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二门上传事云板连叩四下,俱已在府里服侍了多年的众管事妈妈便都知道府里是有主子过世了,虽不清楚是哪一位主子,但仍忙忙穿衣起来,齐齐聚到了芜香院正房外,等候当家主母的指示。
是以待孔琉玥被珊瑚璎珞等人簇拥着回到芜香院时,一眼望去,座下十一个管事妈妈都到齐了,且都已自觉的换好了素色衣衫。
孔琉玥就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吩咐身侧的初华:“初姐儿,时候已经不早了,你且回房歇着去罢。”
初华闻言,摇头道:“我留下来协助母亲理事。”顿了一顿,脸上闪过一抹羞赧,“连日来母亲一定累坏了,我虽笨拙,一些小事还是做得来的,请母亲给我这个为您分忧的机会。”扭捏的样子,终于有了几分小女儿在母亲面前时的娇态。
这是不是意味着,初华又已对她卸下了几分心防?孔琉玥的嘴角不自觉浸上了一抹笑容,道:“我倒是真有任务交给你,不过不是这时候。你也知道府里接下来要办丧事,我身为当家主母,要忙的事情不知凡几,虽有你二婶婶协理,到时候只怕也抽不出时间兼顾家里,所以我打算让你帮着管一下我们院里的事,你可愿意?”
本来芜香院的事向来由谢嬷嬷专管、梁妈妈监管,还有石妈妈董妈妈坐镇,便是离了孔琉玥这个主母,也是出不了乱子的,不过这倒不失为一个锻炼初华的好机会。
初华闻得母亲让她管自家院里的事,忙道:“我自然愿意,只是咱们院里能有多少事?母亲再给我派几件差事罢?”母亲那样维护他们姐弟,此番又救了弟弟一命,她已知道傅镕不会有事了之事,她当然也要竭尽所能的为母亲分忧,方算是不辜负母亲的那一番维护之情、救命之恩!
孔琉玥笑了起来:“你当咱们院里事就少了?待明儿个你开始管事后,你自然知道了。况我一忙起来,怕是多顾不上你们姐弟三人的,你是姐姐,就要姊代母职,好生照顾好你弟弟妹妹才是。你若是把这两件事都做好,便是真正为我分忧了!”
“可是……”初华还待再说,见母亲正满脸信任和期盼的望着自己,似是交托给了自己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般,也就觉得自己的确肩负重任起来,因郑重点头道:“母亲放心,我一定管好咱们院中的事,照顾好弟弟妹妹,让母亲没有后顾之忧!”
“这才是好孩子!”孔琉玥摸了摸初华的头,“明儿还有得忙呢,这会子你先回房歇着罢,省得明儿没精神。我将事情吩咐给众管事妈妈们后,便去乐安居将镕哥儿接回来,他这会子怕正睡得香甜呢,你记得照顾好他,还有洁姐儿。”
这一次初华没有异议了,应了一句:“母亲放心罢。母亲也注意休息,别太劳累了。”又曲膝行了个礼,方被她的奶娘丫头们簇拥着回了东厢房。
瞧得初华的背影走远后,孔琉玥方坐到厅堂里,命众管事妈妈按旧例,一个接一个的将整场丧事的操办过程大略预演了一遍。
那些管事妈妈在她手下办差久了,都知道她的规矩,根本务须她吩咐,已在来之前将旧例查得清清楚楚了,因此一遍预演之后,丧事具体是个什么操办流程,孔琉玥心里已有大致的谱了。
孔琉玥于是吩咐众管事妈妈:“立刻将白幡竖起来,着人买白布去,吩咐针线房的连夜赶工,务必要赶在明日上午之前,将主子们的孝服都赶出来,至于其他人的孝服,待天明以后,着人去买。再就是天明以后,只怕就有人上门吊唁了,上门帮忙的本家亲戚怕也该到了,四司六局的人记得茶饭都要管好,杯碗器皿也要收好,香油局的更是马虎不得,灵前上香添油并各处的灯油火烛、门户照管等事,都要注意了……”她说一句,与之对应的管事妈妈便出列应一句,倒也有条不紊。
等到打发走众管事妈妈后,孔琉玥才觉得累得慌,只恨不能立时躺到床上什么都不想的好生大睡一场,奈何她知道这只能是奢望,虽说之前在乐安居时,老太夫人已传了凌总管并众执事人吩咐,但那些大多是外院的事,内院的事,还得靠她这个当家主母来打理。
说不得只能叫人来服侍自己换了身素色衣衫,又打点起精神去了老太夫人处。
屋子里很安静,老太夫人正歪在榻上打盹儿,看起来明显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
孔琉玥见了,因小声问侍立在一旁的卢嬷嬷,“怎不请了祖母去屋里睡?虽说如今白日里仍天热,夜间却凉,万一着凉了,可怎么样呢?”
