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丹益、张行信、梁王堂等一班正直的大臣,又上书反对,他们向皇帝指出胡沙虎复出再用,会给朝廷上下造成极坏的影响,将有损于皇上的威望,何必因小失大呢?
卫绍王这才接受了意见,并收回了成命;可是这位无能的皇帝由于不善于知人识才,他感觉得胡沙虎还有可用之处,加上说情的人太多,都对胡沙虎进行举荐,皇上再次让胡沙虎复出,还赐给他尚方宝剑,让他担任元帅,主管武卫军五千人,驻守中都城北的老军营。
这位三起三落的不倒翁胡沙虎,走马上任后,便现出他原来的面目,先将武卫军原副帅姜元弼撤换掉,让他的外孙克洪伟担任。因为姜元弼是汉人出身,又是平章政事梁王堂的女婿,而克洪伟却是他的女婿移剌的儿子。
这一撤换,在军中影响极坏,许多将士认为,胡沙虎一朝权力在手,便把命令来行,仍然排挤外族将领,坚持任人唯亲的做法。于是胡沙虎让克洪伟独掌武卫军的指挥大权,自己整日去山林里走马射猎,不恤军事。
将士们议论纷纷,许多人到中都城里向皇上报告,请求调任,不愿在武卫军中任职,卫绍王永济一怒之下,便亲自带领丞相徒丹益,到老军营察看。
在出发之前,参知政事梁王堂建议:“老军营离中都城八十多里,皇上不宜轻意前往,胡沙虎是心怀叵测的人,一旦有了什么意外,都城又得不到消息。”
皇上听到这里,生气地说:“难道胡沙虎敢翻天不成?量他未必有这个胆量,何况武卫军中还有广大将士呢?”
卫绍王永济遂不听劝告,坚持与丞相徒丹益一道走,带着五十名禁军随从,去了老军营。
皇上刚才出发,平章政事移剌立刻派人去向胡沙虎报告,武卫军副帅克洪伟得知皇上要来的消息之后,忙把胡沙虎从山村中找回,二人商议之后,胡沙虎立即说:“皇上既然来者不善,我也要对他不义。”
两人商议之后,便各自去分头准备,只等卫绍王永济与丞相徒丹益来了。当天下午,皇帝的车驾才到,胡沙虎躲得远远的,只让克洪伟前去迎接,永济问:“胡沙虎为什么不出来迎接呢?”
“他连日忙于训练兵马,操劳过度,不慎从马上摔下来,腿跌伤了,不能行走,请皇上饶了他不恭之罪。”
听了他的话,皇上真的以为胡沙虎未来迎驾,是由于腿伤的缘故,徒丹益却又问道:“军中的诸多将领,为什么也不来迎驾呢?”
“平日训练兵马甚紧,纪律很严,元帅要求将不离兵,兵不离队。”
克洪伟把皇帝、丞相领到一个单独院子里,安置好以后,便走了出去。直到天黑,一个人也未来,徒丹益走到门口去看,只见墙外站满了士兵,他回来说:“皇上还不明白吗?胡沙虎让人把我们君臣二人关在这里,不闻不问,连口水都没有人送来,不是要谋反吗?”
卫绍王永济却说:“也许他忙得抽不开身呀,再等等看。”
徒丹益生气地说:“胡沙虎忙?他忙着去山上打猎,忙着吃喝玩乐,忙着……”话未说完,门开了,进来一个送饭的士兵,皇上前一看,气得差点昏死过去。
原来给两人送来的饭菜,竟是两块黑面馍,和两块咸菜,徒丹益向那士兵问道:“胡沙虎在哪里?”
那士兵见四面无人,才敢悄悄地说道:“胡沙虎元帅与部下们在举行庆贺宴会了。”
“军中的其他将领呢?”
“反对胡元帅的将领,全被关起来了,只有他的亲信……”
突然门开了,武卫军的另一位副帅完颜丑奴,喝得醉醺醺的样子,走了进来,说道:“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我说卫绍王啊,你当皇上已经有四年多了,也该知足了吧?”
卫绍王永济听了,惊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丞相徒丹益脑子反应快些,他向着完颜丑奴厉声喝道:“胡说,对当今皇帝如此无礼,该当何罪,还不赶快跪下,向皇上陪罪,饶你不死。”
完颜丑奴听了,不禁哈哈大笑:“算了吧,他这皇帝已经做到头了,该让别人做了,若是向我求饶,也许还能保条性命,不然别想活着走出这道门坎。”
徒丹益立刻说道:“你知道吗?策划叛乱,图谋政变,不仅自己该杀头,还要灭九族。”
完颜丑奴不禁冷笑:“你别抱住那腐朽的僵尸不放了,我问你:我们大金国,自海陵王完颜亮开始,有多少皇帝被推翻了,你知道吗?自古以来,风水轮流转,皇帝也该换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此时卫绍王永济已经清醒了,忙着说道:“平日,我待你不薄,派你担任武卫军的副帅,为什么你要如此害我呢?”
完颜丑奴打断他的话,告诉他说:“你别怪我,这都是胡沙虎的主意,他担心你再治他的罪,所以就先下手了。”
卫绍王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说:“你去,你快去对他说,我不处治他了,让他胡沙虎放心吧,让他来见我。”
完颜丑奴急忙摆手说道:“这……这恐怕不行,他不会答应的,因为一切都已计划好了,总不能再让你当皇帝,胡沙虎决不会改变。”
这时候,有人来喊他,对他说:“元帅让你去!”
