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三具尸体(1 / 1)

一声是我叫的,还有一声不知是谁叫的。

我侧着身子,捂着后腰呻-吟起来。这幻境可真够真实的,疼痛感在幻境消失后依然存在,且丝毫不减。

脑海里不由得就浮现出色水鬼那张泡了发肿的脸,缺了一只眼的黑乎乎还时不时渗点血的眼眶。他就浮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缺了半个嘴唇的嘴咧着,好似嘲笑的样子。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涌入脑海。我推开一脸担忧的谢氏,扶着火辣辣疼的后背,弓着腰跑了出去。

此时外面也闹开了,众人被两声尖叫都惊醒了。赵二虎衣裳都没穿好,靸着鞋子蓬头垢面跑了出来,惊慌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谢老夫妇也一脸担忧站在门边。其他人也纷纷从屋内走出来。

我刚跑出去几步,就和一个人装了个满怀。抬头一看竟然是濮阳卿瑄。

大概我此刻样子过于虚弱,从幻境清醒后,我满头冷汗还未来得及试去。濮阳原本蹙着的眉头又深深拧在了一起,原本就担忧的神色更变得加忧虑。

“予婳,你怎么了?”

我朝他拜拜手示意没事,弓着腰直接略过了他,向前跑去。

身后响起晔清冷静的声音,“怎么了?”

“小昰不见了!”濮阳急切的喊道。

我急促的脚步一顿,又坚定的向前跑。

一口气跑到院中的井边,我停了下来。

短短几日,我注意到厨房有厨具,厅堂有香炉,门外有灯笼,却唯独没有注意过这口井。

连着这么多天都在下雨,那么,这井里一定也是有水的。

由于废置多年,井沿已经破旧不堪,仅由几块及膝高的简陋大石头堆砌而成。我抚着青苔斑驳的井沿,深吸了口气缓缓蹲下。

此时天刚刚亮,灰蒙蒙一片,飘着几丝细雨。看着黑咕隆咚的井洞,我慢慢捏诀。

手心沁出冷汗,由于紧张,连捏了几个诀都没能成功。

我将手心在衣摆上搓了又搓也没能将冷汗拭干,每次都是当我将将擦干,汗水又迅速的沁了出来。

就在我气急败坏恨不得直接跳进井里时,一簇火光映入眸中。我感激抬眼,正好望进一双星眸中。

我怔愣片刻,毫不犹豫的拽起他的右手向井里伸去。

晔清没料到我突然伸手,反应不及一个趔趄向我扑来,在堪堪压倒我时,眼疾手快的伸出左手,变换身形,撑在我的左侧。

如此,我就被晔清完完全全的环进他的怀中了。

若是以前,我大概会红着脸,窝在他怀里,感受他有力的臂膀,宽阔的胸膛,身上的草香……

然我现在只想验证内心的想法,这些旖旎的念头统统被我赶了出去。

天晓得事后我是多么后悔没趁机蹭蹭晔清的胸膛,那可是天赐良机啊,就这么被我浪费掉了,自然这是后话。

彼时,我握着晔清的手腕,粗鲁的将他胳膊拼命往井里伸,以便让他手中的火光照清井内情况。

然不知是井太深还是光太暗,始终只能看见朦胧的轮廓。

我将手又往里递了递,想到若是能再亮些就好了。

手中那团光好似听到我的心声,悠然的扩大了一层又一层的光圈,直到将整个井内照亮。

在一片温柔炫目的光华中,我看清了井底的情况,心狠狠缩了缩,握着晔清手腕的手也不由自主收紧了力气。

连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井底的水却只有及膝的高度。按理说我在井口向下看,又没有个参照物,应该无法准确辨别井水的高度。

但井中蜷坐了个人,因井下空间狭小,两腿均曲了起来,两手放在两膝上,背靠着井壁,水刚刚没过他的胸口,若忽略他脸上的表情,再换个地方,那他此刻一定是在放松自己。

可他的脖子被折成了诡异的角度,使得他的脸直直的朝向井口。他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双眼瞪得大大的,眼球凸起,瞳孔扩散瞳仁收缩成了条细细的线,鼻孔鼓起,嘴巴大张,一副受到极度惊吓的模样。

而他的身上,还叠坐了一只水鬼。

那只水鬼发现我们时,很嚣张的朝我们呲了呲牙,却碍于晔清手中的光华,又缩了回去。但仍然挑衅般的竖起利牙,在小昰的肉体上象征性的咬了一口。

没错,井中惨死的人就是濮阳卿瑄正到处寻找的小昰。

明明几个时辰前还同我笑嘻嘻的人,还朝我挤眉弄眼的少年,还埋怨家自己公子的小昰,此刻就如同一个破布偶般,被丢弃在荒井中,还要被一直水鬼啮咬。

就在我情绪剧烈翻滚就要控制不住时,一只温热带着暖意的手掌覆在了我双眼上,耳畔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不要看,不要想,这不是你的错。”