卢嬷嬷也压低了声音道:“正等着大夫人,说是有话问您呢。”
话音刚落,老太夫人已醒了过来,见是孔琉玥来了,因打点精神直起身子来道:“老大媳妇来了,我正等你呢!”
孔琉玥忙屈膝行礼:“不知祖母有何吩咐?”
老太夫人一抬手:“这会子又无一个外人在,自家娘们,无须客气。”命她在榻前的锦杌上坐了,又命丫头给她上了一盏提神醒脑的茶,方状似无意的问道:“镕哥儿什么时候会醒来?他身上的余毒又什么时候能解清?”
孔琉玥被问得怔了一下,方反应过来老太夫人分明早已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想着似她这样活了这么大年纪,饱经世故的人精的确不若常人好糊弄,索性大大方方的答道:“待天明后,镕哥儿就会醒了。至于他身上的余毒,再过七八日就可解清,那解药是老华太医亲自配的,祖母大可放心。”
傅镕毕竟年纪还小,因怕他在面对太医和众人时沉不住气漏了马脚,孔琉玥索性在征得他自己和卢嬷嬷的同意后,先让他吃了一盏安神茶,因此他之前的所谓忽然“晕倒”和之后的“晕迷不醒”,都是因那安神茶发作了。万幸那李太医和傅旭恒求胜心切,竟未瞧出他只是在睡觉,不然方才之事,也未必能进展得那般顺利!
老太夫人闻得那解药竟是老华太医亲自所配,先是惊喜,继而便是愕然:“老华太医不是久不与人诊治,连皇上宣召都不去的吗,他怎肯因镕哥儿而破例?况老华太医这阵子并未来过咱们府上,他是凭的什么给镕哥儿配药?”
孔琉玥笑道:“老华太医的确久不与人诊治,此番他也并未破例。他给镕哥儿配制解药,凭的乃是我写的镕哥儿的症状,再就是那盆真正有毒的盆景。老华太医根本没见到镕哥儿,更别提给他诊治,自然算不得破例!且此番老华太医答应配药,也是看的伏威将军府韩老将军的面子,祖母也知道我向来和韩大小姐交好,与韩少夫人也颇投契,饶是如此,老华太医还千叮咛万嘱咐此番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呢!”
老太夫人听说,点了点头,随即方后知后觉的想起之前孔琉玥给太夫人治伤之事,因皱眉问道:“我怎么从不知道你会医术之事?”
