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誉冷冷一笑,道:“六哥是一时糊涂,此事过了以后,我相信他不会再参与任何事。”他提起酒壶为花崇欣斟满酒,又补了一句:“我更希望大小姐以后能离他远点。”花崇欣本想回一句,是他来招惹我,可一抬头就迎上了南宫誉带着寒气的双眸,让她哑口无言,只能乖乖点头。
广业城中少有桓骑着骏马,从一具具大商士兵的尸体上踏过。清点完人数的侍卫,跪在他的马前,道:“少爷,并未发现大商七皇子的尸首。”
少有奚闻声,拉起缰绳就往燕子山跑。到了山顶,他无视南宫誉直接走到花崇欣的身边道:“慕南月跑了。”
“什么?”南宫誉拍案而起,惊叫道。
花崇欣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道:“九皇子的计划百密一疏,看来这广业城中的高人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南宫誉大袖一挥,带着黑雾匆匆离去。他想不明白,城中有少志海的一万精兵,城外有事先埋伏好的三千禁卫,就连天元寺的密道,他都派人封住了出口,怎么就能让慕南月跑了呢?他站在半山腰回头望了一眼花崇欣,又摇了摇头。
南宫誉自言自语道:“她不会放走他的,这对她没好处。”
少有奚看南宫誉主仆走远了,低声道:“你猜的没错,天元寺内囤积了大量火药。慕南月的心真是太狠了,今夜若是他占了广业也就罢了。若是他败了,定会让整个广业城的百姓为他殉葬。”
花崇欣轻声问道:“南宫逸没事吧?”
少有奚失笑道:“睡得香甜呢,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回到王府了。”他的笑容渐渐淡去,面色沉了下来,道:“真没想到南宫誉是始作俑者,我一直都把他当成废物。”
花崇欣苦笑道:“是啊,小看他了。”她叹了口气,将结着一层冰霜的酒饮了下去。她原先打算的是等几年送走了花老爷子,她就把生意交给西凌风,散了花家。自己一个人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可如今,她也只能无奈的道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少有奚低声问道:“我哥怎么处置?他卖主求荣,你为何不让我趁乱宰了他?”
花崇欣不经意的回眸,在少有奚的脸上扫过,这小子什么时候这样无情了?她淡淡道:“我又不是他的主子,何来卖主一说?我与你爹一直阻止他出仕,是因为时候未到。这小子急于求取功名,我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如愿以偿。”
少有奚护送花崇欣乘坐的马车往花家去,途中却被南宫耀带着人拦了下来。
南宫耀的脸上带着一丝促狭,道:“本王想与车上的人聊几句。”
花崇欣拉起车帘,看向有些恼怒的少有奚,笑道:“你先回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会儿庆安王会送我回去的。”少有奚点点头,拉起缰绳带着自己的人马快速离去了。
蓝星充作马夫,架上花崇欣的马车跟在南宫耀的队伍后面,一行人很快便进了庆安王府。
南宫耀从马车上拽下花崇欣,急着问道:“你把慕南月藏到哪里去了?”
花崇欣摇摇头,道:“我没有藏他,事到如今留着他对我没有益处,反而祸患更多。我以为他会死在你们谁的埋伏之下,谁能想到你们一个个这么没用。”说完,她还不忘瞪一眼身旁的蓝星。
南宫耀怒道:“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了,大商皇子你都敢留在身边。你知不知道,要是父皇查纠下来,你们花家就是灭顶之灾。”
花崇欣面上没有一点波澜,淡淡道:“怎的,剿灭敌军的功劳你一分也没捞到?”
南宫耀显然是被说中了,脸色难看,语气更冲了:“本王刚刚查到一点眉目,慕南月就起兵反了。时间这么短,本王根本来不及准备。此时若是我带人出去与他厮杀,反而会被父皇怀疑,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志海的两个儿子得意了。”
花崇欣笑道:“你是在怪我了?”
南宫耀揪起花崇欣的衣领,低声道:“在别院发现商奴的时候你就该把实话告诉本王,只有本王不会伤及你们花家。卓月是慕南月,是大商七皇子的事情瞒不住的,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你想指望谁救你?”
花崇欣问道:“慕南月今夜带着多少人马?”
南宫耀道:“两千人,已经全部成为刀下亡魂了。”
花崇欣冷笑了声,道:“两千人,恐怕在广业居住的大商百姓都多于这个数。你也不好好想想,你是前两日才通知的少志海,他今夜就能准备一万精兵?”
南宫耀皱眉道:“他早就知道,卓月是大商七皇子慕南月?”
