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末刻,宇文修果然准时送了简浔回侯府,见过平氏后,简浔便回了自己屋里梳洗换衣裳。
何妈妈想起上回的事,因吩咐瑞雨琼雪:“你们累了一天了,也下去换件衣裳歇息一会儿,再上来服侍小姐罢,现下我服侍小姐即可。”说完进了净房,自己服侍起简浔来,一面不着痕迹检查着她身上,看是不是又跟上回似的,有暧昧痕迹。
简浔当然知道何妈妈取瑞雨琼雪代之服侍自己的用意,大大方方的任她检查,反正宇文修只吻了她的嘴唇,还是点到即止,——话说回来,她还真是第一次才知道,原来两个人只是彼此挨一下嘴唇,便能让人由身至心都战栗起来,甚至这会儿想起来,都还禁不住心跳加速,这应该就是两情相悦最美好的地方了罢?可怜她活了两辈子,终于有机会感受到了,好在现在感受到,也不算晚。
“小姐,穿这身衣裳可好?也是前阵子新做的。”何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总算让简浔回过了神来,忙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草草扫了何妈妈手里的衣裳一眼,“挺好的,就穿这身罢。”
见何妈妈满脸的如释重负,简浔暗自好笑,何妈妈不是一直更看好师兄吗,怎么也恰是她,防师兄防得最厉害?因说道:“妈妈明儿给师兄准备一些鱼鲞和肉干罢,他后日一早,就要回蓟州去了。”
委婉的告诉何妈妈,她至少暂时可以不必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何妈妈闻言,却是满脸的惊讶:“哎呀,这就要走了啊?不是说出了二月才走吗,这还有好几日,正月才完呢,我的肉干还没晒好,看来今晚上要连夜烤制了。”
所以,您这是比谁都要防着师兄,却也比谁都要关心他?
简浔好笑不已,道:“这次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差这几日了,妈妈也不用着急,师兄会把周四平留下,办一些私事,你的肉干要是不够时间都烤制出来,先弄一部分让他带着路上吃就行了,回头再让周四平送去便是,他们自有自己的通信渠道,比驿站还快些。”
她可以安排人去接宇文修那些亲卫们的家眷,但庄子那边,却得有一个人统筹安排,周四平办事向来妥帖,所以宇文修把他留了下来。
何妈妈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服侍起简浔穿戴来。
一时收拾妥了,平氏也打发人来催请简浔了,简浔遂去了前面,与平氏回合后,一道去了景明院。
难得的喜日子,除了古氏,崇安侯府祖孙三代都列了席,崇安侯先前已自宇文修之口知道他后日就要离京了,所以举杯时,第一句话便说的是:“今日咱们一家齐聚一堂,除了给浔丫头过生辰以外,也当是给修哥儿践行了,祝他马到功成,早日将羯贼赶回老巢去,永世不敢再入侵大邺!”
于是大家纷纷举杯,把崇安侯的话重复了一遍:“祝修哥儿(师兄)马到功成,早日将羯贼赶回老巢去,永世不敢再入侵大邺!”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饭毕,天也早已黑透了,简君安想着宇文修后日就要走了,难得开恩叫了简浔,“你们姐弟几个,送你们师兄出去罢。”
简浔便领命带了弟弟妹妹们送宇文修出去,宇文修一面往外走,一面忍不住腹诽,多三个碍事儿的,算怎么一回事?好在简沫是个识趣的,一出了景明院,便叫了简泽简沂说话儿,不觉便离前面的宇文修与简浔有一段距离了。
宇文修这才趁黑牵住了简浔的手,低声说道:“师妹,你照顾好自己,一得了假,我便会立刻回来看你的,你日常也别想着省银子做大事什么的,我还不差那点银子……有什么为难事了,不方便告诉师母的,就与姐姐说,平日觉得闷了,也可以送信给姐姐,让她过来陪你,她出嫁还有一段时间呢,嫁妆也自有绣娘丫头们替她绣,她不过只需要装装样子罢了,真让她绣,绣到她头发都白了,也绣不出那么多来……”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像个老妈子似的。
简浔知道他舍不得自己,佯装不耐烦的道:“这些话你下午都说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都能倒背如流了好吗?还有,你这样说倩姐姐,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收拾你?”