“实不相瞒祖母,”孔琉玥仍是一派的大大方方,皆因她知道应付老太夫人这样的精明人,最好的法子莫过于九句真话一句假话,若只是一味的说假话,反倒节外生枝,“不但祖母不知道我会医术之事,亦连侯爷也不知道,所知者不过近身服侍我的几个丫鬟妈妈尔。”
顿了一顿,扯唇苦笑了一下,“我七岁时便先丧父后丧母,之后一直寄居在外祖家,偏外祖又非亲生,个中艰辛,可想而知。正所谓‘技多不压身’,我自然希望自己什么都能学一点,也免得以后活不下去……偏我的奶娘和贴身丫鬟还只当我是千金小姐,觉得我学旁的有失身份且也太过辛苦,我想了想,越性连她们也瞒着,还是嫁给侯爷之后,她们才渐渐知道的。”
一席话,说得老太夫人不自觉点起头来,老人家虽从未寄人篱下过,亲眼见过亲身体会过的世情毕竟多,自然能想来孔琉玥当初的艰辛,对她偷偷学医术傍身之事,便自然而然多了几分理解,“说来此番要不是你会医术,老三……那个畜生的阴谋怕是就得逞了!你不但为咱们永定侯府,亦为咱们傅氏一族立了大功啊!”
孔琉玥谦虚的道:“侥幸而已,我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学的那点皮毛真能派上用场,祖母谬赞了,我当不起!”
老太夫人摆了摆手,“你当得起当不起我这番夸奖,我心里有数。”顿了一顿,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对了,此番之事,你是如何想到将计就计的?凭你一个人的能力,又是如何做到将事情安排得那般纹丝不乱,环环相扣,亦连族老们都事先请好的?你总不能一个帮手都没有罢?”说着有意无意看了卢嬷嬷一眼。
卢嬷嬷跟了老太夫人几十年,如何不知道老太夫人这一眼的含义?忙赔笑道:“老太夫人英明,知道大夫人还有帮手。实不相瞒老太夫人,三少爷和老奴,还有凌总管,都是大夫人的帮手。老奴真想坦白从宽的,不想您老人家就先问起了。”
孔琉玥忙也赔笑道:“祖母英明,知道若是没有帮手,我一个人必定不能成事。”
老太夫人神色间看不出喜怒,“那你们就跟我说说,你们是如何想出这个计策,又是如何成事的罢!”
孔琉玥与卢嬷嬷闻言,对视一眼,由卢嬷嬷说道起来:“当日三少爷因吃不下饭,日见消瘦,大夫人心里很着急,于是命老奴等人彻查了所有与三少爷有关的人和物,却均未发现异常。大夫人因明知三少爷中了毒,却不知是如何中的毒,中的又是何毒,该如何化解而着急万分,索性叫了我和三少爷去商议。我想着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于是决定与大夫人合力找出那凶手,而三少爷心里虽害怕,却在大夫人的鼓励之下,也勇敢的说愿意协助大夫人找出那凶手。之后大夫人和我便分头行动,大夫人负责给三少爷解毒,我则负责找出那真凶……”
卢嬷嬷接了找出真凶的任务后,回去后便发动自己在府里经营了几十年的所有人脉,满府的打听起近来谁家有异常事来。在高门大宅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卢嬷嬷比谁都清楚,有时候往往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人,或是一件不起眼的事,就能牵扯出一大片与之相关的人或是事来!
这样一打听,还真让卢嬷嬷发现了异常。她发现傅镕的奶娘蔡奶娘家近来事情颇多,听说先是失火,后是其小儿子摔断了腿,接着其男人还无故被人揍了一顿,据说是他们家想要买地闹出来的。
卢嬷嬷知道这些后,并没有贸然下结论,而是有意躲在暗处观察了蔡奶娘一日,不出所料发现了她的异常,她总是劝傅镕去书房读书,而那盆盆景,恰恰正是摆在书房的!