花崇欣轻闭了下眼,默认了他的话。花老爷子老了,哪怕他算计的再精明,也会有漏洞的。花崇欣早就觉得老爷子的那一套,很多已经行不通了。所以她将身旁的很多隐患告诉了少志海,其一是为了保着花家,其二她也想知道少志海到底是个纯粹的武将,还是个权术者。
显然今夜证明了她的想法,少志海能够统领五十万精兵,靠的不仅是战功,还有能够揣测到圣意的精明头脑。
花崇欣扬起嘴角,道:“你没贸然出击去抓慕南月才是最大的功劳,好好想想吧。”
南宫耀愣了下,陷入了沉思。假如皇帝知道卓月的身份,而故意不说破。那便是要拿他做诱饵,引出所有潜藏在大兴中的大商余孽,轻松将他们一一摘除。而如今慕南月暴露了,所有的大商余孽都会隐藏起来,反而成了隐患。
南宫耀倒吸了口凉气,额头上沁出几滴冷汗。他轻声道:“是谁要害我,让我去揭发慕南月的身份?若我真这么做了,今生都别想再入父皇的眼。”花崇欣没说话,她不觉得南宫誉是有意害南宫耀。那小子只是耍小聪明,完全不懂皇帝治理天下的奥妙。
离开了庆安王府,花崇欣独自走着回花家。街上到处都是清理战场的士兵,他们面无表情,刚刚的大战好像已经被淡忘。
甜桃扶着花崇欣走入花老爷子的房间里,此时金姐正手握麻绳勒着一个丫鬟的脖子。那丫鬟挣扎了好久,才面目可怖的没了声响。
花崇欣往老爷子的身旁一站,低下头去。
花老爷子拔了一颗花生,塞到嘴里去,边咀嚼边笑道:“才十五,人生的苦还没开始遭,就能重新选了,是个好事啊。”
西凌风手里攥着册子走进来,笑道:“数了好几遍,三十七个。”
花老爷点点头,夺过西凌风手里的册子丢到花崇欣的面前,道:“身边这么多探子,你那眼珠子是摆设?南宫誉有什么意图你会看不出来?几个皇子中间谁更有价值,你的一双手秤不出几斤几两嘛?你是打算我一死就把花家散了,几千人的生死富贵全都不顾了?”
花崇欣原是打算应下来,大吼一声你死了,老子就潇潇洒洒过自己的小日子去。可是她一抬头,满院子的男女老少都委屈巴巴的瞧着她。
她怂了,柔声道:“爹,我错了。”
花老爷接过金姐端上来的茶盏,滚烫的热茶全都泼在了花崇欣的身上。她眉头都不皱一下,轻轻地扫去身上的水渍。
大伙一看老爷子怒了,赶紧散去了。甜桃关上了大门,与金姐一切守着。屋内此时就剩下老爷子,花崇欣与西凌风。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出响动。
西凌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猛力的摇头道:“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花崇欣笑道:“有什么使不得的,又不是让你把我扔到大街上,你还不是要供养我这个活祖宗。”
花老爷子笑道:“这些年我也慢慢看开了,再家大业大,我的女儿不喜欢,我也觉得无趣。可是几千人的生死富贵不能不顾,眼前最好的人选就是你。你的才华打理生意绰绰有余,若不是无父无母,又在商户家长大,肯定更有作为。”
花老爷子指着花崇欣笑道:“你不必因为她而拒绝,这丫头迟早要丢下你们溜的。反倒是你,若是好好经营花家,不让它衰败了。等到日后她累了,还有个归处。”
西凌风的顾虑不是在花崇欣身上,他皱眉道:“可是老爷子,你的后人怎么办?”
老爷子一听,马上拍拍西凌风的肩膀,笑的很洒脱,道:“我的后人就是这丫崽子,我对祖先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至于到她这里断不断香火,那是她的事情了。”
西凌风硬着头皮接下了花老爷子递给他的牡丹玉牌,那代表以后他可以随便调动花家的钱。他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成为了这个家的新主人。
待西凌风红着眼眶走出大门后,花崇欣的面色一沉,低声怒道:“你就没有信任的人?”
刚刚出了卓月的事,西凌风就获得了花家的大权,独占了花家所有财产。外人会怎么想,等同于把所有罪责都扣在西凌风的脑袋上。此时皇帝真要追责卓月的事,那便是西凌风勾结大商余孽,霸占花家财产,意图造反。
到时候,花老爷子只需哭喊一句养了两个白眼狼,就可以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