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聿轻轻地侧了侧身子,让自己躺得舒服点儿,接着才仰脸看着她,出声说,“叶晨澍,谢谢,想当初,我们水火不容指不定哪一天还会打起来,现在这状态却还是蛮好的,咳咳。”
叶晨澍听到这感谢,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舒服就少说话,那以前我们不是有误会么,现在误会解开了,我们已经是患难之交的关系了,嗯,你先好好休息吧,等会佣人拿药上来你记得喝,时间有点晚了,巡捕房那边还有事儿,我得先走了,嗯,回见。”
叶晨澍转身,轻轻走过去关上门走了出去,去厨房吩咐佣人给唐聿送药,这才离开白兰庄园往巡捕房去。
现在的巡捕房真的快要炸开天了,昨天晚上从韩奇川手上接手那么多土匪,公共租界那边都惊动了,一大早就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警察厅的人被抢了头功,总归是不大高兴,在街上的搜捕剩余海盗的动作更大了,一时之间真的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样子呈现眼前。
叶晨澍回到巡捕房的时候,自家的老大笑呵呵地要给她放假,也是,在警察厅眼前威风了一把,能不高兴么,只是叶晨澍却不想放假,直接带了几个手下去了棚户区打探情况,对于陆南萱弟弟失踪的事情,她总觉得和那个死去的老婆子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陆南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被陆以珩带到了码头去查看那批落水的货的情况。
本来首饰那些东西就不能碰水,尽管打捞上了一小半的木箱,可是那成色看上去已经不能出货给别人了。
“虽然只有小半的首饰,也算是能挽回一点损失,到时候运到港市去让专门的店进行抛光打磨再运回来吧,我已经问过三位掌柜了,他们都差不多和合作商谈过了,有一些比较难缠的我们赔了不少的大洋,可是另外和我们长期合作的商家则是同意延迟交货时间,所以我们得尽量从云南那边还有港市那边拿货补给人家,但总体上来说,这次蓝石轩起码损失了十万大洋。”
陆南萱有些低落地点点头,十万大洋,不是个小数目了,但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了。
早晨码头的风很大,还很冷,运货的工人却早已经开始工作了,还有岸上叫卖的小贩,形成了一幅人间百态图。
陆南萱和陆以珩坐进车里,车子徐徐开动了。
“义父让我回港市一趟,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归期未定,有什么事情你记得给公爵府打电话或者发电报过来找我们帮忙,还有六爷那,有空记得过去看看。你最近有些操劳,记得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陆南萱失笑,“以珩哥,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了,我没事的,不是还有曼君姐还晨澍姐在吗?你放心回去吧,记得帮我和姑姑还有姑父问好,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到时候给我捎带他们最近拍的照片来,睹物思人算了。”
陆以珩笑笑,只道好。
唐老帮主已经赶回了上海,得知自己大儿子唐谆已经死去的消息,百感交集,他命手下人和警察厅还有巡捕房交涉,把藏在唐谆的秘密基地的那些逃不掉的海盗的消息透露给他们,海盗一伙人被发现,顽强抵抗无果,最终被关进大牢。
而和唐谆勾结的某个官员,也已经被供出来秘密处置了,一切结束的迅速程度可比开始时候相媲美,很快,大上海在巡捕房和警察厅的整理下恢复原貌,可是一切却还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只是短短的一天,发生的变化足以颠覆太多,是静静地躺在白兰庄园的唐聿始料未及的,他的父母就那样心疼地出现在他的跟前,把他带回了唐公馆去。
聂司原和阿牧刚下火车,就看到卖报的小男孩在火车站旁叫着大获成功的号外声,顿时也是松了一口气,回到离开了许长时间的上海滩,弄弄的紧张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到了聂公馆,只有两个弟弟妹妹在,聂家夫妇都被公共租界那边请去一起吃饭了,说是庆祝胜利。
听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聂司原还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巧合了。
看到自家妹妹递过来的貌似藏了许久的报纸,聂司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打算解释,可另外两人却不打算放过他。
聂筱雨,“大哥,这段时间真的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那个白娉婷都不知道多过分,在那个老太太的寿宴上使劲地踩南萱姐,简直可恶,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她就是嫉妒人家南萱姐比她好。”
“踩陆南萱?”
