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的画技,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实在是太超前了。
这和其他的作品已经没有了比较优劣的必要了,他的胜出,也没有任何悬念了。
孔维贞心有切切地问道:“陈公子,这幅画可有名字?”
陈玉微微一笑,提起笔来,在画的左下角空白处开始题字。
《杜仙子踏月莅临图》,大乾乾丰十七年十月十六,齐州陈玉作!
这还不算,他又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私有印章,按在了上面。
这还是前世看《唐伯虎点秋香》的时候,看到唐伯虎画完了《枫叶秋霜图》按上大印,陈玉觉得无比的帅气,所以来到了这个时代后,也给自己弄了一枚印章。
题字盖章之后,这一幅作品便算是完工了。
孔维贞双眼放光,探手就向画作伸去。只是这一次,有人却更快。
一只芊芊素手按在了画作上面,媚眼生波,逼得一众大儒们退避三舍。
“承蒙陈公子垂爱,此乃杜瑄的荣幸。此画杜瑄必定妥善保管,不使明珠蒙尘。”
看到是杜瑄出手,其他人悻悻然,却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了。
虽然大家都对这幅画垂涎三尺,可谁让画上的人物就是杜瑄呢?
他们要是在争这幅画,弄不好还会被世人误会他们为老不尊,想要一树梨花压海棠,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瑄带着浓郁的春色,把这幅天下第一名画收入囊中。
杜瑄是真的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任谁看到自己的肖像出现在这样的画中,恐怕都会如此。更别说画画的人还是陈玉了,是她芳心可可的良人。
死男人,口口声声正人君子的德行,心里还不是忘不掉我?
有了这个误会,杜瑄看向陈玉的目光,愈发的大胆。哪怕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也不掩盖自己的情意了。
可此时此刻,却没有人觉得她不知廉耻。
想想百花会至今,陈玉都为了她做了什么。别说是杜瑄,换成任何一个女子,都会沦陷的。
愿得一人心,百思不相悔。
陈玉为杜瑄所做的一切,足以让杜瑄心似千千结,全都萦绕在他的身上。
才子佳人,这么美好的故事,谁又会去反对呢?
不对,有人很反对,而且很生气。
那就是我们再次被冷落的梁铉梁公子。
我们梁公子刚才得到了大儒们的夸赞,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自己成为魁首的消息被宣布。
孰料这些老家伙们走到陈玉的画前,就迈不动脚步了。随即那边就叫好声接天连地,络绎不绝。
他这里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素来众星捧月、要风得风的梁公子,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冷遇?
直到宣布陈玉的画作为本次比赛的魁首消息传来,梁铉一阵激晃,好悬摔倒在地。
就算是如此,他的喉头也是一甜,隐隐闻到了血腥气。
“混蛋,怎么又是他?这些老家伙们都是瞎了眼吗?”
可惜他也只敢小声咒骂了,要是被那些大儒们听到,他立刻就会变成千夫所指。
倒是他的仆人忠心耿耿,搀扶住他的同时,还安慰道:“少爷务须担心,不是还有一项棋艺的比拼嘛。少爷您可是河北棋王,正面对决,料想那个家伙没有什么本事。哼,我看呢,他能否走到和少爷对决还不一定呢。”
梁铉一阵激动,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对对对,还有一项呢。陈玉,你等着,这几日我所受到的耻辱,我一定会好好地奉还给你。”
梁铉并没有等待太久,棋艺的竞赛很快开始了。
不开始不行啊,比完了书法和绘画,天色已经不早了。
深秋本来就黑的早,如果不快点进行的话,天黑前是结束不了的。
不过和书法、绘画的大家同时竞赛,然后同时展出作品评定优劣不同。棋艺的竞赛,乃是淘汰制。
就是十六位参赛者两两对决,赢者晋级下一轮,输的人则淘汰。
最后,由最终的两名胜出者来决出这一项的魁首。
场地很快布置好了,中间使用了隔板,互相的间距也很远。如此一来,就形成了相对比较安宁的环境,不虞会互相干扰到。
各位参赛选手按照指引,分别进入自己的对局。
陈玉十分的淡然,不疾不徐,胜券在握。
他系统地学过围棋知识,知道古代围棋和现代围棋其实是有差别的。不过古代的围棋他也不是不能下,至于现代围棋的下法,还是留到决赛再用好了。
可饶是如此,古代那恬淡优雅的养生棋,碰到他这种尖锋锐利的竞赛棋,结果也是可想而知。
他所面对的对手,几乎都抵抗不了多久,就弃子投降,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着怪物一般。
陈玉也不在意,就这么一场场地赢下去。
终于赶在要日落之前,坐在了决赛的场地中。
很巧,决赛的对手也很快出炉了。
看着大步凛然走过来的梁铉,陈玉笑的十分狡诈。
居然是他,那可是太好了。小爷今日非得好好折腾你一番不可,彻底打掉你的龟毛。
梁铉也没有想到,陈玉竟然真的走到了决赛,而且比自己还要快速。
这让他一阵紧张,坐下来的时候,哼道:“想不到你这个贫贱的家伙,还有点手段。”
陈玉不冷不热地道:“我的手段多着呢,你做好心理准备承受了吗?”
