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见山(1 / 1)

“你不用这么吃惊。”

见莫舒泰被自己的惊人开场白弄得手足无措,庄邪含笑微微躬身,一手将他摁到脂粉女身旁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与之正对的单人沙发上,修长的两腿交叠,十指交叉轻轻压于腹部,举止优雅得体。

“我之所以自述性取向,是因为很多对话者常因为我的举止体态而禁不住分神揣测,大大地影响了交谈的效率。为免重蹈覆辙,我就干脆地表明取向,好节省一些宝贵的时间。”

莫舒泰闻言一愣,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的庄邪苦笑道:“你不觉得跟一个初会的直男宣布你是同性恋这件事,远比让他猜测你是不是更分神吗——我的意思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是个人都会被这开场白吓到吧?”

“噢?是这样吗?”庄邪表情天真,似乎真的陷入了疑惑之中,秀美的两叶柳眉一颦,压低的眉眼让迷雾一般的棕色瞳孔显得更加迷离,上头的道道沟壑仿佛是摇荡着的水波,能在注目者的心底打出阵阵涟漪。

好美。。。。。。我。。。。。。我靠!

莫舒泰把手没在腿侧狠狠地掐了一把,才将自己晃荡的心神从庄邪激起的波光涟漪中抽离。只是腿部传来的火辣刺痛没能完全盖住他心头的冲动,让他一时惊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压抑着不为人知的取向。

待到完全晃过神来,莫舒泰是既惊又怕,背脊的冷汗汇成了几股,心中大呼不妙,对眼前看起来秀美可人、人畜无害,但不知不觉就能惑乱他心神的庄邪忌惮到了极点——如果他是一只猫,此刻的背毛应该竖成了莫西干的样式。

“算——算了!闲话莫提。”莫舒泰的胆寒从刻意提高的音量中表露无遗,身子往沙发上缩了一缩,近乎徒劳地拉远了一些与庄邪的距离,说:“庄先生大费周章找我过来,是有何贵干呢?想来我贱命一条,应该无缘跟庄先生这种气派的人物结识才对,难不成——是认错人了?哈哈哈哈,对!对!肯定是这样!您看,您的手下办事也太不靠谱了,竟然能认错人,我想趁现在走应该还不会耽误您太多的时间。”

打了个哈哈,莫舒泰当即抽身而起,不容分说就要拔腿走人,身旁一直袖手旁观,似乎身处局外只专注玩手机的脂粉女却边嬉笑着回复信息,边以迅雷之势单手将其擒住。

莫舒泰一惊,下意识就要反抗,却察觉到肘关节被脂粉女以微妙的手法制住,假如自己真的鲁莽乱来,怕是会落得折骨断臂的下场,一时冷汗渗渗,进退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莫小兄弟,我们当然没有找错人了,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了解一下我们对你多了解——但我听小逸说了你刚刚在车上的表现,我想,你该是个聪明人才对。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这样对大家都好,你说对吗?”

“呵呵。”莫舒泰见挣扎无效,暗暗叫苦,心中抱怨做人尤其是做穷鬼果然不能太冲动强出头,该躲躲该跑跑,这次怕是真的上了贼船回不了头了,“庄先生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不识趣,就真的太不识趣了。”说罢一屁股坐倒下去,往自己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红茶内加了五颗方糖两大勺牛奶,提起茶杯一饮而尽。

庄邪见自己的上等红茶被莫舒泰这么牛嚼牡丹,咧嘴一笑,说:“莫小兄真性情,庄某就不妨开门见山,这次请你来,是希望和你谈一桩生意。”

“哦?我没钱没皮肉没本领没靠山,庄先生竟然会跟我谈生意?”

莫舒泰心中一横,反正贼船是上了,最坏不过是闹个鱼死网破,倒不如听听这妖媚的同性恋打的什么算盘,算不定还能给自己谋求周旋的余地。

“恩,这件事说来倒是话长。”庄邪将茶杯放下,取出手帕将不慎溅出的水点细细擦干,继续说道:“你知道钟鸣鼎的父亲钟天熙出国了吧。”

莫舒泰身子靠到沙发靠背上,双手环胸,做出一副镇静模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知道他为什么出国吗?”

“伯父是生意人。”莫舒泰耸了耸肩,言下之意显而易见。

“他的确是生意人不假,所以有着生意人天经地义的迷信。”庄邪张嘴一笑,红唇皓齿,好看之极,“说来刺激他因迷信而出国躲避的人,跟你还有些牵扯。”

“什么?”莫舒泰问出一个什么,心中却有三个疑问:富甲一方、权势滔天的钟天熙出国竟会是为了躲避,为什么?躲的是什么人?自己又是什么时候跟这样的人物扯上了关系?

