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也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凑巧。
看着陈玉和升平公主对视的眼神飘忽起来,他也语气也讷讷的。
“看吧,我就说了,会有不一样的风景。”
不一样,实在是太不一样了。偏偏还是他最期待的结果,更是让他满意不已。
陈玉也是被恍惚了一下。
这几天经常见到升平公主,不过最后总是以吵架结束。久而久之,在他的眼里,升平公主也就只是一个性情刁蛮惹不起的千金而已。
可这一刻,当升平公主从小轩窗里探出头来的时候,那一抹洗悦风景的艳丽,瞬间就涤荡了他内心的阴霾。
晴空万里,风光霁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陈玉就是这种感觉。感慨之余,便没有听到秦王的话。
女人的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升平公主流着泪跑开,过了一会儿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人。
偏偏内心又十分骄傲,生怕在对方面前展示自己的软弱,所以便找了这么一个好地方,想着偷偷看一眼就好了。
也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运气使然,就这么女儿家微妙的心思,竟然都被抓住了。
饶是以她的高傲和娇蛮,这一下也不免羞红了脸,火辣辣的如同着了火一般。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受,让怀春的少女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么逃避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眼见着升平公主攸然消失,陈玉的脑海里却把那绝美的形象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嘴角不免泛起一抹畅快的微笑。
这个新家让陈玉很满意,毕竟他曾经的住所,只是一座十平米都不到的小土房。
后来在秦小姐家里生活不错,但那是寄人篱下。男子汉大丈夫,并不会有人喜欢这样的生活。
直到现在,经过万里跋涉、寒窗苦读、浴血奋战,变成了人上人,可以昂扬立于世间了。
书中自有千钟粟,这个已经实现了。
根据封赏,他在齐州那边有三千亩的永业田。虽然古代的农业生产效率低下,但凭这些田亩的产出绝对能够养活整个忠靖侯府还有剩余。
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个也在眼前了。
占地五百多亩的忠靖侯府,骑马都要跑一炷香。十多万平方米的面积啊,想想后世多少人奋斗一辈子,连一个一百平米的房子都买不起呢。
只可惜书中自有颜如玉,伊人经别阴阳隔啊。
再次想到秦小姐,陈玉不免又惆怅了几分。
忠靖侯府的开府,弄的热热闹闹的,也为陈玉的新家平添了不少喜气。
一直到了傍晚,天色将暗,大家才兴尽告辞。
陈玉身为主人,一路送到了门外。
“殿下,你喝了不少酒,骑马一定要慢点。”
看着晃晃悠悠的秦王,陈玉心里吐槽不已。
这家伙,明明酒量差的要死,却非要豪饮。结果和陈玉拼了几个回合,直接跑到厕所里大吐特吐,再也不敢提什么喝酒如饮水了。
感受着陈玉的关怀,秦王却不知道被人腹诽了。
“呵呵,你放心。我直接回到宫里……”
话音未落,看到后面走出来的升平公主,他一下子顿住了。
眼珠子在陈玉和升平公主的身上转了几个回合,他立马改口了。
“哎呀,我才想起来,户部那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收尾。趁着户部还没有放衙,我得赶紧赶过去。”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这满身酒气的,要是进了户部衙门,也不怕户部尚书抽你?
陈玉刚想要阻止,结果秦王却找到了他的头上。
“兄弟啊,我要去户部办事,耽搁不得。可是我妹子还要回宫,让她一个人走我也不放心,你就替我送送吧。”
升平公主小脸一阵羞红,连忙偏过身去。目光装作欣赏天边的晚霞,耳朵却不自觉地支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个亲哥哥,竟然还是很不错的。
要是被秦王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当场能哭出来。
妹子诶,十八年了,你可是第一次说哥哥的好啊。
陈玉却莫名其妙,看着升平公主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实在难以理解。
“你确信她是一个人走吗?”
秦王和升平公主两人的随从加在一起,起码超过一百人了。
这还是大乾皇室崇尚节俭,要是换成别的朝代,皇子和公主出行,身边没个几百号人,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身份。
陈玉实在想不明白,被这么多人保护着,秦王有什么不放心的。
秦王却虎目圆瞪,振振有词。
“你知道什么?咱们刚刚打完仗,焉知有没有梁家的余孽在暗处窥探?还是说,你不将我妹子的安危放在心上?”
靠,这都能扣上大帽子?
