,以前就曾受伤过无数,比这严重的伤都不知受过多少次了,这实在是小菜一碟,当然那些伤都自然恢复了,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四顾一瞧,张无忌坐了起来,胸口的伤不怎么疼了,张无忌蹑手蹑脚走到小厅之中,在小昭挺翘的鼻子上拧了一下,这美丽的小丫头有着一半西洋的血统,混血美女通常都是很漂亮的,这一点更在小昭身上得以充分的体现。
轻轻地嗯了一声,是小昭有要醒来的征兆了,果然小昭咦了一声,正要张口,一只大手已按了过来,摀住了她的嘴。
“嘘!”张无忌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别吵醒了不悔。”
小昭双眼尽是欢喜的神情,点了点头。张无忌说:“我们就说说话,我伤才刚好,难道还能做什么吗?”
小昭急忙说:“不是不是……我……。”
张无忌脸上偷笑,要小昭在他身边坐下,那娇娇弱弱的身子,香风扑鼻间,袅袅婷婷的,风情万种。
“小昭,我睡了多久呢?”张无忌正正经经地问道。
原是一张美艳得红彤彤的俏脸,红晕稍退,答道:“公子你睡了三天了。”
张无忌吃了一惊,睡了三天?怎么会睡得这么久?又问:“武当派的人走了没有?他们还在光明顶吗?”
“昨天一早,他们都离开了,本来是想等你醒来,亲自跟你道谢了才走,但是等了这么几天,宋大侠说,他们还有后援的人在来的路上,怕和明教发生误会,所以就都走了。”
“宋大侠说,如果你伤好了,就回一趟武当派,把出任明教教主的事禀明师尊,再行回来。”
张无忌点了点头,他知道古人都尊师重道,师父就等于父亲,自己倒真的很有必要去一趟武当山。
“我知道了。”张无忌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