庄邪从西装的内袋取出一张手掌见方的彩色冲晒照片,顺着光滑的玻璃桌面递到了莫舒泰的跟前。后者见状,抬手将照片捻起,细细打量起来:照片上头是一个清秀的女孩,看起来年纪尚幼,最多不过10岁,圆滚滚的脑袋后头扎着两条可爱的马尾,直垂到肩,娇俏动人,十分讨人喜欢。

莫舒泰心中此般描述着,越想越觉奇怪,这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这张照片,好像在什么地方。。。。。。

墓场!小女孩!

莫舒泰此刻的惊愕非能以笔墨所形容,如泉涌入大脑的记忆让他如遭棒喝,一瞬间惊醒,明白过来庄邪口中所说这个小女孩与他的牵扯是什么——这张不正是在监房内陈树给他看的照片,照片上那个不正是他追逐钟鸣鼎当晚翻找的纸桶的主人,那个被撞死之后家里人得到了一大笔赔款,还因此被葬到了市内数一数二的豪华墓场的小女孩!

一个死人!

一点想通,就如有拂晓时那圣剑一般穿透力十足的晨光,瞬间驱散了近来一直笼罩在莫舒泰头上,却因为他屡屡忙于生死奔走而无暇理会的厚实迷雾——那个认罪态度良好、赔款十分豪爽的富豪,就是钟天熙。

他撞死了这个无辜的小女孩,因为“迷信”,害怕“报应”,所以才尽全力的弥补,但他还觉不够,很可能这不是什么单纯的事故,而是酒驾、超速之类,总之就是钟天熙认为自己的错不足以用金钱填平,但自己苦于集团和自身利益,无法站出来公开认罪道歉,这才躲到了海外,以防小女孩的冤魂追魂索命。

看见莫舒泰舒展又拧起的眉头,和眼神中忽隐忽现的亮光,庄邪两手一摊,笑盈盈地说:“看来我是不用多费唇舌了。小逸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莫舒泰自以为前事已经暂告一段落,却没想到现在兜兜转转,事情竟然又回到了钟鸣鼎身上。钟鸣鼎对他有大恩,如果他有麻烦,莫舒泰怎么也不能不管。心中长叹一声,莫舒泰百感交集,看来柳还望说得对,自己不是孤星转世,就是扫把星投胎。

“你说的生意到底是什么?要帮伯父除灵的话,你们自己上门洽谈就好了,没必要找我搭桥吧——我跟鸣鼎关系好,可不代表我跟伯父也说得上话。”

见莫舒泰口吻严肃,语气变冷,庄邪知道他已然入戏,满意一笑,说:“我们不想只做这么一单零散生意,我们要钟天熙以大价钱与我司签约,由我司向他提供唯一、终身的除灵安保。”

“哈?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吧。伯父既然那么怕小女孩的冤魂,你们只要出手摆平,后面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恩?你身边的那个恶鬼没跟你好好说过地府移民的细则?”

莫舒泰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撇过脸去看了柳还望一眼,只见后者不耐烦地翻着白眼,一副“老子早就说了你没听进脑而已”的厌倦神色,似乎是不愿张嘴多讲。

庄邪见状,笑着解围,说:“那个女孩是意外死,不会立刻在地府中拿到合法身份,而会在阎王殿挂上索命的差事,等着害死他们的人死掉才能去索命——听明白了吗,虽然他们是有权追索性命,但只能在地府被动等待,不能上人界主动害人。虽然临时,但毕竟是合法公魂,我们这帮术者怎么可能上门招惹?”

“这。。。。。。”莫舒泰一手捏着下巴,脑筋一转,说:“那你们干脆到路上抓几只游魂野鬼灭给伯父看不就好了?这样展示过你们除灵的手段,相信伯父也不会认为你们是江湖骗子。”

庄邪轻轻摇头,头部摆动的幅度左右都不超过15度,清晰地表达了自己否定的意思,又不会显得太过无礼。

“像钟天熙这样的大商人,精明得很。他本来就认为世间有鬼,且鬼会害人,所以对于这种事,一直心怀敬畏,为求平安,大大小小的事做了不少。如果我们只是胡乱抓几只鬼来灭给他看,他根本不会动容。”

庄邪的右手搭到沙发由精木雕刻而成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依次敲着光滑的木面,富有节奏的“哆哆”声在一时间静默下来的宽阔室内激起了沉闷的回响。

“为了让钟天熙上钩,我们设下了一个饵。只是很可惜,那道完美的饵。。。。。。”

庄邪说着,咧开的嘴角不经意间往上吊起,将原先那道迷人的新月绞成了锋利的弯刀,嗖嗖地往外渗着令人心生畏惧的寒意。

“被你给毁了,莫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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