陈玉实在是无语。
还能怎么办,你是皇储你最大,你说了算。
眼见着秦王带着手下扬长而去,陈玉很想妥贴地告诉他,户部衙门在东面,你往西边走是什么意思?
奈何这孙子跑的飞快,估计他的话也追不上,只好忍住了。
再一回头,看到升平公主悄然而立,晚霞的沐浴下,精致中平添三分惊艳,好似枫棠晕染。
不过这是一个高傲的女孩,想到刚才陈玉的推辞,她便揪住不放。
“知道你是大忙人,小女子不敢打扰,这便告辞了。”
陈玉挡在了她的身前,实在不明白她好端端地发什么脾气。
皇家的小姐,就是厉害,不用管别人心情的。
“你哥哥把你托付给我了,我要是不好好地把你送回去,你哥哥非得劈了我不可。”
他也是最近才发现的,秦王竟然有妹控倾向。虽然没到德国骨科的程度,但谁要是敢欺负他妹子,下场绝对好不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升平公主更加委屈。
“我哥哥开口你才会这么做吗?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便算了。你是大侯爷,就不劳烦你日理万机了。”
说罢,她甩着云袖,就挤过陈玉的身边,莲步迈的飞快。
陈玉心里憋闷的不行,却还得赶紧追上去。
“我说你干嘛发脾气,我又做错什么了?”
看着两人跑远,后面的一长串侍卫、宫女便要跟上去,结果却被面白无须拦了一下。
“干什么?”
一个侍卫大着胆子,敬业值守地道:“公公,咱们得保护公主的安全啊。”
面白无须的眼角立起。
“这是长安城,大乾的皇都,公主能有什么事?再说了,没看到忠靖侯在贴身保护吗?忠靖侯那么英勇,有他在,公主能有什么危险?你们呀,脑子清醒点,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不知道吗?来,跟着咱家走。对,慢慢的,把姿态摆出来,不能堕了皇家的威严懂吗?”
于是路边的行人就看到,一个宫里的太监带着一大群人,一步三摇,慢吞吞的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一般。和前面那两个急行如风的人,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升平公主气急而走,脚步奇快无比。但到底是女孩子,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感觉到累了,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陈玉也累的够呛,好像跟她发生了什么一样。但总算是追上了,拦在了升平公主的面前。
“殿下,下官到底做错什么了啊?你要是生气,责骂打罚都可以,但总得让下官死而瞑目啊。”
升平公主侧着身子,已然抽泣起来。
“我自走我的,关你什么事?你不待见我,我走的远远的还不行吗?”
陈玉大呼冤枉。
“下官何曾怠慢过殿下啊?天地良心,下官一直对公主敬若神明的。”
升平公主一边哭一边哽咽,更显可怜。
“谁要你敬若神明了?”
陈玉认真地道:“殿下乃天潢贵胄,血统高贵,自然和凡夫俗子不同。下官除了敬仰,实在别无所想。”
他还想着,都这么拍马屁了,这女人应该转嗔为喜了吧?
殊不知,有一种拍马屁,那叫做拍马蹄子上了。
升平公主略微平复的心情,就因为这么一句话,立刻炸了。
“在你心里,就只当我是公主吗?什么叫别无所想,你就是这么看待我的吗?”
陈玉头皮发麻,实在是捉摸不透这女人的性情。
“殿下明鉴,这确实是下官的真情实意。虽然下官愚昧驽钝,却也知道伦理纲常,不敢对殿下有一丝一毫的不敬。”
升平公主的珠泪刷地就下来了,颗颗如玉,晶莹而带着凄凉。
她实在是气坏了,忍不住当街便踢了陈玉一脚。
“你这个混蛋,谁要你敬着了?你在洛阳的时候,怎么不敬着我?你在悬崖下的时候,怎么不敬着我?”
路上行人众多,看到这边女人动手打男人,不禁全都驻足观看,而且还议论纷纷。
被人当街殴打,陈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
只可惜,对方当朝长公主的身份,还是让他无计可施。
他只好咬着牙,努力抗辩道:“那个时候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多有冒犯。如今既然君臣有别,下官岂敢有丝毫的冒犯?”
再没有什么话,比这句“君臣有别”对升平公主的伤害更大了。
她愣愣地看着木然而立却似乎远隔千里的陈玉,半晌之后,只是咬着牙说了一句。
“陈玉,我恨你!”
说完,也不给陈玉任何反应的时间,径自一个人跑远了,消失在了滚滚人流当中。
陈玉茫然地看着四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