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狠毒的蚯蚓精终于被捉住了,小溪村的村民拉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李雩是曾经的高官,知道不能草率结案,说道:“大家稍安勿躁,先让他把事情说清楚。”
“他有什么好说的?当年就是他害死了我们!”
“他要我们当他的奴隶,这些年可把我们害苦了!”
“他逼着我们把水引到这里,想要害了刘家村。”
“这四十年来我们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每天为他挖暗河,他还打我们!”
李雩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蚯蚓精却迫不及待地辩解道:“这些年我是要你们帮我干了点活,可是你们是死于泥石流,这不****的事!”
“胡说,哪儿有那么巧的事!”香香愤怒地走了过来,“我们村子在山脚下,但山上全是花岗岩。我看了泥石流的路径很诡异,你敢说不是你捣的鬼?”
蚯蚓精大呼小叫道:“冤枉啊!是你们把村子外的小树林全砍了,泥石流才到了村子。你们没看到这个时候云梦泽不是还没事吗?那些树没了,山上光秃秃的,即使我不动手,迟早有一天会出事的!”
香香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可是这些说辞和怀书锦一模一样,也由不得她不相信。
见对方的声势弱了下来,蚯蚓精振振有词地说:“我只是收集了他们的魂魄,反正他们也是要变成孤魂野鬼的,至少我让他们没有被别的鬼欺负。”
李雩冷笑道,“看来我们还得要感谢你喽?难道说你这些年没有欺负他们吗?你就是看到村子外面的小树林没了,于是把泥石流引到小溪村,有这一点就够了,你死得不冤枉。”
李雩示意厚朴,厚朴举起无情棒,就要一棒打死,只听一声“手下留人!”,大家回过头只见一个比蚯蚓精更矮小,不足三尺高的老头气喘吁吁地走了过来。
这老头虽然也是一脸的皱纹,但看起来不象蚯蚓精那样猥琐,象个慈眉善目老员外。他穿着皂色直缀,拄着藤拐,一身的仙气,居然是一个神。
“咳咳,我是此处土地。”他开口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哈哈……”李雩仰天一阵长笑,“好你个土地!眼睁睁地看着小溪村二百五十六口白白地冤死,又允许他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作祟,现在倒出来帮凶手求情!若是上天明鉴应当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你我皆是神,但我无权处置于你,却也休要在我面前咶噪。”
土地被骂得脸一阵白一阵红,却扭捏着不肯离去。
李雩很意外,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窝窝囊囊的神仙,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这个……这……”土地也有些羞于启齿,“他确实做得太过,可有一言容禀。小老儿乃此处土地,然没有一个帮手,没有……没有一个神会愿意在世人的脚底下工作,那样的污秽之地总归要有人打理,他虽然是妖,却也是必不可少……”
“你找什么人不好,为什么找了他这个害人精?说来说去你才是真的该死!”香香气不过,不留情面兰花指直指着土地就骂。
土地叹了口气道:“这也的确怪我,是我对他的工作要求太高了,他完不成便打了歪主意。上次是他因为天降大雨,又操作失当,那些泥石流无处可去,我准许他便宜行事,谁知他起了歹意。这一回则是因为已经天旱一年,我怕会成为旱灾就命他把附近几十里的暗流聚到一处,没料到他又想故技重施。这些年来我知道小溪村的乡亲们受苦了,可是你们的苦没有白受,附近几个村连年的大丰收有你们一份功劳。”
香香气得浑身发抖,骂道:“你受了香火就该为民办事,做不了也不能找一个心狠手辣的妖精。他做了坏事你也不管,还来说什么风凉话?凭什么要小溪村的乡亲们替你工作,你在事前有问过人家吗?当了四十年的奴隶,你给了工钱吗?你还想救他,如果他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打算怎么办?如果不是我把他给找出来了,你是不是还想要包庇下去?小溪村难道就因为砍了几棵树,就要受到如此的重罚?”
“这……这……”土地又有些为难了,吞吞吐吐了半天却还是说了出来,“确实是因为砍了那些树。那些树不是一般的树,还有已经两百多年就快修炼成形的树精。不要以为人是万物之灵就可以为所欲为,那树精虽然没有修炼成精,却已然是生命。那些树保护了村子几百年,却一朝全被砍了,它们的冤屈又能找谁诉?另外还有树上鸟巢里的幼鸟,那正是繁殖季。若说是血债血还,他们并不冤。”
李雩想起怀书锦对人的不信任,原来万事万物皆是有因才有果,天理循环当真很难论谁是谁非。
香香仍是不服,村民们更是群情激愤,按土地的说法人还怎么生存?这世间就没有谁是无罪的了!
李雩制止住所有人,对土地说:“你说小溪村罪有应得,那么这只蚯蚓做错了事,你又当如何处置呢?”
