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辈……圣战……”
尤利颤抖着看着远端忽明忽暗的灯光,不知何时,蔓延的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脚尖,足底传来一阵温热,不是死血,不是溢出的循环纯水,而是血,炽热猩红的血!散发着热度的鲜血触及冰冷地面的瞬间极速冷却,释放出蕴含在这种独特生物血液中的庞大热量,无处宣泄的热能化作蒸汽的形式丝丝的向着空气宣泄微声的抗议,尤利呆呆的看着那不断变暗的血液,他竟然从这流淌的猩红液体中看到了某种曾经在一面倒的圣战主战场上所看到的东西:抗争。
抗争,宁死不屈的顽强抗争,这种本应属于人类英雄的抗争出现在了吸血鬼的血液中,他不可思议的后退了数步,脚掌不再污染的血散发出更加激烈的抗争,不,亦或是抗争变为了声音:“为了特兰西瓦尼亚!人类创造的怪物……啊啊啊啊啊啊啊……”
“来吧……人类创造的怪物……就算身体……没办法……也不会屈服的……”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登基?用鲜血和永远循环没有止境的仇恨和遍地的战火点缀的王座?用仇恨和杀戮编织而成的世界……有什么意义……”他听到了,所有人都听到了,不……血液混杂着太多东西,有那些震音早已冰冷的死血,也有那新鲜的,从吸血鬼俘虏体内喷涌而出的灼热血液,尽管被障碍所阻隔,但尤利竟能透过网络得到Fenix眼中的世界,那是他曾经奋力想要去逃避的猩红,属于战场的死亡之红此时此刻已然占据了Fenix的全部,对它来说,也许杀戮是唯一的出口,它可以不需顾忌夺去生命后所要承载的太多东西,但尤利没办法承受,仅仅因为那生前的身份:“这就是登基仪式,告别你的过去,告别属于人类的一切,脱掉那被玷污的躯壳,将杀戮编织而成的皇冠戴在头顶并接纳这全新的世界……有的时候,为了活下去,必须这样。”
“为了活下去……就必须手染鲜血?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这就是这个世界……要想迎接新世界的诞生,就得用毁灭的方式。”斯雷特顿了下,抛下尤利挎着武器大步向着Fenix所在的巷道走去:“尽管许多人觉得这是邪恶的,尽管无数人都在努力着依靠和平的方式变革,但……这就是生物链,顶级捕食者们所被注定的路,生物,除了杀戮之外,一无所有,也许正是因为我们进化出了感情,所以才尽可能的幻想着建立乌托邦吧……”
“残忍?那是必须的……因为,如果我们不残忍,那么地面上的恶魔就会更加猖狂。”斯雷特突然站定,微笑着向着尤利伸出了手,一只胳膊突然从一旁被甩了出来,他就那么神情自若的接住了那只残肢,鲜血洒满了他的面颊,却神奇的并不那么狰狞,相反,给尤利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就像是……
“就当做是战斗训练吧……你的父亲一定也会在天堂很高兴的。”
“混蛋!人类创造的怪物……要不是……”
“要不是双手被捆绑住么?”冰冷的笑声,斯雷特没有给对方任何机会,白刀子进,背脊后迸射出的,是那猩红的军刀,心脏被完全破坏的吸血鬼疯狂的抽搐着,同时喷涌着肉体被银质军刀燃烧后产生的刺鼻黑烟:“仁慈?你们屠杀我们的家人时,何尝对我们想过仁慈?这就是这个世界,和平和爱是虚假的谎言,但……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都是麻痹自己的梦境,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用生命去维护这些本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呢……”
噗!
军刀旋转了几下后猛的拔出,血与肉像是失去了阻隔的洪水似的划拉一下喷涌而出,吸血鬼死的不能再死,仅剩下尚未完全流尽生命的残肢断臂依旧本能地抽搐着,但很快,抗争的残余也最终消亡,冰冷的躺在鲜红一片的大地之上。
“因为感情啊!寂寞的神赐予了人类感情,它想创造枯燥无味的杀戮之地上唯一的奇迹!所以它赐予了我们爱啊!维护爱靠的可不是所谓的正义啊……吾主!大地之上残忍的恶魔向着我们宣泄着他们的欲望,和平本身就是身染鲜血,虚伪地微笑的女神啊!”他的双眼爬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中心满是圣战的残酷,就连灼热的刀尖都被斯雷特眼中的冰冷冷却了,化作一块上古寒冰,到处都散发着杀戮的寒气,尤利跟着他站在血的海洋中,不再是萝拉尼亚的囚室,而是真正的血的海洋!不再有哀嚎,最后一声哀嚎已经被斯雷特亲手掐灭;不再有反抗,囚徒已然死尽,有的只是满地的血液,和那所谓震音,所谓遗产守护者的虚伪微笑:“这就是你口中的和平守护者啊!战争……和平是战争圈养的宠物!是战争疲倦后产生的甜美小憩!”