晔清的手带着我熟悉的青草香,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可我仍忍不住深深的自责。如果我能早点想到,如果我能提醒他们……可是,没有如果。

“我是不是个扫把星?”紧闭着眼睛,我沙哑的问。

“你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音带诧异。

“可是,我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死人,谁和我接触过,谁就会遭遇不幸。熊小洁是这样,谢林是这样,小昰,也是这样,若不是我昨夜同他说过话,他是不是就不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啊,我尝到自己的嘴角一片咸涩。

我此刻很难不这样想,自从踏进这个宅子起,我先是同熊小洁一个屋子,她拉着我说了一整夜的话,第二天就遭遇不幸了,然后是谢林,虽然同他接触不多,可当时他一直在我附近,且是当我准备找他同他玩耍时,他就消失了,最后就是小昰,几个时辰前,我还与他有说有笑,转眼,一个生命又消逝。

“你怎么会这样想?”晔清将我按在他的怀中,手依然覆在我的眼上,长叹,“我以为,你比我更清楚“命数”二字的含义,世间万物生老病死,皆有命数,非人力可阻,亦非神力可阻。人终有一死,不管是否魂飞魄散,亦或是能否转世投胎,自有命数安排,自有他的理由。”

果然,他看出来了。

小昰的魂魄已经没有了,同绿雅一模一样。

小昰被捞上来后,濮阳卿瑄呆愣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也不眨,整个人好似石化了般。

没有哭天喊地,没有撕心裂肺,亦没有歇斯底里。

可他这样呆愣愣的站着,更让人心疼。

他提步上前,跪在小昰身旁,缓缓伸出手,企图让小昰尸身躺平,可小昰身体已然僵硬不能动。他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展开小昰紧握的拳头,一遍又一遍合上小昰因恐惧而瞪大凸出的眼。

可他做不到。

他将小昰揽在怀里。

嘴里喃喃,“对不起,我应该陪你一起的,都怪我,都怪我……”

我看不下去,上前扶他。

他却死活不起身,继续使劲想闭上小昰的眼睛。他动作越来越疯狂,眼看着就要将小昰的皮肤搓破,我只能抱着他的胳膊,用上蛮力,却被他大力推开跌在地上。

颜钰见我摔倒,大怒,几步跨上前,一手提了起处在暴走边缘的濮阳卿瑄,又将他狠狠摔到地上,欺身而上,握紧拳头,结结实实将他揍了一拳。

“你看清楚了,那是予婳,不是别人!”

濮阳浑浑噩噩像我看来,呆了半晌,哇的一声哭了,“予婳,小昰死了!”他看向我的眼神,由最初的茫然变成震惊又变成悲拗,那神色包涵着无助,还带着星点的依赖,好似我就是他唯一的安慰。

“昨夜我与小昰听从你的话,没有待很久,很快就回去睡了,过了一会,小昰说内急,让我陪他去茅房,我当时太困了,就没理他,谁知一直到天亮他都没有回来……”

“我醒了后,找他不见,就心道不好了,小昰定是出事了。思来想去,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白日里你们说可能是鬼干的,我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大叫一声跑了出去。没想到,没想到,再见竟然是小昰的尸体……”

濮阳哭的像个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

他眼眶鼻尖通红,却面如纸色。昨夜那个同我说一句话就要面红耳赤半天的少年,如今却被巨大的悲伤潮水卷席。

我走上前,将他扶起,轻声,“这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是太困了,若是你陪他一起去,说不定在井底坐着的就是两个人了。”

我不得不卑鄙的承认,当我看清井底的人是小昰,而不是濮阳时,我竟然舒了口气,庆幸还好不是濮阳。

回到厅堂里,众人脸色均很难看。自打踏进这宅子起,就怪事丛生,不停死人。每当众人稍有放松时,就有一个生命人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赵二虎黑着一张脸坐下,将椅子扶手捏的咯吱咯吱作响,若他继续这么大力捏下去,恐怕这扶手就要断了。

在扶手隐隐出现裂缝,堪堪就要断了时,他“砰”一声,一拳砸在桌子上,暴跳如雷,怒吼,“是谁?!别老躲在暗处,老子他妈不怕你,有种你站起来,咱明着来,好好干一架,别像个娘们一样躲在暗处,有本事你出来啊,老子我不揍得你找不着北,老子就不姓赵!”

他愤怒的环顾四周,眼中好似有两团怒火在燃烧,“那个姓尉迟的怎么又没出来!是不是他搞的鬼!”

