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心被梁舒闻这样紧张的情绪渲染,现在也不安起来,连皇上都敢教育的人,岂不是比林心还虎,林心也就是在没人时候与梁舒闻大小声,有人的时候还是非常给他面子的。
梁舒闻坐在右手主位,汲黯坐在他下位,汲黯面色苍白,不苟言笑,对梁舒闻提了许多问题,还问他手下的人最近有没有打架斗殴,教他时刻谨记皇上的教导,一副秉公办理的样子。
梁舒闻刚才来时的紧张模样全没有了,对着主爵都尉也算是侃侃而谈,很有翩翩公子的模样。
林心见了心里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大人物的背后也是有许多辛酸泪的,一路上他一定都在做心理建设。
可能因为林心只是陪坐,所以没有压迫感,她觉得汲黯此人也并不可怕,只是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瘦瘦干干的仿若一个暴躁老头。
离开后梁舒闻问林心觉得他对答得如何,林心假装正经地拍马屁:“回答得很好啊,对答如流,他应该对你映像不错,我见他搓了搓手掌,像是对你说的很感兴趣的样子。”
多年以后,这个暴躁老头对黄昏中的昭辰齐点点头,收下了那只象征着忠贞的大雁,目送着昭辰齐与林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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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心回到家,再潼又送了很多东西过来,吃的用的,样样齐全。特别是生活用品基本都能用粮食去换到,而林心的仓库里,放满了粮食。
林心看到再潼又送来了粟,问他:“再潼,我们还有很多呢,你又送那么多来做什么。”
再潼指挥着侍从将粮食放进后院,然后来对林心说:“姑娘,少主这几日发月俸,让我多拿些来。”
昭公子年俸秩比千石,实际到手是九百石,那么月俸就是七十五石。
“再潼,一石有多少?”
再潼第一次经受林心的提问,还不太了解,看着可言愣了一下。
可言赶紧过来给林心讲解了,一石等于四钧,四钧等于一百二十斤。
“一百二十斤?”林心惊讶地喊着,然后才想到这里的重量和自己的不一样,林心一直坚持用自己理解的半斤八两来换算,但是那样算下来也有六十斤呢。
“那一石值多少钱?”
可言告诉林心:“这样好的粮食,一石能值三百钱左右。”
那么昭公子一个月有二万多的月薪,而自己的月薪,四百,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正巧昭公子来了,林心缠着他问他算不算有钱人。
昭公子被她逗乐了,但是还是告诉她:“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再潼,让他去办就行了,不必担心钱财。”
林心尴尬一笑,说:“我才四百块钱的月薪,还是不要乱花钱比较好。”
可言将两人的水倒好,对林心说:“姑娘知道算账才好,平日生活饮食着实是浪费了些,一只鸡煮了竟然只喝汤不吃肉。”
林心从小在家就不爱吃鸡肉,现在也是为了身体才勉强喝些汤。但是被可言这样教训,林心还是有些不乐意。
她瞪着眼睛对可言问:“那我问你,一只鸡多少钱?”
可言郑重其事地行了礼对林心道:“回姑娘,现在一只鸡合二十八个钱,你搬来这几日已经煮了三只鸡了。”
林心知道为什么房子那么便宜却没人买了,因为这物价还想要余钱,很难。
昭公子见这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地不说话,只好自己端了水喝。
林心没话找话地说:“土鸡贵点也正常。”
说完自己也有些尴尬,只好也端了水喝。
可言退了出去,昭公子才问她:“怎么好像你搬出来反而不开心?”
“因为我只是找你帮忙,可是最后你居然花费了那么多,我现在觉得压力好大。”
林心挪了挪,靠近昭公子悄悄地说:“我觉得生活向我下手了。”
昭公子被她神神秘秘的样子逗乐了,又要忍住不笑,只能紧抿着嘴。
林心见他这样,立刻直起身来,说:“你干嘛总这样,都不笑!”
昭公子整理了一下衣服,道:“我若不严肃些,那些骑郎如何能服从。”
“所以你是故弄玄虚咯?”
两人会心一笑。
昭公子下午若有时间便会这样过来坐一会儿,可是也不是总能来,来了也说不了几句话。
林心现在很着急想要寻觅一份高薪工作,这几日都拉着可言去长安城里的市场。
长安城的市场不止东西市,其他一些小的市场也是很多人,林心看了几天,招工的都是要下力气的,要不然就是技术活,织布、上漆、烧窑。
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不过林心大致了解了市场的物价,物价与她这样的普通人确实高,但是长安城里的生意是非常好的,若是做生意,一个月何止才几百个钱。
林心看着市场里的老板个个红光满面,心情好得不得了。
自从林心搬到长安附近,梁舒闻也三天两头地往长安跑,这日他又来了。
梁舒闻近日也不做学问了,就对天象感兴趣,他问林心:“你可知道《天问》?”