宇文修看着朦胧灯光下,她巧笑倩兮的小脸,真的是一刻也不想与她分开,可眼见二门已在眼前,也只能与她再次话别,然后借着夜色的遮掩,趁她不注意低头啄了她一口……
宇文修离开盛京后,时间很快进入二月,春天的脚步也越来越近了。
三月初,简君平终于带着陆氏母子几个,回到了盛京。
崇安侯自知道次子一行已抵达了天津卫后,便日日让人守在阜成门外了,总算在等了七八日后,接到了简君平一行。
简君平却是奉旨回京的,自然要先进宫面圣,便没有先回崇安侯府,而是去了御赐的宅子,将陆氏母子暂时安顿下来后,便立刻梳洗更衣,坐了轿子进宫面圣去。
余下陆氏也洗了澡换了衣裳,然后带着宝婵房前屋后的看起来,一面看一面道:“果然是御赐的宅子,自有一番寻常人家宅子没有的气派与底蕴,就是稍微小了些,若再能大些就更好了。”
宝婵笑道:“盛京城寸土寸金,可不比泸定那个小地方,几百两就能买座大宅子了,盛京城是有银子还未必买得到宅子呢,何况是这样地段的,还是皇上亲自赐下的,可着满盛京满大邺,有几个人能有这番殊荣的?像咱们二爷这般年轻的,就更是没有了,小姐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陆氏闻言,冷哼道:“现在说苦尽甘来还言之过早,总得二爷真把休书赏了古氏那个贱人,将她扫地出门,我也坐正了那个早该属于我的位子,朝廷的封诰也下来,我成了真正的简夫人后,才是真苦尽甘来了。”
宝婵笑道:“那还不是迟早的事儿,您这些年陪着二爷吃了那么多苦,若没有您一路与二爷风雨共济,将他照顾得妥妥帖帖,替他把上峰同僚下属的家眷都拢住,年礼节礼也都送到上峰们的心坎儿上,二爷又怎么可能有今日,您还为他生了两位小少爷,让他后继有人,别人不知道您的好,二爷岂能不知道?不然路上也不会一再向您保证,一回京便休了那个贱人了,您就只管放心罢,这一切都该是您的,谁也休想抢走。”
又骂古氏,“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二爷都摆明不要她,侯爷也勒令她离开侯府了,她倒好,死皮赖脸的硬是不肯走,以为自己独守空房这些多年,就能让二爷看她一眼了?做梦呢,二爷这些年只差恨她恨到生吞活剥她的地步了,何况她还早就人老珠黄了,且等着沦为下堂妇,被扫地出门罢,敬酒不吃硬要吃罚酒的东西!”
说得陆氏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道:“他但凡还有点良心,就该知道这些年到底亏欠了我多少,旁的不论,只看我如今苍老憔悴成这样……你待会儿便打发人把盛京如今最有名的香料香脂铺子,和衣裳首饰铺子都打听清楚了,我得尽快保养一番,也得尽快做一批新衣裳打一批新首饰才是,不然二爷如今正是春风得意之际,纵他不想着招蜂引蝶,那些狂蜂浪蝶还要不停的往他身上扑呢,何况他还未必就不想着,我可不想前边儿的猛虎还没赶跑,后边儿又来了饿狼。”
宝婵忙笑道:“小姐哪里苍老憔悴了,分明就跟十年前一样年轻漂亮,旁人若是不知情的,谁能相信您早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了?不过,您自前番小产以来,一直没好生将养滋补过,也的确该好生滋补一番才是,不然我先让人请个大夫来,给您诊个脉,再……”
“住口!”话没说完,已叫陆氏低声喝断,“我什么时候小产了?你都跟了我二十年了,还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成,这次便罢了,下次你若再犯,就别怪我不念多年的情分了!”
宝婵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低声道:“都是奴婢不好,小姐别生气,奴婢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陆氏这才面色稍缓,道:“再打发人去给弟弟送个信儿,让他知道我们已经回来了,请他得了闲便过来做客,我有好些话想与他说。”
顿了顿,忽然伤感起来,“只可惜姨娘已不在了,不然让她知道我马上就是三品的诰命了,她得多高兴?吴氏那个老妖婆,小吴氏那个贱人,这些年害死姨娘不说,还辖制得弟弟身为堂堂武定伯,家里却一点主也做不得,我总会为弟弟讨回公道,为姨娘报仇的!”
陆氏的父亲,先武定伯早在几年前便病亡了,虽然先武定伯的身体向来很好,忽然说没就没了,实在让人没法不怀疑,可那时候陆氏远在蜀地,自身都难保,就算怀疑又能怎么样?