他就像个战争狂,痴笑着跪在血泊中,他朝着天空高举着双手,手中的声武器发了疯似的朝着没有敌人的天花板倾泻能量,强大的声波无一例外被大地吸收,但他毫不在乎,狂暴的将电池的能量一泻千里,好似这里没有其他人,没有即将成为王的尤利西斯,没有朝夕相伴的战友,没有几次将他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最后的守护者,仅有他一人,仅有他斯雷特,就像圣战结束后徘徊在满是尸骨和血海中孤单游荡的残兵一样,只不过不再有用枪支和钢盔简易搭建起的坟墓,也没有了无法分辨身份只能依靠遗物辨别的战友尸体,有的仅仅只是血泊,单纯到简单甚至让人作呕的血泊和几具被人类轻蔑的称之为小白鼠的吸血鬼尸体而已:“他已经疯了。常年的圣战,一次又一次的死里逃生,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和残杀已经让他患上了严重的战争后遗症,再一次见到血泊,怕是……”
狄安娜似乎很悲伤,从杀戮开始到结束,她始终保持着沉默,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亦或是Guardian都不愿意看到的,守护者,司职救赎,而非杀戮。
战争后遗症,几乎和那场戛然而止的圣战完全挂上了关系,足以将一个善良的人转变成嗜血屠夫的疾病,几乎无药可治,每一个参加过圣战,经历过被吸血鬼和魔法支配的战场的战士,只要被认定患上了战争后遗症,几乎就等同于对他的战士生涯宣判了死刑,一辈子只能待在医生的治疗室中,得不到忍认同,甚至……最悲惨的被同胞当成祸害铲除,斯雷特就那么将他死死隐藏的病症暴露无遗,在自己的全身再次浸透鲜血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他不再需要隐藏了,完全宣泄战争带给他的痛苦:“来啊!和平缔造者们!看看啊!这就是你们坚持的和平共处!”
无目标的扫射很快耗尽了声武器的能量,血液的锈味刺激着他畸形的神经,遍地的尸体则将绝对安全的萝拉尼亚点缀成了凶恶的战场,斯雷特丧失了最后的理智,狂暴的冲向遍地的吸血鬼尸体,他朝着那些死者疯狂的发泄着,尽管那些都只是尸体:“这就是杀戮啊!站起来战斗啊!血族骑士!来啊啊啊啊!”
“必须让他安静下来……尤利……这样会害死他……”
“安静……可……这又怎么安静呢?这不就是……战场上的自己么,丑态百出,就像个自己曾经唾弃的嗜血疯子,这何尝不是曾经的我……”
嘭……
沉闷的枪响,弹壳落地瞬间,斯雷特就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样重重的倒在血泊中,他机械的呼吸着,双眼满是复仇未成的不甘,开枪的是Fenix,无论在何时,何种状态都保持着绝对理智的Fenix,并不是处决,而是高度失能性弹药,瞬间痛感引发的晕厥打断了疯子的疯狂,狄安娜同时冲上前去搂起斯雷特,将一支充盈着镇静药物的注射器插入他的脖颈:“地面上我的同僚和格里夫兰残余部队以及效忠于您的避役军团共同传来急电,影族攻势势如破竹……他们已经……还有的很抱歉……地壳要强行链接到地表需要中继器……战火将风暴圈破坏的支离破碎……我……”
“还剩下多少人……”
“……”
“我问你还剩下多少人?!”
愤怒的咆哮,数据网络是共享的,Fenix继续保持沉默,它明白,就算不说,尤利也早已知晓那残酷的答案:“信号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
“都死光了吧……呵呵……果然是影族……没必要刻意……”
“机器人不会撒谎,如实报告战损结果才不会延误战局。”Fenix面色不改,就那么冰冷的看着眼前这个final命令它用生命效忠的王靠着真银之剑强硬的支撑着站起,地板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怒火,咔嚓咔嚓地碎裂着,没有流露任何情感,亦或是,那种负面的情绪被尤利刻意的隐藏了:“调用战术数据网,征用所有的间谍卫星……”
“家人。”
“枪神小队还活着么……其他人都可以死……他们我……不允许死。”巨剑陡然暴突,凶狠无比的挑起一只吸血鬼尸体,锋利的剑刃刺穿了早已僵硬的肉体,连带着骨头一起死死的钉在墙壁上:“模糊数据表示我的同僚见过他们……安然无恙,但是影族的占领区凶险万分,您必须通过登基仪式获得您的军队。”
“如果我拒绝接受final的邪恶呢?”回应Fenix的是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尤利潇洒的拔出钉在墙上的巨剑,简单的擦去了沾染在剑身之上的血渍,快步流星地朝着先前到达的传送通道走去,Fenix沉默了些许,一把拽住了他:“你不会的,和哈克斯以及整个黑夜对抗,就算是我……也需要一支军队。”
尤利止住了脚步,Fenix说对了,他需要一支军队,一支唯命是从,强悍的甚至比吸血鬼还要永恒,还要嗜血的军队,而这支完美的让人闻风丧胆的军队,正好属于Fenix,曾经自己想要消灭的最终邪恶的父亲亲手留给自己的礼物:“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呵呵……哪怕白昼曾经也是黑夜的一部分。”尤利会心一笑,像是回应似的撞了下Fenix冰冷的机械臂,淡淡的看了一眼早已陷入昏睡的斯雷特和依旧陪伴在其身边的狄安娜:“还能动么?准备登基仪式。”
“你想好了?这是一种只能成功的拯救方式……一旦失败,也就等同于宣布你与整个世界为敌,整个旧世界将调集全部的力量……”
“如果连家人的生命都不能挽留住,那么范海辛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强硬的令人窒息的眼神,不再是曾经那个痴心妄想超越枪神的可怜少年,更像是一个幽灵,一个格里夫兰真正的亡魂所拥有的眼神:“照顾好前辈。”
“皇冠只是纪念品,您已经准备好了,那么,请跟我来,我将献上真正的王冠。”Fenix虔诚的朝着尤利跪下:“王的一切将与皇冠一同加冕。”
一切将与王冠一同加冕,尤利愣了一下,内心平静的海洋霎时变得暴躁无比,一切是他被人篡夺的记忆,那么加冕之物有失去的童年,还有的是什么!
“皇冠是什么?”
“您很快就会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