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朴和紫苏已经出关了,除了小厚、小朴以外,全家人都在。
记起小厚的悄悄话,李雩心想他们两个练功还真积极,榜样的力量真伟大啊!
谈笑了一阵,李雩问道:“你们的伤好些了没?”
厚朴笑道:“你看,我们已经全都好了,连法力也恢复了呢!”
李雩围着他二人转了一圈又一圈,果然气色很好,精神如常,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
紫苏看似很随意地问:“你练得怎么样了?怎么想起今天回来了,出了什么事吗?”
“快练成了!能有什么事?好几天不见,回来看看你们呗!”李雩四处张望着,心不在焉地答道,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毕竟谁也不能钻到自己的肚子里去,应该不会起疑心。
厚朴拍了拍李雩的肩膀说:“有什么事不要瞒着,你的事就是我们大家的事。”
李雩没有听进厚朴的话,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暗想:到底是木头人,太不会说谎了!不记得照照镜子,也不会互相看一眼,年轻的脸上眼角都有鱼尾纹了,刚受伤的时候鱼尾纹更多更深,还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木头开裂了!唉,伤还没好,我又怎么能把实情告诉你们?
他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这样的遮遮掩掩是徒劳的,外面的一举一动全被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了。厚朴和紫苏两个在闭关,小厚、小朴、小紫、小苏则在轮流看着一盆清水中的李雩,刘迎春的事早就告诉他们俩了,所以才会急急忙忙从闭关中出来。
以前说那面镜子只能看到庙里其实是骗他的,只不过是为了要逼他走出去面对问题。凡是去过的地方和知道生辰八字的人,或只要满足必要某些条件,他们想看就能通过任何能反射出图像的物体看得见。
从理论上来说,凡是有水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就能通过一碗清水看到,因为空气中就含有大量的水分。这种做法更有利于追踪移动的目标,只是得消耗比较大的法力,而且清晰度没有镜子那么高。每次他们都必须一起施法,而且以他们的法力最多只能看到方圆十里之内,再远就模糊不清了。
虽然清水是大多数地方都能有的,但毕竟不比仙山镜子方便随身携带,还得备着一只空碗,高来高去的神仙们腰间尚可以系一只葫芦,但还揣着只碗看起来就不太体面了——会让人误会是丐帮,太有损形象!
相传,天上地下唯有玉皇大帝才能做到从空气中凝聚水份形成水镜,万事万物都逃脱不了他的法眼,天上地下想看哪里就能够看到哪里。这也仅止是传说,紫苏没有见过,实在想象不出来,那得需要多么强的法力啊!
大家全都看到了,当然明白李雩的心意,这让他们很感动,但不能让他只身犯险。
夜里李雩在按照厚朴教的方法打坐,反正睡不着,这么坐着倒也是种很好的休息,还挺舒服的。
这回那些“脏东西”没有来骚扰,却老是走神,天怎么还不亮呀!可天亮了就得去面对那只狐狸精,它可比野猪还要难对付!从来没见过狐狸精,听说狐狸精都长得很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刘贵要是知道了自己背叛了刘迎春,看上的不过是只狐狸精不知道有什么样的表情?练了这么久,狐狸精应该追不上了吧?
十一月二十八日晴
诸事不宜,大事勿用
这么七想八想,天已经蒙蒙亮了,李雩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用最快最轻盈的方式出了结界。李雩很庆幸,现在结界已经熟悉了自己,不用再又是烧符又是念咒那么麻烦了。
还以为自己出来得早,没想到一出庙门就看到刘迎春站在了香樟树下。她原本水灵灵的大眼睛变得红红的,下面还有一个大大的黑眼圈,衣服也被夜晚的霜打湿了。李雩不禁感叹她恐怕一夜都没睡,还真是痴情!
时辰还早,刘家村的乡亲们大多数还在睡梦当中,李雩还是不敢冒险现出身来。他被紫苏说的故事着实给吓怕了,事实也证明被人看到后,果然麻烦就跟着来了。
李雩在刘迎春的耳边悄悄说了声:“我们走吧!”
刘迎春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四处寻找却看不到一个人,知道是李雩来了,心道他果然是成了神,又紧张又激动。
以前她对他也视而不见,甚至避之唯恐不及。李雩成了村里的保护神后,她跟着娘亲到庙里去上香还忍不住发笑,现在却指望靠他来救自己的情郎。变化快得来不及思考,她整夜无眠竟有一大半的时间在想着这件事,连刘贵的影子都变模糊了,现在想起来总有些怪怪的,听说神能知道凡人心里的想法,她觉得羞死人了。
老实又单纯的刘迎春自责地问自己:这样不知羞地想别的男人,难道我也变心了吗?不会,我怎么会对一个见也没见过,只说了几句话的男人动心?这样岂不是比贵哥还要糊涂了?
“走吧,我会跟着你的。”李雩又说了一声。这刘迎春别别扭扭的,恋爱中的人果然一个个都是傻子,告诉了她是神,又岂是随便能让人看见的?
刘迎春觉得这个样子很神秘,就跟偷偷溜出来见刘贵一样了,脸一红小声说:“他半夜里又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李雩心道:刘贵和这只狐狸精还真是一刻也分不开呀!还真是被自己猜着了,可怜刘迎春一定整晚守在他家门前了!
