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朦胧中.杨尘也不知听到谁在低吟.他嘴角流出一丝酒水.喃喃道：“自知.可我不知啊.”
往日的画面一幕幕回放.是那样的熟悉.
然而.这些画面却为何是黑白的.沒有任何色彩.
砰.
画面一片片崩碎.如同泡沫.只有一刹那的绚烂花火.
“去哪儿了.父亲母亲.虹儿.二弟.还有李强势.青天.你们都去哪儿了.”
杨尘迷茫无比.眼前一片空虚.所有的记忆都成为了烟云.
模糊中.不知又是谁在说：“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忽地.他似乎又听见另一人问：“我是谁.我从哪里來.要到何处去.”
这一句发问.如同洪钟大吕.回荡无穷远.越來越响亮.越來越高昂.也越來越迷茫.
啊.
杨尘猛地惊醒.抱住了脑袋.他只感觉头疼欲裂.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敲了一下.
轻轻一嗅.身上有丝丝酒气.杨尘元力一荡.刹那间酒气挥发殆尽.
这时.一个声音从其旁传來：“大哥.你醒啦.”
“大人.您醒过來真是太好了.”另一个小小的声音传來.充满了喜悦.
杨尘转过头.只见云空正望着自己.手里抱着云仙的尸体.神色悲伤.
在其一旁.罗琦正坐在那儿.两只骷髅眼睛中闪烁着幽火.关切地望着自己.
杨尘不解地问道：“罗琦.你怎么在这儿.”
自那日入幽圣会结束后.他便沒有去找罗琦.一直也沒有时间.
罗琦笑着回答道：“我当时正在询问大人您住哪儿.结果恰好在大街上遇到了云大人.于是就跟着來了.”
杨尘点了点头.看着云空说道：“二弟.你才喝醉.怎么就去了大街上.”
云空勉强一笑.说道：“我是走在大街上.向人打听人死之后.魂魄会先出现在幽冥的什么位置.”
“结果正好遇到了他.”
随即云空不再言语.
杨尘点了点头.知道云空现在依然沒有走出悲伤.正想要安慰一下云空.突然.他神色一凝.感到有些不对劲.
这是水的声音.
杨尘看向四周.刚刚酒醒过來.他光顾着和二人说话.眼下却不由猛地一惊：“恩.这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是一条漆黑的大河.它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无始亦无终.
轰隆隆.
河水咆哮翻滚.大浪滔滔.奔流不息.
时而.它又平静无比.如同镜面那样光华.闪烁着漆黑的色彩.
而自己和云空此时.正坐在一条小木舟上.前方是一位全身黑衣.头戴灰色斗笠之人.
只见此人正摇着船桨.悠悠地划着小木船.任那大浪滔天.小船自岿然不动.
这人.正是撑船人.
杨尘猛地大惊失色.一个闪身來到了云空身边.低声问道：“二弟.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到了这里來.”
杨尘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撑船人.
这个人一开始就很古怪.那幽幽的歌谣.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杨尘每每回想.都觉得满腹疑虑.
当时因为要去灵丰都.也就沒有太多在意.
然而如今却是不同.自己等人明明霸占了秦府.在那儿醉得不省人事.为何眼下來到了这里.
难道真是眼前的撑船人在搞鬼.
云空抱着云仙.悲伤地说道：“是我问了罗琦.罗琦说.每个死去不久之人.他们的魂魄都是最先在这条河上出现.”
“随后会由这撑船人接引.负责渡他们去幽冥.”
只听云空继续说道：“所以我带你们來了这里.我想要看看能不能让仙儿直接还魂入体.”
杨尘松了口气.不是撑船人搞鬼就好.随后他看向罗琦.罗琦连忙道：“当初我和大哥也是从这上面而來.与之一起的还有许多灵魂.”
“这些都是死去之人的灵魂.有的执念不灭.要去灵丰都.有的则是想要渡河去往幽冥.轮回转世.”
杨尘见罗琦神色认真无比.不由得点了点头.他相信罗琦不会骗他.
只是这还魂入体靠谱吗.
他直接在识海中问道：“青天.这能成功吗.”
然而这一次.不知为何.青天之灵竟然沒有任何回应.
杨尘反复询问.青天之灵却仿佛消失了一般.完全沒有了动静.
而识海中.青天本源石依然镇在海底.却不再散发青芒.而是变得普普通通.
“这到底是.”杨尘疑惑不解.他猛地看向撑船人.直觉告诉他.这一切与撑船人有关.
眼下有这古怪的撑船人在此.他又不方便直接堂而皇之地进入青天本源空间之中去查看.
忽然.杨尘一惊.他想起了一件事.
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到这撑船人.他也曾询问了青天之灵.想要知道这人究竟何等修为.、
然而.当时青天之灵也沒有半点回音.当时沒有在意.如今想來却是古怪之极.
“青天之灵为何如此.难道”杨尘心中暗道.一个大胆的猜想缓缓成形.
就在此时.一阵潮汐涌來.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白色亮光.那片亮光越來越近.越來越炽盛.
这时.罗琦忽然说道：“來了.”
杨尘与云空不由得看了过去.只见那无穷白光之中.有着幽芒闪烁.有许许多多的面孔浮现.
这里面不止是有人的.还有兽.有妖.还有一些杨尘从未见过的生灵.
杨尘感叹：“这灵潮太广了.每天是要死去多少生灵啊.”
而云空则是惊喜不已.不过生灵太多.他难以逐个找寻云仙的灵魂.只好大叫起來：“仙儿.我在这里.快來我这里.”
这无尽的灵魂之中.到处都是幽芒闪烁.他们都听到了云空的呐喊.不由得纷纷冲了过來.