如今的武定伯正是她的胞弟,照理这些年多多少少也能照拂她一二的,只可惜武定伯府内外都让武定伯太夫人把持得死死的,陆氏的弟妹又是武定伯太夫人的娘家侄女儿,一心向着自己的姑母,所以这些年陆氏的日子是难过,她弟弟的日子却也一样没好过到哪里去。
主仆两个正说着,忽然屋里传来简菡的叫声:“娘,娘,您快来呀,弟弟又扯我头发了,您快来救我啊……”
陆氏只得打住话题,一面与宝婵笑嗔着:“这几个小冤家,就没有一刻省心的!”,一面进了屋里去。
彼时简君平已见到皇上了,生平第一次面圣,他岂能有不紧张的,得亏他在泸定这么些年,骨子里侯门公子的教养和气度都还在,倒也言之有物,进退有度。
何况他还生了一副好相貌,让皇上对他印象越发的好,一口一个“爱卿”的与他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赏了他一套御制的文房四宝,才让他跪了安。
简君平出了御书房,看着四周巍峨的宫墙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色宝顶,一瞬间只觉浑身说不出的有力量,也说不出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他用了这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甚至差点儿赔上了性命,总算凭借自己的真本事,站到了全大邺最尊贵的地方,见到了全大邺最尊贵的人,父亲这下总该知道,自己从来都比大哥强,侯府也理所应当该由自己继承,也只有自己才能让侯府再次兴旺发达起来了罢?便父亲暂时仍不肯承认也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也不着急!
简君平很快出了宫,坐上轿子便直奔御赐的新宅子,他答应了父亲今晚上要回去全家一起吃团圆饭的,何况他千里迢迢回来,理当第一时间回去拜见多年未见的老父,他也还有正事要办,总得把家务事都理清楚了,他才好没有后顾之忧的为国效力为君尽忠,也为自己挣个越发光明的前程。
一时回到新宅子,就见陆氏已将一切都收拾得妥妥帖帖了,一见他回来,便忙亲自奉了一盏他爱吃的明前龙井与他,简君平便越发满意了,道:“给孩子们收拾一下,我们这便坐车回侯府去罢,父亲还等着我们回去吃团圆饭呢。”
陆氏闻言,面露难色,嗫嚅道:“侯爷当年恨我恨成那样儿,只怕如今也没好到哪里去,不然还是爷带了孩子们回去,我就留在家里罢,也省得侯爷见了我生气,没的白坏了侯爷与爷父子之间的情分,也扫了大家的兴……算了,菡丫头爷也别带了,只带了淙哥儿和泓哥儿回去罢,他们虽是我生的,到底也是侯爷的亲孙子,侯爷应当不至于连他们也一并不待见……”
话没说完,简君平已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些年陪着我在泸定,没有功劳尚有苦劳,何况你的功劳那么多,我能有今日,至少有一半得归功于你,你怎么就不能回去了?不但要回去,以后我还要让你能堂堂正正的走大门回去,我们的孩子也是一样,父亲若是同意,当然就最好,若是不同意,我也一样能将事情办到,我既说了绝不会再委屈你们母子,就一定会做到!你快换衣裳去罢,孩子们就让宝婵收拾去,我等着你们。”
一席话,说得陆氏红了眼圈,片刻方哽声道:“有爷这番话,哪怕我最终还是不能光明正大的与爷站到一起,出现在人前,我也心满意足了。”
简君平也有些动情了,道:“你这些年陪着我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又这般深明大义,我怎么能再让你委曲求全?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光明正大与我站到一起,出现在人前的!”
这些年简君平当然不会只陆氏一个女人,纵然家里没有,外面也免不了逢场作戏,但他心里最爱的始终是陆氏,不只因为陆氏为他做了那么多,也因为陆氏这些年下来,仍一如既往的貌美娇弱,以他为天,譬如此时此刻,陆氏红着眼圈欲泫欲泣的样子,便是简君平在其他女人身上,从没见到过的,那样少妇与少女两者皆有的风情,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已是快三十岁的人了,叫简君平怎能不爱,又怎能再舍得委屈她?
