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梦希的诗作和杜瑄的拱火,一下子就让气氛热烈了起来。
一时间,在座的士子们络绎不绝地起身,纷纷拿出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希望能够得到罗秀峰和杜瑄的青睐。
这些人想的很美好,就算不能得到大将军的赏识平步青云,能得到河北第一名妓的欣赏成为入幕之宾也好。
唯独陈玉很是安静,坐在罗秀峰的旁边,喝酒吃菜,好不快活。
河北梁家果然豪富,客船上一出文会,都能把食物整治的如此精美。
秦家也算是有钱了,可比起吃的来,还是差了不少。
至于什么文会上来篇大作,技惊四座,惹得美女倾心,这事儿短小荣喜欢干,陈玉却没有这个心思。
不过诗词比较进行到现在,大部分都是河东东路的士子出头的比较多,而河北东路的士子们则很安静。
陈玉细心观察,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河东东路的士子们,基本上都身材瘦弱,皮肤白净,看起来很符合士子的样子。
而河北东路的士子,除了梁铉以外,其他人竟然都很孔武有力。一个个目光炯炯,身材壮实,恐怕动武的话也是很厉害的。
真是想不懂,这河北的士子,竟然是文武双全。
至于这些人为何不出来比较,恐怕多半是不想惹恼梁铉吧。
他们都是河北人,知道梁家的权势,自然明哲保身。
而河东的士子们,或许听说过梁家的名声,可毕竟离着远,没有亲身感受过,也就不是那么的畏惧。
不过河东的士子这边,李孟奇和赵御秋却没有站出来。
看他二人的神色,显然是对梁家很了解,也是不想触怒梁铉。
将各人神色看在眼中,陈玉呵呵一笑,继续享用美食。这烧鹅做的不错,柔嫩滑口,味道已经深入到了肉里,值得一嚼。
他这边吃的津津有味,不想“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却吸引了杜瑄的注意力。
河北第一名妓略微转头,见陈玉全副心思都放在吃上面,不禁一阵意外。
尤其是陈玉吃的很难看,嘴唇周围全是油,毫无形象可言。
这里的所有人,在她出场之后,无一不是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样子。努力营造着谦谦君子的形象,希望能够得到她的欣赏。
唯独此人,似乎没有感受到她河北第一才女的威力,仿佛那些吃食竟比她这个绝世美女还有吸引力。
又见他坐在罗秀峰的身旁,杜瑄便有了一个错误的判断。
她以为陈玉或许是罗秀峰亲戚,也是从军为生,所以对于文人的圈子不太了解。
那边,热热闹闹的诗词比试终于进行到了最后。
眼见着河东东路再无人站出来,场面略微冷清,梁铉便知道该自己出场了。
“好,好,好!各位果然大才,令在下深受启发和感悟。假以时日,各位必将成为国之栋梁。诸位大作在前,在下羞愧不已,也只好献上拙作,希望不会引来骂名就好。”
他故作潇洒和大度,也有人捧臭脚,尤其是之前不出来的河北东路的那些士子们。
“梁公子谦虚了。谁不知道你是河北东路的解元,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梁公子的诗词大作,小生在家时就多有拜读,获益良多。这次能够考中举人,还多亏了梁公子的启迪。”
“在河北,为人不识梁公子,便称文人也枉然啊。”
我靠,哥们你这马屁拍的……你也是穿越的吧?
说,你和陈近南是什么关系?
陈玉就差冲那人竖起大拇指了,对他的敬仰犹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梁铉很享受众人的追捧,还得意地向杜瑄挑了挑眉。
哥们,你以为你的动作很潇洒吗?
你是八字眉啊,不能耸动的啊,好像两条毛毛虫啊。
梁铉可不知道自己的缺点,自以为已经众星环绕,光芒四射,便在瑟瑟的秋风里甩开折扇,还踱起了四方步,缓缓说出了自己的作品。
“西岳峥嵘何壮哉!黄河如丝天际来。黄河万里触山动,盘涡毂转秦地雷。荣光休气纷五彩,千年一清圣人在。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箭射东海。三峰却立如欲摧,翠崖丹谷高掌开。白帝金精运元气,石作莲花云作台。云台阁道连窈冥,中有不死丹丘生。明星玉女备洒扫,麻姑搔背指爪轻。我皇手把天地户,丹丘谈天与天语。九重出入生光辉,东来蓬莱复西归。玉浆倘惠故人饮,骑二茅龙上天飞。”
别以为反派就不怎么样,事实证明,梁铉这个人虽然讨厌,但是才华还真的不错。最起码这首长篇七律诗,一出手就力压群雄,引起了满堂彩。
除了河北东路的士子们拍马屁的嫌疑之外,河东东路的士子们也都神情一黯,随即真诚地送上了掌声。
就连罗秀峰和杜瑄也都正色不已,看向梁铉的目光,和之前不同了。
充分享受着众人的吹捧和艳羡,梁铉感觉到,在这一刻,自己已经踏上了人生的巅峰,喜提和谐号,迎娶白富美,左手事业,右手家庭……等等,跑题了。
这人吧,尤其是反派,不管多有才,贱那是存在于骨子里的。
按理说,他梁铉已经引得了满堂彩,荣耀无限,也该满足了。
可是还不够,他还要上天。
可想要上天,那么就需要一个台阶,能够让他踩着上去。
谁是台阶呢?