心里虽有了结论,卢嬷嬷却没有急着打草惊蛇,而是在商量过孔琉玥之后,悄悄将事情说与了凌总管知道,让凌总管帮忙查查蔡大近来都与谁有往来等事。
兹事体大,凌总管不敢掉以轻心,当天便出动人马,将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并告知了卢嬷嬷。卢嬷嬷方找机会提问了蔡奶娘,并威逼与利诱兼施,策反了她,让她到时候以“装傻充愣”的法子,当众指证傅旭恒的罪行。
后面的事,老太夫人您老人家就都知道了,就不必老奴再说了罢?”卢嬷嬷说完,看向老太夫人有些讪讪的说道。毕竟老太夫人才是她的主子,然此番她却背着老太夫人行事,甚至可以说还小小的算计了老太夫人一把,也难怪她会讪讪然。
老太夫人见问,未置可否,也不再看卢嬷嬷,而是转向孔琉玥问道:“你就不怕事后我说你不念骨肉兄弟之情,半点没有宽容之心,硬要将小叔子逼上绝路才罢休?不怕我说你不孝顺,胆大妄为,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我,甚至连我一并算计进去?”
声音里隐隐带了几分迫人的威严,以致屋里的气氛都随之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孔琉玥心里一紧,面上却是神色未变,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应道:“卢嬷嬷方才有一句话我很赞成,由来只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相信祖母心里也很明白,此番之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镕哥儿此番之所以能侥幸得以逃脱,不过是因我恰好会医术,发现得早,我又刚好与韩大小姐和韩少夫人交好,所以才能请动老华太医配制解药罢了,设若我不是会一点医术,设若老华太医不肯出手,镕哥儿岂不是就没救了?他还那么小,长辈之间的恩怨与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他何其无辜,凭什么要因此而赔上自己的性命?”
说着,话里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正气和无畏,“侯爷把这个家,把三个孩子交给我,我就要保障他们的健康安危,同时也要保障自己的健康安危,让侯爷在外面打拼时没有后顾之忧。所以不管是为了三个孩子,还是为了侯爷,抑或是为了我自己,我都不能姑息,也做不到姑息那凶手,不然就是在助纣为虐!还请祖母明察!”
孔琉玥说完,便有些不服输的直视起老太夫人的眼睛来。老太夫人要责骂她要惩罚她她都无话可说,也不能反抗,但是,她绝不承认自己做错了!
没想到方才还一脸严肃的老太夫人,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好了,我又没有怪你,不过白问问罢了,你还是先坐下罢!”
说着叹息一声,眼里划过落寞,“我知道你的顾虑,你是怕我又像之前几次那样,事到临头又心软,所以才会瞒着我,甚至小小算计了我一把的对不对?不怕告诉你,若是你事先告知了我,我没准儿还真会因事情并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又心软了亦未可知,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有一块已经烂掉了,那也始终是自己的,只能忍着恶心难受,最终还是无法轻易割舍……”
但随即却是神色一正,“不过这一次,也的确是时候该将这块腐肉给割掉了,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然明儿连带被腐化的,就不只是咱们永定侯府,甚至还会带累整个傅氏一族了!”
孔琉玥听到这里,方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祖孙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孔琉玥便起身请问:“要不要使人去西山给侯爷送个信儿?”虽说憎恶太夫人至极,只要太夫人顶着永定侯府太夫人和傅城恒继母的身份,傅城恒就不得不为她披麻戴孝,不然就是‘不孝’,甚至会引来御史的弹劾;一如她自己虽也憎恶太夫人尤其是傅旭恒,却也不得不为太夫人操办丧事,为她披麻戴孝一样,真是有够郁闷!
“论理是该使人去与老大说一声,让他回来奔丧的,不然……”老太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皱眉道:“可是皇上那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恩准?要不,让王爷进宫为老大求一道夺情的恩旨?”
话音落下,不待孔琉玥答话,又摇头自问自答道:“不妥,毕竟是咱们家的家事,总不能样样都指着王爷为咱们家出头。还是使人去与老大说一声,让他先上奏折,看皇上如何回复后再做定夺!”
孔琉玥应了,适逢听得外间的自鸣钟敲了两下,知道已是凌晨两点,因劝老太夫人道:“时候已经不早了,祖母歇一会儿罢,旁的事自有我和二弟妹打点,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折腾了这么大半晚上,老太夫人早困倦得不行了,方才不过勉力支撑罢了,这会子闻得孔琉玥的话,也就顺势点头道:“那你就多受累一些,等事情了了,我和老大自然谢你!”