陆氏闻言,这才含泪而笑,屈膝给简君平行了礼,往内室换衣裳去了。
不多一会儿,一家人便俱已收拾妥帖,坐上了回侯府的马车,陆氏带着简菡与宝婵坐了一辆车,简君平则带着两个儿子,坐了另一辆车。
眼见侯府已越来越近了,宝婵因小声说道:“小姐,要不要告诉一下小小姐和两位少爷,待会儿当着侯爷的面儿,千万别再叫您‘娘’了?侯爷重规矩您也知道,总不好一回来便惹他生气。”
陆氏却是一脸的冷笑:“为什么要改口,又不是我让他们这样叫我,是二爷吩咐的,侯爷要问罪,自有二爷挡在头里,何况他们叫我娘不过是迟早的事儿。我就是要让古氏那个贱人知道,二爷到底有多看重我们母子,识趣的,就立刻给我把位子腾出来,哼,我在泸定吃苦受罪九死一生,她却在盛京等着坐享胜利的果实,这世上岂能有这么便宜的事!”
简菡已经十岁,也算是个大姑娘了,生得与陆氏极像,又继承了简君平相貌的优点,毫无疑问再等几年,会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听得母亲的话,她立刻也冷笑道:“娘说得极是,婵姨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些年陪着爹爹在泸定吃苦受罪的人可是娘,凭什么一回京就要让娘委曲求全,是那个女人自己不要脸,非要赖着不走的,那我们又何必要给她留脸!”
宝婵闻言,就不敢再多嘴了,只赔笑道:“小姐与小小姐说得极是,都是奴婢想岔了。”
陆氏这才满意的搂了简菡,笑道:“乖女儿,你放心,这些年你受的委屈,娘一定会十倍百倍的给你找补回来的,你的名字,娘也定会尽快替你改了,娘会让你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里,只有尊荣富贵,再没有委屈与艰难。”
虽然深知两个儿子才是自己余生最大的依靠,是自己安生立命的根本,甚至连简君平都比不过,但陆氏这么多年以来,最心疼的还是简菡,既是因为简菡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因为当年在去泸定的路上,她没有奶水,简菡的奶娘又被打发了,她和宝婵只能日日用小炉子在车上熬了米汤给简菡吃,令她一度差点儿丢了性命。
所以陆氏对简菡是有亏欠与愧疚的,兼之简菡十分“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变着法儿的帮衬她,时常在简君平面前代她把自己不好说出口的话替她说出来,不然就是与她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比两个儿子贴心了不知多少倍,她就越发没有理由不疼她了。
彼时崇安侯府内,崇安侯与简君安父子两个,并平氏简浔母子四个还有简沫,俱已等在景明院的花厅里了,只是所有人脸上虽都在笑,虽都一脸的喜悦与期待,但心里真正急着想见到简君平的,只怕也就崇安侯与简君安了。
眼见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简君平却还没有回来的迹象,崇安侯不由急了,吩咐简君安道:“怎么你弟弟还不回来,别不是路上被什么事给耽搁了罢,再打发人去瞧瞧,快!”
简君安应了,正要吩咐下去,就听得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二爷回来了!”
立时满脸的喜气,向崇安侯道:“父亲别着急,这不就回来了,想是皇上多留二弟说了一会儿话,这可是别人求不求不来的体面与恩典,泽儿沂儿,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且随为父迎接你们二叔去。”
简泽与简沂早对自家这位二叔不抱期待了,小孩子的喜恶,本来就很容易被左右,不过父亲既发了话,少不得也只能遵从,便与简君安一道迎了出去。
余下崇安侯方才已是坐立难安,这会儿越发坐不住了,一直喃喃着:“这么多年没见,也不知老二是胖了还是瘦了……蜀地湿气重,所以嗜辣如命,也不知他的口味是不是也变了,平氏,你让人传话给厨房,准备几道蜀地的菜色,以备不时之需……”
哪还有半分往日的威仪与严厉。
简浔看在眼里,不由暗暗腹诽,祖父难道不知道一句话“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吗,到时候他老人家可一定要撑住啊!
念头才刚闪过,就见简君安已回来了,脸上再不复方才的喜笑颜开,身后也没跟着简君平。
崇安侯忙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二弟呢,你不是迎他去了吗,人呢?”
简君安抿了抿唇,才沉声道:“我还没走到二门,就听下人说,二弟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将几个孩子并那陆氏,一并带了回来,连陆氏也是经的正门进府,门上的人根本拦不住……”
纵然知道自家二弟如今铁定越发待那陆氏不一般,那陆氏到底还只是个妾,怎么能经正门进出他们家,也太不成规矩体统了,连他平常还不走正门呢,是想着二弟这么多年没回来,这次回来又光宗耀祖了,他才会请示过父亲后,让下人开了正门,哪知道到头来,竟白白便宜了陆氏一个妾室!