卫绍王又忙着跑过去,拉住他说:“你去告诉胡沙虎,我不处治他了,只要他放我回中都去,我还要提升他。”
完颜丑奴把手一摔,啐道:“你早该这样了!好吧,我向他说,我一定向胡沙虎说!”
完颜丑奴走后,卫绍王永济双手往头上一抱,放声大哭起来,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我悔不该……不听忠言,让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带着重兵,我真胡涂啊。”
徒丹益见卫绍王永济哭得那么伤心,便走过去扶他起来,劝他说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想法子逃出去。”
说到这儿,他走到门口一看,门外全是手执大刀的士兵,瞪着两眼监视他们。徒丹益又走到窗子前一看,外面也有士兵守着,便回到座位上坐定,向房子上面一看,这屋子既高又坚固,若想穿破房子逃出去,真的比登天还难。
卫绍王永济又来到徒丹益面前,问道:“有法子逃出去吗?”
徒丹益无力地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胡沙虎既然发动政变,怎么会轻易让我们逃走呢?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呀。”
他说完,又走到门前,向守门的士兵说道:“皇帝在这里,你们不能无礼呀!”
有个士兵的头目过来说道:“这不能怪我们,胡沙虎元帅命令我们这么做,我们怎么敢违抗他的命令?你可以去找他交涉去,与我们讲没有用,我们只知道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别的什么也不问。”
徒丹益立刻说:“那皇上的命令,难道就不听了?”
那小头目立即说:“胡沙虎已经对我说了,他现在不是皇上了,已经被废了,是下了台的皇上呀。”
徒丹益又说:“他这话就不应该听,胡沙虎一个人怎能把皇上废了?皇上是大金国全体人民的皇上,怎么能由他胡沙虎一个人说废了就废了呢?”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高声说道:“一点不错,这个皇上由我一个人把他废了,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完颜永济,再也不是大金国的皇帝了。”
徒丹益与卫绍王永济一看,见胡沙虎一脸的奸相,边说边进了屋子,看着两人。未等到永济说话,徒丹益当即质问:“你胡沙虎一人怎么敢废了皇帝,这要由满朝文武大臣来决定。”
“我是监国元帅,我有权废他,不需要文武大臣商议了,那些人都是马屁精,也包括你徒丹益,你也不是什么右丞相了。”
徒丹益向他提醒:“胡沙虎,你要冷静些,这可是一件大事啊。古往今来,阴谋政变、篡皇帝位的人,都是人民痛恨的逆子贰臣,一个个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在历史上留下了骂名,难道你不怕被子孙后代唾骂吗?”
胡沙虎哈哈大笑:“你别在这里大放厥词了,我没有想那么远,我只是想到眼前。”
卫绍王永济说:“我自从登基四年来,虽无多大的政绩,却也夙兴夜寐,辛劳勤恳,尤其是对人总是与人为善从没有害人之心,更没有杀人之心,这次到这里来,也只是想……”
胡沙虎急忙把话接过去说:“这次你来老军营的目的,是要治我的罪,是吧?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位,我告诉你,我要废了你。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已下定决心,不怕挨杀被剐,一定要把你拉下皇帝的宝座。”
卫绍王永济又说:“几年来,我对你不差呀,那么多的大臣对你有看法,可是我一直信任你,甚至可以说是袒护你,难道你都忘了?至于这次前来,可能有人从中挑拨离间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这也没有什么,只要我们彼此说开,也就可以相互谅解了。”
这时克洪伟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两个酒杯,急匆匆走了进来,向胡沙虎使了一个眼色,站在那里没有走。胡沙虎向卫绍王永济说:“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君臣一场,等一会我派人送你上路。临别之时,我们干个杯,留作纪念吧。”
卫绍王永济听了,急忙问道:“你得先告诉我,要把我送往哪里去,然后我才喝,不然我是不喝的。”
胡沙虎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听你说的,我能把你送到哪里去?告诉你,送你回中都去,这该放心了吧。”
这时候胡沙虎已把克洪伟先斟下的一杯酒,送到卫绍王手里,然后又从克洪伟手中接过第二杯酒,只见他看着犹疑不定的卫绍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说道:“怎么呢?害怕这酒里有毒?好吧,我俩个人换个杯子,你该放心了吧?”
说完,胡沙虎就从永济手里夺走那杯酒,又把自己手里的酒杯交到永济手中,这才举起酒杯说:“祝你……我过去的皇上一路顺风。”
两人碰杯后,胡沙虎头一昂,一饮而尽,卫绍王也不得不举起杯子,慢慢地喝干了。
胡沙虎指着克洪伟手中的酒壶说道:“自古以来,送亲人、朋友上路的时候,都是以三杯为限,所谓三杯美酒送亲人嘛。今天,我们也干三杯,好不好?”
未等卫绍王永济答应,胡沙虎已经把酒杯伸过去,让克洪伟斟酒了。二人连续碰了三杯酒之后,胡沙虎便把酒杯扔给克洪伟,一扭身子,出门扬长而去。
徒丹益虽是一个聪颖的人,对刚才胡沙虎的行动一时却猜不透他的用意何在。正在思考之时,忽听卫绍王永济嗳哟一声,只见他双手捂着肚子,立刻蹲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