土地无言以对,蚯蚓连连哀求道:“老爷,救我!”
土地狠了狠心道:“好吧,你说要如何就如何,但求饶他一命。”
李雩已经有了主张,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问道:“乡亲们,现在仇人就在这里,你们说要怎么处罚他?”
村民们恨蚯蚓精入骨,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可是除了杀了他以外的处置方法他们争来争去也没有个结论。
窦王氏站出来说:“既然是这位神仙帮我们把他捉住的,就请替我们做主吧。”
“我作主你们都没有意见吗?”
村民们的命都是李雩救回的,自然相信会向着自己,纷纷点头称是。
李雩又转过脸来对着土地笑着说:“他们都要我作主,你是神,神仙说过的话可不能反悔!”
土地看了看自己这个不争气的手下,为了救他一命也只有同意了。
厚朴看到李雩脸上怪异的笑容,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却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盘算。
李雩擦了擦鼻尖,就象天大的恩赐似地说:“我保证土地你还是有人帮忙干活,也保证留这个家伙一命,但是他从此以后只能生活在地下,不能随便出来害人。为了防止说话不算话,以后一旦出来就会因阳光暴晒脱水而亡。”
“这……这怎么行?”蚯蚓精苦着脸,都要哭出来了。
“怎么不行,你害得小溪村的村民们不见天日,当然也要受同样的处罚。”
村民们都欢欣鼓舞,李雩到底是向着自己的。土地虽然觉得这样的处罚太重,但只要能保住他一命,也能够接受。至于蚯蚓精自己,阶下囚还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的。
“还有……”
“还有?你不要太过分,你也只是一个小神,没完没了的就不怕……”
李雩狠狠地瞪了一眼,桑思齐的威势吓得蚯蚓不敢说下去了。
“还有你以后只能吃地下的食物,人间的美味再也不要想了!”
蚯蚓精永生永世只能生活在地下,还只能吃脏东西。村民们这下子觉得比杀了他还解气,一个个喜笑颜开。
李雩不怕一个神说话不算数,挥手示意厚朴松开蚯蚓精。土地一指,蚯蚓精便化作一缕黑烟钻进了他的长袖中。
土地带着蚯蚓精转身要走,李雩又叫住了他。
不管怎样自己的手下被羞侮得太过,土地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气愤地说:“你还有什么要求?不要得寸进尺,以为我好欺负,你们刘家村就不要往地里种庄稼了吗?哪怕风调雨顺,没有我土地,也别想有好收成!”
“嘿嘿,想吓唬我?有什么本事尽管放马过来,只要你不怕天书上有记录。”李雩有恃无恐,一脸的寒冰,不露丝毫惧色,“不过最后这件事你应该很容易办到,也必须办到。你的这个手下把人家的云梦泽弄得一塌糊涂,总要善后吧?”
“此事不劳你多言,我自会去做。”土地气呼呼地钻进了地下。
因为李雩的这几句话,蚯蚓都只能生活在潮湿阴冷地地下,吃腐败变质的草根枯叶,但也因为这样后来蚯蚓成为了人类最好的朋友之一。
人类终将成为世界的主宰,成为人类的朋友毕竟比人类的敌人要好得多。
呜呼,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
蚯蚓精做恶太重,厚朴和紫苏没有公开反对,心里却还是觉得处罚得过于严厉了一点。这样的处置不是药师爷的风格,而厚朴和紫苏深受药师爷的影响,总觉得神应该要有宽阔的胸襟,以德报怨,得饶人处且饶人。
如果要厚朴和紫苏说出除了杀了他之外的处罚方法,他们却和那些朴实的村民一样无计可施。他们多么希望李雩能象药师爷一样平和地为人处世。
蚯蚓又名地龙,还真的是味好药,性寒,味咸,能够清热、平肝、止喘、通络。归肝、胃、肺、膀胱经。主治高热烦躁、惊痫抽搐、肺热喘咳等。
桑思齐对医药也略知一二,才恢复记忆没有多久,又加上这段时间潜心结界,一时竟然思虑不周,回去后着实后悔了几天,到后来还真就这么做了。到那时厚朴、紫苏、彬郎才领教到他的狠绝,才叫做一个目瞪口呆。
打发走了蚯蚓精,李雩回过头来对村民们说:“好了,现在我送你们去投胎转世,你们愿意吗?”
刚才念的往生祈福咒不算,只是李雩为了给村民产生一个好的体验,真正超生得要经过鬼的同意。李雩问这句话只是走一个形式,估计没有一个鬼会反对的。
果然所有鬼听说还可以马上投胎,一个个高兴得都要哭了,唯有窦王氏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决然地说:“大家走吧,我不走了。香香为了我失去了年轻的生命,我要留下来陪她。她是神,我不能留她漫长的岁月中孤零零地生活在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