崇安侯脸上的笑也一下子敛了去,似是到了这会儿,才猛地想起以次子的性子,必定会带陆氏一并回来一般。
片刻,他才吐出一口气,沉声道:“立刻把门上的人都打二十大板,再革三个月的米粮,以儆效尤!”
简君安见父亲脸色不好,忙道:“父亲别生气,不管怎么说,二弟远道归来总是喜事,实在犯不着为了区区小事,就影响您的心情,我这就传话去。”自往外吩咐下人去了。
简浔却是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她知道简君平会迫不及待的作死,却没想到会这么快,面都还没露呢,已先作了个死惹得祖父不高兴了,他可一定要再接再厉,别让她失望才好。
简沫则是白了脸,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微微发起抖来,祖父再恼那陆氏又有什么用,只要父亲坚持替她张目撑腰,便是祖父,到头来怕也只有妥协的份儿,难道母亲和她真将没有立足之地了吗?
得亏她惟恐今晚上母亲便与父亲和陆氏闹起来,先前哄着母亲喝了一盏安神茶,这会儿母亲都还睡着,不然光这一件事,已足以母亲气得发昏了。
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听得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侯爷,二爷回来了!”
然后是简君平熟悉的、略带哽声的声音:“父亲,不孝子回来了,给您磕头了。”等声音落下,人才出现在了门前,直挺挺便跪下去,红着眼圈先磕了三个头,才膝行至崇安侯面前,又磕起头来,“父亲,儿子这些年一直好生惦记您,如今总算回来了,瞧得您还是跟以前一样健康矍铄,儿子总算可以安心了。”
崇安侯方才是恼着简君平,若不是他坚持,下人们怎么敢放陆氏走正门,若不是他纵容,陆氏又怎么敢走正门?
但这会儿见了活生生的儿子,见他瘦了好些也成熟了好些,甚至鬓间都能看到隐隐的白发了,这些年过得有多不容易由此可见一斑,他虽不后悔当年坚持送走他的决定,不然儿子也不会有今日,却并不代表他就不心疼……不由也红了眼圈,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起来,快起来!”
见简君平不起来,又吩咐简君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你二弟起来?”
简君安便忙上前搀住了简君平,简君平这才起来了,忙又给简君安行礼:“大哥,当年都是我不好,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若不是实在惦记父亲,惦记你和这一大家子,我都没脸回来见你了。”
简君安忙道:“二弟说的这是什么话,牙齿和嘴唇再要好,也还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何况我们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我早忘记当初的事了,你也别再放在心上并为之自苦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就好好相守着,兄弟两个齐心协力,把崇安侯府发扬光大,让父亲只管含饴弄孙,安享晚年便是,你说好不好?”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都听大哥的。”简君平自是无有不应,兄弟两个都是一脸的激动与动情。
崇安侯待兄弟两个的情绪稍稍平复后,才笑着与简君平道:“你大哥你已见过了,还不快见过你大嫂,这些年若不是她操持有方,里里外外都拿得起放得下,我也不能至今这般精神,你大哥也不能没有后顾之忧,只管忙自己的事业去。还有沫丫头和你的侄儿侄女们,你走时浔丫头与沫丫头都还小,两个侄儿更是还没生下来,如今却都这么大了,怕是在大街上遇上了,你都认不出来呢。”
简君平便忙依言上前给平氏见起礼道:“多谢大嫂这些年代我孝顺父亲,我待会儿一定好生敬大嫂一杯,聊表谢意。”
平氏忙还了半礼,笑道:“都是我分内之事,当不得二叔这么说。”
简浔趁机带了弟妹们上前见礼:“见过二叔(见过爹爹)。”
简君平这些年连亲生女儿简沫都难得想起了,何况侄儿侄女们,草草打量了他们一眼,笑道:“都快起来,快起来,自家人不拘这些俗礼,二叔给你们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回头再分发给你们,喜欢你们能喜欢。”
目光在经过简沫时,到底还是多停留了片刻,见简沫已不是记忆里那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丫头了,出于父女天性,心口多少还是有些发热,只是再看简沫越大就与古氏生得越像,心口立刻又冷了下来,不再多看她了。
简君平受完小辈们的礼,想起外面还有自己和陆氏的三个儿女等着拜见祖父,忙又笑向崇安侯道:“父亲说我在大街上见了孩子们,只怕认不出来,您老在大街上见了孙子孙女儿们,也一定认不出来,菡儿淙儿泓儿,你们三个还不快进来拜见祖父?”本来还想让陆氏也一并进来了,想起父亲的脾气,到底还是忍住了,反正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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