二人各有心事,一路无言。
到了一个山坡上,刘迎春指着下面一处宅院说:“那就是了!”
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了!李雩现出了真身,往下一看,只见粉皮墙琉璃瓦,里面朱栏玉石,绿树清溪,端得比自己住得还要阔气。
刘迎春被身边突然冒出的男子惊呆了,这还是以前村里的那个小混混李雩吗?只见他穿一身月牙白滚蓝边的苏锦褂子,头戴文生巾,整个人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他有几分英气,又有几分儒雅,高大健硕得与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这样的翩翩公子若不是眉梢眼角的一些旧时模样,再加上几分邪气,刘迎春都不敢相认了。
他比起刘贵强多了!刘迎春觉得脸有些发烧,昨天夜里这个男人曾紧紧地抱过自己。
李雩可没有留意刘迎春的这些个小女儿心态,仔细地观察着山坡下的宅子。他已经谋划好了,就象说书中讲的一样,谎称是上京赶考的举子,进去以后再巧施妙计,但还需要想得更周全一点,这可关系到他的小命!
正在看得入神,有一只手放在了他的右肩上,李雩扭了扭身子把这只手甩开说:“别闹,让我好好想一下!”
“哈哈……哈……”
这是一阵男人的笑声,李雩诧异地转过头,却看到了厚朴、紫苏、小厚、小朴、小紫、小苏,他们一个不落全都来了。
一群俊男美女突然从天而降,刘迎春同样吃了一惊,十六年来遇到的怪事也没有最近短短一个月多。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两个还是孩子,粉嘟嘟的那么可爱,让人恨不得捏两下。刘迎春被称为是刘家村的玉女,可是跟他们中丫环打扮的两名女子比起来也自愧不如。她对那只狐狸精的妖气十分不屑,而这几个人美得那么超凡脱俗,自己只有心服口服了。
小紫、小苏、小厚、小朴对李雩施了一礼道:“主公!”
要想个法子把他们骗回去!李雩看到身边傻傻发愣的刘迎春眼珠一转,亲亲热热地搂过她的肩说:“你们为什么跟过来了?我这个主公就不能有点私人时间,偶尔也找个女孩子出来玩一玩吗?”
刘迎春的脸烧得厉害,看着自己的脚尖,头也不敢抬起来。她知道他是在骗他们的,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全身变得僵硬。
紫苏用食指戳了一下李雩的额头笑道:“老爷,你现在越来越调皮了!什么时候学会风liu了?”
厚朴却止住了笑,严肃地说:“你忘了,老早就说过死也要死在一起,你为什么要留张纸说让我们再去找个人来当神?”
李雩愣住了,实在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都怪凡人走得太慢了!
李雩在心里埋怨凡人走得慢,却不知道昨天他还没到家,小厚和小朴就溜到了他的房间,分别变回一张纸贴在了房梁上,他一整晚坐立不安,后来又写纸条,清早再一个人悄悄出走,这些事全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和活了三百多年的神斗,他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李雩眼珠转呀转,转来转去却想不出什么新花样来,意识到手还搭在刘迎春肩上,忙收了回来。
支吾了半天,李雩嘴硬的说:“我留张纸跟你们开个玩笑,你们为什么追过来了?回去!”
紫苏从长袖里拿出那面菱花镜,把镜面对着李雩和刘迎春二人照了照,调侃道:“昨天晚上你抱着人家,我们可全都看见了,要是不怕羞,我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你!……你们!……”那面镜子能看到庙外面,李雩知道又上了当,就要去抢,“你们又骗我!”
厚朴拦在中间道:“好了,别闹了!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事吧!”
李雩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阻止他们,着急地说:“可是你们伤得爬都爬不起来了,到现在还没恢复,怎么能去?”
紫苏眼中含泪说:“我们怎么就不能去?你自己不是差点被撕成两半了吗?还是那句话,要死就死在一起!”
“好吧,我拗不过你们。”李雩扭头对刘迎春说,“这里交给我们,你先回去吧!”
刘迎春这才知道李雩从来没骗过自己,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是神,神就算受了伤也是和凡人不一样的,怎么看着没事就不管了呢?从这几句话里能够听得出来,他们对这只狐狸精并没有把握,此行会很凶险。他们还受了伤,所以李雩才会不肯让自己进到庙里,他要一个人面对狐狸精,而且还做了最坏的打算。
什么也不管,只为了自己的幸福就去强人所难,这样对吗?
罢了,只有让贵哥自生自灭了!
这确实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那是他的命……
刘迎春咬着嘴唇,连连用力地摇头,头发都散乱了。
“你这个傻瓜!”误会了她的意思,李雩急得又要说粗话了,“一个凡人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厚朴彬彬有礼地说道:“刘小姐还是先请回吧!如果顺利,我们就马上把刘先生送回,万一战败,恐怕会惹恼了它殃及鱼池。”
李雩挥了挥手示意小紫、小苏把刘迎春拉走,在拉扯中刘迎春大叫起来:“不!我可以走,不要拉我!”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女人真让人琢磨不透。
刘迎春整理了一下衣裙,说了一句大家都始料未及的话:“我可以走,你们也走吧!我想好了,刘贵他不值得你们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