赵二虎明显是被接二连三的死人吓到崩溃了,情绪处在极不稳定的边缘。

这时,门外出现“嗒嗒”的脚步声。一步,两步,在寂静的走廊中回响。众人都面色复杂的看向赵二虎,而赵二虎则完全呆愣了,他根本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吼,竟然还真把人给吼出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心都提到了嗓眼里,好似下一秒就能从口中蹦出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双黑色的鞋闯入视野,紧接着是裹在黑裤-内的修长双腿,然后是单薄的白色中衣,最后是尉迟珉晟打着瞌睡,睡眼惺忪的脸。

众人刚要放松,一下子又想起赵二虎方才喊的话,心里都在嘀咕:难不成凶手是尉迟珉晟?

尉迟珉晟抬手,众人神色一下子变得防备起来,然而,他抬手,放到嘴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走到赵二虎身旁,一屁股坐在赵二虎旁边的椅子上,赵二虎吓得连忙跳开。尉迟珉晟不知所以,掀了掀眼皮瞥了眼赵二虎,就趴在旁边的小桌上继续睡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觉莫名其妙。

我要凑过去,却被谢氏拦下,她神色复杂,示意我不要过去,我朝她笑笑,坚定走了过去。

趴在桌上露出半边脸的少年,睡颜苍白,长而密的睫毛微卷,闭上的眼睑遮住了他有些阴鸷的双眼,此刻的他竟显得有些脆弱。

我轻轻推了推他,他只是蹙了蹙眉,眼睛依然紧闭。

“尉迟珉晟,尉迟珉晟?”小声呼唤。

他眉蹙的像座小山,缓缓睁开眼,眸中带着缕不耐和厉色,在看清是我时,又转瞬化作一汪春水。

变化之快,令我咋舌。

“怎么了?予婳。”声音竟很清越,竟丝毫不复之前的阴阳怪气。

“呃,你很困么?”我竟有些心慌,感觉一靠近尉迟珉晟,周围空气好像弥漫着一层威压,让我有些透不过气,却又违和的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

“是啊,”他的红唇在我眼前张张合合,“昨夜不知是谁,叽叽喳喳讲了大半夜的话,好不容易睡了一会,又不知谁开始叫唤,稍稍安静了会,又有头疯狗在乱咬人,没办法,我只能来这睡了,省的又被人怀疑。”

他从头到尾都只是苦脸向我抱怨,没有多看谁一眼,可这话里的映射,却无比清晰。

我呵呵干笑两声,退回座位,没有理他。我算是看出来了,他纯粹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赵二虎又要跳起骂一顿,却被陶野一个眼刀丢过去,人就蔫了回去。看来他直到现在还担心陶野误会他。

“昨夜,大家都干了什么?”晔清迟疑片刻开口问道。

“还能干啥,睡觉呗!”赵二虎方才没能发泄出去,现在终于有地方泄火了。

“有什么人能证明你在睡觉途中没有出去?”

“老子说老子睡觉了就是睡觉了,怎么睡个觉还要有人证明,这所有人都睡着了,难不成睡着了还能监看对方!”赵二虎火大了。

虽然他这话吼的有泄火意味,但他说的也是实情。谁都不能证明自己一晚上都在屋里睡觉没出去。

因此所有人都有嫌疑,所有人都可能是凶手。

话虽如此,但基本的排除还是可以做到的。濮阳自然首先排除掉,我、晔清还有颜钰自然也排除掉。谢老夫人和谢氏刚痛失谢林,也不会是他们。况且就算他们有那个心,怕也没那个力。谢老夫妇老迈体衰,谢氏又备受打击,小昰却是个发育很好的青年,力气自然比他们都大。若想悄无声息的杀害小昰,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赵二虎自然也是排除,通过几天的相处,赵二虎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的也还算清楚。他就只能在嘴皮子上过过瘾,真落实下来,怕是跑的比谁都快。

那么就还剩下陶野,秦郎中还有尉迟珉晟。

而这三人中,秦郎中应该不太可能,毕竟他的职责是救死扶伤,断不会做出这样事来。陶野,身形和小昰不相上下,若二人真扭打起来,不见得小昰就落下风,看样子也不太像。

那么就又剩下尉迟珉晟了。

我回忆起刚发现小昰的样子,除了颈部弯曲角度非常人能做到还有面部表情惊恐外,好像再没什么特别之处。周身没有打斗挣扎痕迹,好像看见了什么极其骇人的东西,惊吓而死。

但还有一点提醒着我,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那就是他的魂魄也没了。

想起昨夜我经历的幻境,心不由得慌了慌神。

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死了这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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