梁铉嫉恨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道:“就凭你?想要在围棋上赢我?哈哈哈,看来你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啊。”
陈玉轻轻喝了一口暖茶,回敬道:“你不也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嘛。放心,今天会让你好好哭一场的。”
梁铉一把抓过白棋,气满胸膛。
“废话少说,今日我就让你输的彻彻底底。”
陈玉也不和他计较黑白的问题,随意地拿过黑子,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因为是决赛了,为了让更多的人欣赏到高水平的棋艺对决,所以屏障尽去,很多人都能看到对战的情况。
孔维贞悄悄向蔡樰问道:“蔡祭酒,你觉得他们二人谁能胜出?”
蔡樰皱眉苦思。
“这可说不好,那个梁铉在北地成名多年,据说从无敌手。至于齐州陈玉嘛,之前在棋艺一道没有什么名声。不过刚才观他的下法,十分的诡异狠辣,棋风猛烈,倒是让人难以抵挡。”
孔维贞担心地看向陈玉。
“那位陈公子的棋法,太过执着于胜负,缺少了修养。我担心,他的心境不足,恐怕很难是梁铉的对手啊。”
说话间,陈玉和梁铉的对决已经开始了。
梁铉的眼睛始终盯着陈玉,抬手拿起一枚白子,猛地拍在了棋盘的左上角。
这是古代围棋里的传统,名曰座子。
双方先在棋盘的四个角完成座子,然后才开始布局博弈。
这一项传统,有点像中国的武术对决。起手的时候,总是要童子拜佛、诗剑会友礼让一番,表明只是友好切磋。
只可惜,梁铉并不清楚,陈玉练的,乃是现代搏击。
所以就在他准备第二枚座子的时候,陈玉“啪”地一声,直接将一枚黑子落在了中宫上。
“哄……”
这一下不得了,所有人都惊愕非常,没想到陈玉会这么来。
梁铉一个趔趄,好悬栽倒,差点把棋盘撞飞了。
看着老神在在的陈玉,他彻底爆发了。
“混蛋,你到底懂不懂规矩?有你这么下的吗?”
陈玉嘻嘻笑着,神情更加气人。
“这不是棋盘吗?谁规定我不能这么下吗?”
座子只是中国古代围棋的传统,但不是规则。只是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就觉得必须这么下。
但陈玉这些异军突起,还振振有词,立刻让梁铉无语凝噎了。
不光是梁铉,其他的观赛者也是一阵迷茫。仔细想想,实在想不出陈玉的下法到底有什么问题。
因为没有人规定,不能这么下啊。
只不过大家都讲究君子之道,互敬三分,便疏忽了其他。
梁铉捏着棋子,极尽嘲讽。
“哼,枉你还是读书人,竟然一点都不懂谦逊礼节。”
陈玉正色地看着他,义正言辞地道:“两军分黑白,沙场化棋盘。穷思博弈手,胜负谁为王?既然是杀伐,我又何必让你?”
这句话一出,满场又是惊憾不已。
许多人慢慢品味之后,竟然也不禁点头认同起来。
虽是棋艺,可是却源自于沙场对垒。既然是要计较胜负的,那么谦让又是为了哪般?
“你……”
梁铉语塞,发现竟然说不过陈玉。无奈之下,只好把心思放到棋盘上。
可随即,他就愣住了。手里捏着棋子,竟然茫然若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因为按照他一直养成的习惯,自然是要完成座子,才能展开布局谋划的。
可陈玉的中宫直进却打乱了他的预想,让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该如何应对。
现在手里捏着棋子,到底是要继续完成座子呢,还是选择别的办法?
习惯是可怕的,一旦习惯了,再想要改变,那可是千难万难。
梁铉愣是纠结了半炷香的功夫,才闷哼一声,继续自己的座子。
他从小的棋艺就是这么学的,如果不照着来,等于是先乱了自己的阵脚。
值此胜负荣辱的关键时刻,梁铉别无选择,只好按照自己最习惯也最强的方法来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