孔琉玥忙起身说道:“祖母言重了,原是孙媳的本分。”又说起傅镕,是这会子让人抱他回去?还是明儿一早使人来接?明儿只怕有不少人会来吊唁,我的意思,索性这会子抱他回去,省得明儿再麻烦,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老太夫人活了七十几载,经过的丧事多了去了,自然知道有多忙乱,因点头道:“也罢,就依你的意思。”
孔琉玥于是命人去内室抱了傅镕出来,辞了老太夫人,将傅镕送回芜香院后,方马不停蹄的又去了景泰居。
方到得景泰居外,就见二夫人被打着灯笼的丫头婆子们簇拥着走了过来,瞧得孔琉玥,忙迎上前屈膝行礼:“大嫂。”
孔琉玥忙还了礼,问道:“二弟妹院里的事可都安排妥了?”老太夫人既委了二夫人协理孔琉玥办理丧事,她料想这阵子都松快不了,因此先回去将自己院里的事做了一番安排。
二夫人道:“已经安排妥了,多谢大嫂关心。”
妯娌二人说着话,被簇拥着走进了景泰居停灵之室。
就见傅旭恒、傅颐恒和三夫人都已换好了全身的孝服,正跪在灵前烧纸。惟一不同的是,傅颐恒是一脸的哀戚,傅旭恒是一脸的惶惶,三夫人则是一脸的无所谓,就好像眼前停的不是她的婆婆,而是旁的陌生人一般。
傅颐恒和三夫人都从头到尾没看傅旭恒一眼,就好像他是隐形人似的。
孔琉玥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来,傅旭恒,看来你很快就会尝到众叛亲离是什么滋味儿了!
行至灵前上了香,又软言安慰了傅颐恒几句,并命众值夜的婆子们经心些后,孔琉玥和二夫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回到屋里,孔琉玥连澡都懒得洗了,简单的盥洗了一番之后,倒头就睡。接下来这段时间,还有得她忙呢,她得抓紧一切时间补充体力和精神。
再过半个多月韩青瑶就要出嫁了,她原本还想着就这几日挑个日子,回了老太夫人去伏威将军府住一晚,与韩青瑶好生说说悄悄话呢,如今看来,怕是不行了!太夫人果然讨厌,……
孔琉玥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很快进入了梦乡。
却只觉得眼睛才一闭上,已被叫醒了,不由打着哈欠对床前正挂幔帐的珊瑚抱怨道:“时间怎么过得这样快?别是咱们的钟坏了罢?”
珊瑚闻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也抱怨道:“真是,明明就是他们做错了事,到头来还要连累夫人受累!这会子才卯正二刻,正是好睡的时候,偏夫人却不得不起来!”
“算了,只要想着以后就可以过清净日子了,如今就是再苦再累,都觉得值得!”孔琉玥倒反过来安慰起珊瑚来。
主仆两个正说着,璎珞捧着针线房连夜赶制出来的孝服送到了,孔琉玥虽满心不情愿穿,却亦只能穿上,又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戴了几支银钗,简单用过早饭后,去了议事厅,与稍后也过来了的二夫人一道点卯理事。
等到妯娌二人理事告一段落后,有小丫鬟进来行礼禀道:“回大夫人、二夫人,王妃娘娘来了,老太夫人请二位夫人即刻过去呢!”
妯娌二人便又起身,被簇拥着去了乐安居。
果见晋王妃已经来了,正坐在当中的榻上与老太夫人说话儿,身上虽未穿孝服,却也有意换了素色衣衫,头上的首饰也很清减。她毕竟是王妃,尊卑有别,就算不穿孝服,也不会惹人诟病,这样打扮,已经算是作足回来奔丧的表面功夫了。
孔琉玥和二夫人忙上前给她行礼:“给大姑奶奶请安!”
