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了。”贝肯大帝合上双手,从王座上重新站起来,“我,灵魂世界的统治者贝肯·提坦,任命三日月赤楠,作为皇宫中的守护钦使。”
台下的贵族们传来唏嘘的议论声,赤楠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既像是提问,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地、疑惑地说:“守...守护钦使......?那是什么?”
“就是专门用来协助我保护辉煌花束的,大法师啊。”贝肯大帝停顿了一下,给予了赤楠很高的评价,并解释道,“是贵族哦。”
“贝肯大帝,您万万不可以这么做!”一个洪亮的声音令现场瞬间鸦雀无声。这声音仿佛带着万分不满,又十分坚决,不得退让。
赤楠等人十分好奇或者惊讶地回过头,想看看到底是谁居然可以用近乎命令的口气对着灵魂世界唯一的统治者说话。
人群中闪出一个矮小的身影,走近了一些便看的更清楚了。这个人的穿着是在整个贵族圈子里占少数的——东方贵族穿着的华丽服装,长袍,振袖,缝线装饰。说话的这个灵魂看上去是一个年纪不小的人,相比较起贝肯·提坦这位随意的统治者,鬓角斑白的他展现出一副老者的沉稳,脸上的纵横交错着的纹路也仿佛他连在灵魂世界的时日都屈指可数了。此时这位老者正弓着身子,那一双浑浊的眼睛慵懒地睁着,写满了不高兴,嘴角带着发白的胡须好像是有些不受控制似的抽动着。
这位老人一发言,全场便变得十分安静,赤楠就了解到这老家伙在贵族中,乃至在皇帝面前的威望了。这种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贝肯大帝才纳闷地开口道:“我说,建宫老爷子,您为什么时时刻刻都要反对我的决定呢。”
“这位是皇宫中的大钦使,建宫与助。在上一任皇帝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担任这个职位了。”城户夏卡凑到赤楠身边,小声地说。
“哈,看来真的是一个大角色呢。”
赤楠惊讶地自言自语着。然而这边这个叫做建宫与助的“二朝重臣”则开始大放厥词,这时老头子的眼睛好像完全睁开了,脸上的褶皱还是因为不悦而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贝肯大帝,您一定不能忘记这些家伙的身份啊!”
“哈?您指的是什么身份?”贝肯大帝则有些不解地歪过头,话音刚落,脸色变得舒展了一些,逐渐理解了建宫钦使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却旋即转为一种不屑的态度,漫不经心地说,“你说那个啊,跟本王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很大的关系嘛?”
“当然有关系了!”
老者几乎是打断了贝肯大帝话语的尾音,毫不退让地说:“这个小毛孩子,是个灵魂世界的【背叛者】啊。您必须知道,‘走狗’是绝对不可以踏入灵魂世界的贵族的。”
“那么作为统治者的本王,就不能制定一些新的规矩么?”
贝肯大帝的脸上飘过一丝厌烦,他重新向后坐下,以一种帝王的目光正视着作为大臣的建宫与助。
“别的规矩都可以,但是这一项万万不可啊。”建宫钦使脸上一副堪忧的神情,仿佛一位死忠的大臣想要说服一位昏君一般,“‘走狗’注定是要被灵魂世界的居民们唾弃和排斥的啊。”
“所以说你们这些东方来的老家伙就是欺人太甚啊。”听到这里,贝肯大帝从王座上直起腰板,毫不客气地说,“在本王生前所在的国度里,在时代的无数次变革之后,对任何人给予等同的尊重,我们早就被这样教育着了。”
“可是罪人不能得到信任和尊重啊。”老臣依依不饶,“您不能就这样忘记灵魂世界先人犯下的错误,重蹈他们的覆辙啊。”
“陛下,不能再出现十几年前的那场灾难了!”
“我的上帝,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这时就连人群中也有一些贵族的男男女女走了出来,站在中央的红毯上,表情担忧地向着帝王请愿着,大厅中变得十分喧闹。台前的四个人从贝肯大帝表情的变化中也可以看出,大帝显然开始产生动摇了。
“赤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桐博最先耐不住性子,焦急地问道,“你额头上的那颗东西,到底是什么鬼来头?”