“咦.这里有一具肉身.虽然是个女的.不过总比沒有好啊.老子占了.”一名妖族大汉如此说道.
杨尘神色一冷.猛地一击将之灭杀.他看着这些灵魂.冷冷地说道：“除了女子.其余统统退下.否则.杀无赦.”
此言一出.这些灵魂都纷纷露出畏惧之色.全都让了开來.
他们即使曾经修炼过.但此刻已经是灵魂形态.在沒有修炼鬼道功法之前.沒有任何力量.
这时.有无数的女子灵魂飘了过來.云空一一扫过.指着怀中的云仙.说道：“你们有谁见过她.”
“答对了我可以赐予鬼道功法.让你们不至于被人欺负.”
众灵魂都是大喜.纷纷仔细回想了起來.一边在身边查探.看是否有云仙这模样的女子.
只是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沒有吗.”云空一下子瘫软在地.
杨尘不忍.安慰道：“二弟.你不用担心.说不定她只是与你错过了而已.”
“你想啊.这河时而就有灵潮往來.说不定云仙她正好是昨日渡河呢.”
云空猛地抬头.双目闪过精光.面露喜色道：“是啊.我怎么沒想到.还是大哥聪明.”
杨尘笑了笑.继续说道：“只要你保她肉身不腐.再去幽冥之中寻找一番.若她沒转世轮回.等你找到她.必然可以让其还阳.”
云空深吸口气.镇定了下來.至少未來还充满希望.他还有机会.
就在这时.那一直默默划船的撑船人忽然幽幽地唱起了歌谣：
“轮回往.今生过.奈何桥上谁是我.”
“撑一生.渡一世.生生世世还何日.”
唱到这里之时.那无尽的灵魂统统化作白光.随即无限缩小.猛地全部落在了船上.
看似无穷无尽.但在一股力量下缩小后.却只是围绕在撑船人周围短短半尺范围内.显得毫不拥挤.
杨尘神色一凝.心中震惊不已：“这是法则的力量.”
他之前被青天灌顶两次.早已经对法则之力有了一丁点的见识.这一手仅仅只是歌唱.便有如此效果.
这是言出法随.
仅这一手便可以肯定.撑船人不简单.
“更何况.他好似生生世世都在这里.那他到底活了多少岁月.”杨尘心中震撼着.更加肯定了某些想法.
而当杨尘飞快思考之时.一声幽幽叹息忽然从撑船人口中传出.
只听他继续唱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尚无情.鬼有情.”
呜呜呜.
此句一出.所有灵魂皆是震动不已.大声嚎叫起來.虚空中响起了无数阴风咆哮之音.
尤其是人形的灵魂.更是叫得凄厉无比.
他们几乎都是被人杀死.人的无情.比鬼神更可怕.谁能比他们更加体会到无情二字.
杨尘这是第二次听.只觉得好似除了有些凄凉.也并无什么不妥.
但随即忽然身子一震.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
“人尚无情人尚无情”他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当时撑船人意味深长的一眼.
那一眼.直入他心底.在这一刻.化作了一杆标枪.狠狠地钉了下來.
摸着自己的胸口.暗暗想道：“我真的是无情之人吗.”
云空敏锐地察觉到了杨尘的情绪.关切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杨尘强自一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放心吧.沒事.我能有什么事.”
云空点了点头.心道也是.大哥能有什么事.
二人却是不知.在那众多灵魂之中.有一名女子悄然落泪.只是她的容貌却与云仙不同.
她悄悄地看着云空的背影.暗叹一声：“空儿.我现在不能与你相见.原谅我.”
这时.撑船人忽然朝她这里看了一眼.随即幽幽一叹.再度唱起了歌谣.
“有缘千里來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
“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
他手中摇着船桨.渡尽这一波又一波灵魂.或因执念停留.或轮回往生.
这一刻.众灵皆哭.他们哪一个不是经历过这些情情爱爱.
此时.撑船人的歌谣可谓是打动了万灵的心.
云空一愣.随即神色低落：“十年修得同船渡吗.仙儿.我们难道连十年的缘分都沒有.”
“千年才有造化.能够白首同心吗.”云空喃喃自语.但随即充满坚定.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仙儿.
众灵之中.那名女子暗叹.随即古怪地看了一眼撑船人.
杨尘询问道：“船家.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撑船人手中船桨不停.嘴里却是幽幽地说道：“渡情.”
“渡情.”杨尘与云空均是喃喃.这就是这首歌的名字吗.
不知为何.这一刻.杨尘忽然深深地记住了这首曲子.而撑船人的身影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看着撑船人手中摇着船桨的动作.这无尽岁月來.他始终都在这条河上.渡今生.渡來世.
“撑船渡世.这其中似乎蕴含着大道理.”
这时.船终于靠岸了.
杨尘与云空不由得走下了船.打量起了四周.发现这里竟是一片荒芜.四周满是鬼气.浓郁得几乎凝成了实质.
当那众多灵魂下船后.全都向着撑船人三跪九叩.表达衷心的感激.
撑船人摇动船桨.飘然而去.
河水之上.再度响起了歌声.充满沧桑之意.
轰.
就在此时.虚空陡然裂开一道巨大的裂缝.那无数灵魂竟然全都不由自主地被吸了进去.
随即杨尘竟听到了一道道恐怖无比的声音突兀响起.
“恩.这里就是幽冥之外了吗.鬼气太稀薄了.”
“终于到了.”
杨尘被这些声音震得气血翻滚.倒退数十步.不由得大惊：“二弟小心.是道王.”
“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道王.”心中疑惑不已.
一道猩红巨眸睁开.猛地看向杨尘：“恩.这小子好像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呵.小子.乖乖滚过來受死.”
危机.终于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