刚才谁最跳,谁就是他要踩的对象了。
所以在引起了轰动之后,梁铉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迈着八字脚就走到了河东东路士子这一边。
“侥幸,侥幸,在下一时的拙作,竟然入了各位的青眼,实在是意外之喜。不过在下知道,河东乃是孔孟故里,文化鼎盛,各位同学肯定有更好的诗作对吗?”
河东东路的士子们一个个面色铁青,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却无可奈何。
梁铉的诗作摆在那里,大家也都听了。他们就算是再不忿,可也很清楚,以自己等人的才能,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出这样的好诗来的。
一时之间,所有河东东路士子们的目光都看向了李孟奇和赵御秋。
这两人,一个是五年前的河东东路解元,另一个是两年前的河东东路解元。作为河东士子的代表人物,要出头应战的话,也是他们俩才对。
却不料,感受到大家的灼灼目光,李孟奇竟然羞愧的低下头了。
他这个解元,长于策论,拙于诗赋,听闻了梁铉的作品之后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手。
他不行,那赵御秋呢?
呵呵,这位的表现,就更加不堪了。
“呵呵,久闻梁公子文才无双,今日一见,果然惊艳脱俗。在下敬佩不已,日后少不得要向梁公子多多请教。”
这货,竟然如此的卑躬屈膝,直承不敌。
河东东路的士子们全都一脸的怒色,没想到他们的领头人竟然如此不堪。
那梁铉听得赵御秋的话,嘴角终于弯起,得意的笑容散也散不去,嘴里却还在讥讽着。
“哎,可惜了。原以为河东乃圣人诞生之地,此地的士子们也定当不凡。看来想要领略河东士子的大作,还要苦候多年啊。”
这话简直就是拿着手指头点在河东士子的脸上,说:别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你们所有人,都是乐色。
赵御秋满脸通红,羞愧的根本抬不起头来,却不敢出来迎战。
相比起他来,李孟奇倒还算是好的。
“哼,谁说我河东无人的?论起诗词歌赋,天下间又有何人能够和陈玉相提并论?”
他这么一说,河东的士子们一下子都反应了过来,也都振奋不已。
“对,陈公子还没有出手呢,胜负如何还言之过早。”
“陈公子的诗作震古烁今,名传万代,肯定能够为我等争一口气。”
梁铉豁然转身,脸上闪过怒色,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河东士子们的锐气彻底打掉,来成全自己的名声。
“哦,不知道这位陈公子在哪里啊?”
李孟奇冷哼一声,指着还在大快朵颐的陈玉,道:“梁公子却也疏忽,陈玉不就在那里嘛。”
梁铉看着一脸懵懂,默默放下猪蹄的陈玉,心中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这位……这位就是你说的陈公子?”
之前明明陈玉向他做过自我介绍,可他的眼里只有罗秀峰,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个名字甚至都没有在他的记忆里过一遍,就被他弃之若履了。
此时看到陈玉吃的满嘴流油,样子狼狈,他都不禁怀疑,这么一个饿死鬼投胎一样的家伙,居然是河东士子们的倚仗。
看到陈玉邋遢的德行,李孟奇也是一阵气馁,感觉丢人。
可是没办法,今日要是不在诗词上扳回一城,整个河东东路的士子们今后就甭想抬头了。
生死事小,名誉关天。所以他还是点点头,郑重地道:“陈公子乃是近三年来最年轻的举人,于诗词一道更是有天纵之才。不知道梁公子可听过鹊桥仙?”
梁铉还是没有从陈玉的样子中回过神来,所以意识有点迷糊。
“什么鹊桥仙?”
李孟奇一甩衣襟,朗声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不知道梁公子可知道这首词吗?”
如果说词牌名还让梁铉懵了一下,可听到词的内容,他整个人就跟过了电一样。
不光是他,就连罗秀峰和杜瑄也一跃而起,再不复之前的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