“这些贵族的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赤楠并没有理会桐博的疑问,因为就连他自己也这样一种情况弄得大惑不解:“十几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八年前,那是连我都还没有来到灵魂世界时候。”
站在人群旁边的茉莉显然已经对这种混乱的场面而不耐烦了,脸上一副索性破罐破摔的表情,干脆对着赤楠和桐博讲起故事来:“那还是灵魂世界上一任皇帝当政时的事情了。当时,就是因为一位像我们这样的【背叛者】,能够‘串通’灵魂世界与平凡世界的‘走狗’,险些令灵魂世界和平凡世界走向灭亡。”
“一个‘走狗’差点灭亡了两个世界?!”赤楠和桐博同时发出惊呼。
“他向活着的家伙透露了不少的信息嘛。”夏卡虽然解释得很隐晦,但是赤楠和桐博很快就领会了他的意思,“一旦那些活着的家伙知道了灵魂世界的存在,你们知道其中的后果吗。”
“两个世界的轮回的平衡一旦被破坏,灾难也就不远了。”
“很显然那个至今没有查明身份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向我们这样的【背叛者】。”茉莉的表情十分严肃地接着夏卡的话说下去,“当时的事件也彻底搅乱了各路的灵魂争夺辉煌花束。他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目的又究竟是什么,我们还不曾知道。”
“若不是那个叫贝肯·提坦的家伙——我不得不说,他可真是个出色的‘家伙’。”夏卡的话语中带着一丝男人的妒忌,“若不是他出面获得了花束的认可并将它完好无损地统治到现在,两个世界都早就灭亡了。”
“作为亲身体会过这场灾难的人,贝肯大帝现在一定已经犹豫不决了吧。”茉莉有些无奈地转向王座那边。
赤楠从未见过有哪个他所知道的统治者像这位贝肯大帝现在一样的狼狈相,或许这就是统治者将政治过于开放的结果?贝肯大帝看着满宫的贵族议论纷纷,虽然看上去都像是在为整个灵魂世界而担忧,但是贝肯大帝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对刚刚立下功劳的三日月赤楠等人,太不公平了。赤楠看着贝肯大帝哭笑不得,额头上几乎要流下冷汗了。
“各位请安静一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有些贵族们自觉地退回人群中去,尽管那位叫建宫与助的二朝重臣依旧如一颗老松般屹立在大厅正中。有三个人同时从人群中挤出来,来到皇帝正前方。说是三个人一起走出来,不如说是其中一个人带着剩下的两个人走了出来。
赤楠感到很惊讶,因为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走廊中遇到的钦使,兰瑟·提坦父子以及他们家的侍女,穿着和服的混血少女井上·米缇娅。米缇娅看到了赤楠,两人对视了一秒钟,米缇娅微笑着稍微屈身,仿佛是在向赤楠再次表达感谢。赤楠则对于少女的过于礼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回以了一个拙劣的笑容,边忙将视角转移到别处去了。
然而贝肯·大帝看到了站出来的兰瑟钦使,以一副最无奈地表情慵懒地说:“不会吧,兰瑟老哥,连你也不支持我吗?”
“老...老哥?”
赤楠对刚听到的这个称呼惊讶不已。但下一秒他就猛然想到,兰瑟·提坦是贝肯·提坦皇帝当朝的钦使,同时两人却拥有着相同的姓氏,这么说来,兰瑟·提坦不仅是这为皇帝的辅佐大臣,还是这个国家的亲王了。他身旁的儿子,一副虎头虎脑的凯恩·提坦就是亲王子了。而混血少女井上·米缇娅,则是亲王府邸上的侍女。
“兰瑟·提坦不仅仅是钦使,还是亲王哟。”
夏卡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断了赤楠的思绪,赤楠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猜测夏卡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任凭夏卡继续说下去:“据说一场火灾造成了他们全家的事故呢。”
“贝肯,你先冷静一下,我并不是想要阻止你。”兰瑟亲王大概是满朝贵族中唯一一个敢对着自己的皇帝直呼姓名的人了——实际上,其他贵族当然也不会为此而不满。看到贝肯大帝脸上恢复了轻松一些的表情后,兰瑟·提坦亲王也相当满意地转过身来,看着愤愤不平的老者建宫与助,心平气和地说:“建宫老先生,我对您所担忧的事情也表示充分的理解。但是,我并不觉得三日月赤楠会成为那样的【背叛者】。”
“我们家中的侍女,刚刚在大厅外意外昏倒了,就是三日月赤楠用魔法帮助她治疗好的。”
在建宫老人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之前,兰瑟将一只手轻轻打在了他身边的米缇娅的肩膀上礼貌地说,米缇娅一如既往地把一副微笑挂在脸上。尽管建宫大钦使还是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能够博得您全部信任的理由。”
“换做我我也不会这样信任他的。”兰瑟轻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并不可笑的笑话一样,依旧保持着与建宫与助的激进完全不同的态度。话语礼貌而不空洞,谈吐朴素也不失优雅,“三日月赤楠,我作为灵魂世界的亲王,不会辜负大家由于历史的教训所产生的担忧,所以我不是来为这个孩子求情的。”
“但是,我觉得我们可以再给予他一个机会。”
兰瑟亲王突然话锋一转,身体也转向其他所有的贵族,有条不紊地说。