晋王妃点点头,“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有劳二位弟妹多操心了!”
二人忙都称:“不敢!”
晋王妃又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向老太夫人笑道:“祖母瞧着气色有些不好,不如趁这会子时候还早,吊唁的诰命们还没来,再回屋歇息一会子?我就不打扰您了,去大弟妹那里闹她去!”
老太夫人知道晋王妃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孔琉玥,她虽也知道事情的详细经过,一来晋王妃没问她,二来她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说,于是挥手道:“我正想歪歪,你就去你大弟妹屋里坐会儿罢!”
晋王妃应了,与孔琉玥一道回了芜香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一位怎么忽然间就死了?她虽一直在‘病中’,但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她好得很的,怎会说死就死了呢?”方走进芜香院的大门,甚至等不及进到屋里,晋王妃已按捺不住的问起来。
孔琉玥笑笑,进到屋里后,方道:“此事说来就有些话长了。”说着将事情的始末大略与晋王妃说了一遍,这样的事情毕竟不光彩,所以祖母才会吩咐报丧的人说她是因病逝世的!”
一席话,说得晋王妃是面色大变,赶着孔琉玥便骂道:“你作死啊,这么大的事情不知道事先与我和你姐夫商量商量,这你和镕哥儿要真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要让我们伤心死?还有煦之,你还让不让他活?”
被晋王妃这么一骂,孔琉玥先是愕然,再是委屈,继而却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晋王妃也是因为真的关心她,所以才会骂她的,不然,怎不见她骂别人去?
想通了这一节,孔琉玥笑了起来,道:“我这不也是怕姐姐姐夫知道了担心生气,还怕不慎走漏了风声嘛。好在事情已经过了,我和镕哥儿也都好好的,姐姐就别怪人家了好不好?”说到最后,话里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只因吃准了晋王妃必定吃这一套。
果然晋王妃的脸色就瞬间缓和了许多,但仍没好气:“你以为瞒着我们,我们就不担心了啊?你不知道,昨晚上自接到讣闻以后,我和你姐夫便没合过眼,想着此事来得突然也来得蹊跷,怕你们母子几个被牵连进去,故而我才一大早便赶过来的,结果你们果然被牵连了进去!好在这一次是有惊无险,不然岂非让我们心疼死?你记得,以后再不可鲁莽行事,有什么事,切记要先与我们商量!”
话虽说得不客气,说到最后,话里却已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笑意,显然气已消了八九分。
孔琉玥忙抓住时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是是是,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我一定先与姐姐姐夫商量,求姐姐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罢!”
看得晋王妃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呸,看着一副娇滴滴的样子,谁能想来私下里却是这么皮呢?”
孔琉玥笑道:“那也是知道姐姐不会怪我失礼,才敢在姐姐面前皮的。”
姑嫂二人正说着,丫鬟来回初华姐弟三人闻得姑妈来了,过来请安,因家里出了丧事,且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傅镕今儿个便没有去学堂。
晋王妃闻言,忙命:“快让他们进来!”
片刻,便见初华姐弟三人被众奶娘丫头簇拥着进来了。蔡奶娘因此番之事,已被革了差使,命其回家等候发落。
“给姑妈请安!”
初华领着弟弟妹妹上前给姑妈见礼,却还未及拜下,已被晋王妃一左一右搀了起来,上下打量尤其是打量了傅镕一番,见他精神气色都还好后,方笑道:“你们姐弟这次都做得很好,告诉姑妈,想要什么奖赏?”
又正色道:“你们母亲为了你们,可算是操碎了心,你们以后若是胆敢不孝顺她,休怪姑妈不客气啊!”
松了拉着初华的手,转而拉上了一旁的洁华,“洁姐儿,你也是,以后可要好生孝顺你们母亲!”
三个孩子便都齐齐应道:“姑妈放心,我们一定会好生孝顺母亲的!”
孔琉玥就忍不住含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