聂骁璟小鸡啄米一样重重点头附和,“对啊,报纸上有,不过估计被筱雨生气头上给全部撕了。还有,筱雨还和她翻脸不说话了,还说,绝对不让你娶娉婷姐,这个人真是蛮横无理。”
“什么叫我蛮横,什么是无理?你少在大哥面前搬弄是非,那个女人成心的想让大家误会南萱姐想要插足她和大哥,和那个老太太一唱一和的,简直没法听了。唉,反正大哥你又不喜欢她,赶紧和爸妈说解除婚约算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承认这种嫂子的,谁都可以,就她不行,那么有心机。”
聂司原很不客气地挑眉笑了笑,“你怎么不直接和爸妈说,和我说有什么用?对了,阿牧,把礼物拿出来给小姐和二少爷。”
阿牧从手边拿过柳条箱子打开,把它放到茶几上。
“这些都是广州那边的特产还有小玩意,都是阿牧给你们挑的,留点儿给爸妈,其他的你们自己解决吧。”
两兄妹在家都快发霉了,每天让人出去买的小吃都要吃腻了,现在看到这些新鲜的特产,都可以把聂司原当透明了。
聂司原无奈轻笑,“好了,没事的话还是好好在家待着,最近还是不大太平,我过去唐公馆看看唐聿。”
“大哥再见......”
看到头也不回的两个弟弟妹妹,聂司原轻笑,接过阿牧递来的大衣,两人往大门口走去,不一会儿车子开动,徐徐往唐公馆的方向驶去。
唐聿被父母接回唐公馆,才到门口,聂司原坐的车也刚刚开到门口,看到三人,聂司原不禁诧异,因为他只知道唐聿没事,却不知道是被陆南萱和叶晨澍两人救了,在白兰庄园住了一段时间。
唐聿被安置好,洋人医生来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因为走动,伤口有些扯到了,不过上了药没有什么大碍。
房间里,聂司原坐在床边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好友,很不厚道地笑了,“还真别说,你这病怏怏的样子可以去演电影里的受伤人物了,一出场,保证全上海滩的老老少少的眼球都被你吸引,还能怜惜你,给你赚赚桃花运也蛮不错的。”
“咳咳,去你的,对一个病人还那么毒舌,不过,你们还真的差一点就见不到我了,幸亏了小......,不,陆小姐。”
其实唐聿是有点儿心虚的,他刚刚差点就顺口说了小煊,面对曾经找苏梓煊找得发狂发疯的聂司原,因为答应了陆南萱而不能说出真相,他觉得对不起好友心里愧疚不已的同时,也替他难过。
“我收到电报的时候没想到你是被陆南萱救了,也是你的幸运,只要你没事就好,一切都等你康复了再说吧,听说阿川去了北边汇演,唐谆能趁着这个时机整垮你,也算是他的本事。嗯,你也别难过了,节哀吧,做错了事能够浪子回头总是好的,证明他是甘心死去的,你也别太放心上。”
唐聿默了黙,这才悠悠点头。
“那你先休息,这段时间不在,洋行和百货公司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得过去看看。哦,对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好好地算账,看你有没有把利润翻三倍,没有的话那......”
聂司原顿了顿,这才很‘阴险’地看了唐聿一眼,继续自己刚刚的话,“没有的话,那你把小金库搬出来上交给西嘉洋行吧。”
“啊,阿原你真是太没良心了,我都成这样了,你还只想着钱钱钱的,你是掉进钱眼子里了!”
“算明账是聪明人做的事情,而且我不是说了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吗,你也不用急着还钱,先慢慢筹备吧,我先走了。”
看着聂司原和阿牧离开的身影,唐聿觉得自己这次内伤和重伤一起来了,似乎心里的难过减轻了不少,对于瞒着聂司原的罪恶感更是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人也舒心了不少。
唐夫人端着药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自己在发呆的儿子,以为他还在为唐谆走的事情而难过,轻轻放下托盘,坐到儿子身边安慰他,“逝者已矣,你不是说了你大哥已经看开了吗?那你更需要看开点了,生病了不要整天发呆闷闷不乐的。”
唐聿正发着呆,被自家母亲拉了出来,无奈责怪她整天操劳,“妈,你从那么远赶回来不休息,怎么操劳起下人的事情来了,有事让他们去做,您身体不好,要多点休息,我已经没事了,只是在想阿原和我说的事情。好了,我喝完药你也赶紧去休息吧,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老虎都能打死两只。”
唐夫人被逗笑了,只能是唠叨了一番才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