“我很愿意聆听一下您的提议,兰瑟亲王。”建宫装作一副非常礼貌的样子,却忽略了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兰瑟·提坦的叙述的事实。
“实际上,我还有我亲王府内的这位不才之子凯恩最近有一些事情要宣传给大家。”
“啊,又到举办‘那个’的时候吗,灵魂世界的年月还真是好混呢。”赤楠听到了夏卡小声地自言自语,当然他自己还不知道兰瑟亲王和夏卡所指的是什么。
“过两天在我兰瑟·提坦的亲王府上就会举办一场比武大赛,专门邀请灵魂世界各地的年轻灵魂来参加的比赛,各位年轻的灵魂将在我亲王府中的赛场上凭借自己的能力相互决斗,获得优胜的优秀青年将会获得证明实力的【贵族勋章】并亲自接受贝肯大帝的召见哦。”
“比武......大赛?”赤楠听了之后感到相当惊骇。然而看到了兰瑟身后的凯恩·提坦,本来就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更迸发出兴奋而好斗的光芒。
“当然——”兰瑟亲王把视线放到赤楠身上,“对于三日月赤楠你,如果能赢得这场比赛,重新来到贝肯大帝面前,就已经是第二次了。到那时,如果你拿着那枚珍贵的贵族勋章,再次站在了贝肯大帝的面前,我想,你的实力以及你对灵魂世界的热诚也可以得到证明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兰瑟亲王。”建宫钦使做作地鞠了一躬,随后又用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望向赤楠,慢悠悠地说,“倒是三日月赤楠,你敢不敢于接下这份邀请函呢。”
“我一定会参加的。”受到了这样的挑衅,赤楠作为被鄙视的群体中的一员想都没想地就答应了。尽管话音刚落,他自己便有些后悔,因为他连这所谓的“比武大会”是什么都不是很清楚。
“那老夫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建宫听到赤楠如此干脆的回答却显得更加不悦了,出于礼节对周围的贵族们举起手来拜了几拜,便从中廊退回去,最终还小声咕哝着,“分明只是一条‘走狗’,少在那里得意忘形了。”
“既然赤楠小子自己也许下承诺了,那我们就亲王府见了。贝肯,你继续吧。”
一直看着自己的兄长和重臣互相自作主张的贝肯大帝忽然间回过神来,有些无力地笑了笑:“啊哈哈,既然老哥和建宫老爷子都已经把事情安排得妥当了,我这个皇帝也没什么事情了,总之......”
“等下。”赤楠突然间打断了贝肯大帝的话。
“赤楠,你怎么敢......?”茉莉吓了一跳,有些愠怒地小声叫道。
“贝肯大帝,在结束之前,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随意说吧,既然不能为你加官进爵,你的其他要求本王尽量满足。也算是对你这次的功绩赐予你的答谢。”
一个小时之后,四个人重新站在了辉煌的宫殿大门前。只是这时,丹羽桐博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桐博的身上多了一身轻盈的铁质轻铠,坚挺的甲胄,与手中一杆锃亮的长枪,再加上此时仿佛整个盔甲间有一些闪耀的光辉流逝而过,使桐博看上去宛如一位威风凛凛,久经沙场的战士。但是此时桐博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战士般正义的眼神”,取而代之则是一种十分无奈的神情,和旁边城户夏卡的茉莉脸上的表情一样。
“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真是的,赤楠大人,干嘛一定要帮这家伙找事情做啊。”怀中的书中魔灵阿尔希恩十分不满地说。
“哎?你们怎么都不满意啊?”感觉像做了什么好事情一样的赤楠受到这样的白眼之后感到一头雾水,“我只是想为我对桐博犯下的错误做些弥补而已啊。”
“真是一根筋啊,我之前不是也已经原谅你了嘛。”桐博大笑出声,同时打量着自己全身上下的铠甲,有些兴奋地说,“不过这样也好,在皇帝的军队学习武术,也是件值得努力的事情啊。”说罢,还尝试性地把手中的长枪挥舞了几下。
听了这些,赤楠也感到有些欣慰地笑了。破天荒地主动向桐博伸出拳头,这是曾经还“活着”的那个三日月赤楠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
“变得更强一些吧,这也是你生前就有所希望的吧。”
“嗯,你的比赛也要加油啊,一定要向大家证明自己。”桐博这边则二话不说地把拳头迎了上去,两个人的拳头碰撞在一起时,两个人也由衷地为彼此的变化而感到高兴。
最后从宫殿回来的又只剩下三个人了。身后辉煌宫殿后院的操练号角响起,赤楠没有问什么,知道桐博已经在那里开始接受训练了。
“心情很复杂吗?”夏卡打破寂静问道,“今天受到的打击可就不是什么小事了。”
“只是,你不觉得奇怪吧。”茉莉主动开口,饶有兴趣地问道,“像你这样拥有战斗能力的年轻灵魂,还有很多很多呢。”
还没容赤楠说话,夏卡性急地抢先说着。
“所谓灵魂世界啊。就是各位曾经活着的家伙脱离了肉体凡胎之后,挣脱束缚完成自己梦想的地方。”夏卡总喜欢不紧不慢地说着一些意义重大的话,“灵魂世界的皇帝也是这么希望的,希望灵魂世界成为所有凡人去世之后的理想乡。”
“这样的地方是不可能存在的。”赤楠直接打断这美好的想法,有些消极地说,“被囚禁金井同学,神崎同学,乃至身为背叛者的我们,一来到灵魂世界就注定背负着不幸,这根本不是我们一开始的理想。”
“想实现自己的理想,只有不断地变强。”茉莉毫不留情面地说。
“所以关于邀请函的事情,既然接受了,我一定得取得优胜。”赤楠认真地说。
“就是这种架势!赤楠大人!我们一起加油吧!”阿尔希恩迸发出开心的声音。
身后的茉莉沉默了一会儿,脸上又露出了少有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