“《天路》我就知道,《天问》,”林心摇摇头说:“不知道了。”
梁舒闻表示下次带给她,林心飞快阻止,梁舒闻一说起学问来就没完没了的,自己还要找工作,哪儿有时间陪他聊天呀。
梁舒闻只好不讨论这个话题,与林心闲聊了几句,提到现在丞相田蚡面前的红人,张汤。
田蚡有一个弟弟,周阳侯田胜,曾因罪被拘押在长安,张汤一心帮助他。
田胜在释放后被封为侯,与张汤交情极深,引见张汤遍见各位贵族。
田蚡做了丞相以后,便征召张汤为丞相史,又推荐给皇帝,皇帝令其补任侍御史,令他处理诉讼。
林心看梁舒闻似乎是有些羡慕张汤能遇到伯乐,安慰他道:“那你若是凭自己本事上位,岂不是更厉害?你要相信自己可以的。”
梁舒闻苦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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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气舒爽,但是早晚温差变化加大,林心才发现现在已经九月了,上个月忙着搬家,八月十五都忘记过了。
但是昭公子说重阳会带她出去玩,早上在家陪了母亲后就来接她,林心正和可言收着东西。
要去玩两天呢,一路上要用的,住宿要用的,真是不少。
林心见可言在擦杯盏准备带去,她阻止道:“可言,别带那么多东西了吧?茶杯不要带了吧?”
可言继续擦着茶杯,说:“若是姑娘和骑郎将要喝茶怎么办?”
“我们有水囊呀!在路上用什么茶杯!”
林心赶紧把茶杯放在桌上,又七七八八拿出来不少东西。
林心吃了朝食就开始等昭公子,自从搬出来,因为林心是平民,一天只能吃两顿,以前还以为是王大娘舍不得吃呢。
当然或许也有舍不得的原因,林心现在要自己养家,已经感觉到困难,原来养家的压力这样重,以前在学校、在轵侯府都感觉不到的那种紧迫感。
但是一天两顿,林心很容易就饿了,朝食虽然丰盛,可是自己没胃口,朝食只想吃点清淡的。
突然有些想念在侯府,自己时常跟着梁舒闻一起吃,所以向来都是吃三餐,有一次庄抒语来看到了,狠狠责备了林心不懂规矩。
而梁舒闻却不说话,当时林心觉得他非常不够意思。
这两夫妻总是如此,庄抒语总是在指责梁舒闻,梁舒闻就总是不说话,想来夫妻便都是如此吗,不沟通,不交流。
不是说古人都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
昭公子来时已是午时,林心问他饿不饿,因为自己已经饿了。
可言端来了鸡丝粥,里面又煮了些冬葵。
昭公子见了问她:“你不是不爱吃鸡肉?为何将它煮在糜中?”
林心吹了吹粥,道:“那也不能浪费了呀,那日我想了想,还是要节约为主,所以叫她们煮在粥里了。”
鸡肉还算好的,林心以前挑食,冬葵这种蔬菜是不可能吃的,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两人吃过午饭就往山上出发,到了山脚,林心提议一起走上去,下了车发现四周已有不少人。
想必大家都是来登高望远的,个个喜气洋洋。
两人一直往上走,昭公子看了林心好几眼,见她都没有反应,只好自己主动问她:“你可有何物赠我?”
林心不明所以,问道:“你有叫我准备什么吗?”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昭公子深吸一口气,转开脸不看她,林心见他有些失望。
走了几步,林心问:“公子,你看他们在干什么?”
前面许多人围着一小片灌木丛,很是热闹。
昭公子看了一眼再潼,再潼立刻过去人群里,不一会儿摘了一支上面坠满红色果子的树枝。
再潼把树枝递给可言,可言拿着树枝就朝林心走过来,林心一闪身躲到昭公子身后。
“公子,这是什么?”
昭公子原还有些失望的样子,忽而变得缓和了许多:“你不知茱萸?”
可言厉声地问她:“姑娘,重阳饰茱萸于发,你是不是忘记了!”
可言说完又对她使了眼色,可言日日都叫林心不要总是表现出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茱萸嘛,知道!知道!”林心笑着敷衍回答道。
但是昭公子已经看出她不明白这是什么,亲自从可言手中拿了茱萸,簪在林心耳后。
他一边替她簪花一边说:“重阳佩茱萸,解除凶秽,以招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