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掌柜的又走过来，赔笑道：“客爷，刚才的事实在很抱歉，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因为昨天加夜班，可能睡的太晚了，今天又起的早，所以他心情比较坏，您千万担待一下，若是往常，他绝不敢这样大胆……”
卓非凡摆了摆手，打断道：“以后让他注意就是，这就算是给他的小小惩戒，不要以貌取人！”
掌柜的连连鞠躬作揖，退了下去。
时间并不长，伙计已开始上菜。卓非凡轻敲着桌面，看着他道：“伙计，还记得吗？昨天我就坐这个位置，当时也是你给我上菜。”
伙计一愣，想了想，笑着大声道：“客爷，我想起来了，昨天上午您在这里吃的饭，要的是清蒸鲍鱼，爆炒龙虾，就是坐这个位置，您看我今天怎么就没想起来，活该我被您揍，谁让我有眼无珠呢！”
卓非凡也笑了笑，道：“也怪我来的不是时候，这个给你拿上，算是给你的补偿。”
说着话，拿出一锭纹银，塞在伙计手里。
伙计千恩万谢，还不停地赔不是，服务也更加周到。
卓非凡吃着饭，又喊来伙计，道：“向你再打听一下，昨天我走时，曾注意到来了十三个江湖人，身上都带着刀，还带了个小女孩，你可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
伙计乐呵呵地道：“您问我呀，就真问对人了，他们还在这里打了一架，这不，差点没把迎宾楼给拆了，砸坏了好多桌椅，昨夜我们加了一夜班，才好不容易收拾好了。”
卓非凡一愣，道：“怎么回事？”
伙计把手里的抹布披在肩上，双手比划着，眉飞色舞地道：“昨天您走后，那小女孩不知怎么就一直在哭个不停，那些人中有个矮胖子听着烦心，就一脚把女孩踢倒了，女孩的头撞到了桌角，流了很多血，我们看到了都觉得不忍心，可那矮胖子却还在骂那女孩，说什么像巫婆似的，不值钱了，不值钱他要剥掉女孩的皮。你说这些人，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我若不是没本事，我都想上去揍那矮子一顿，替小女孩出出气。”
卓非凡道：“后来呢？”
伙计道：“这时，酒楼中所有人都在瞪着这些人，都在为那可怜的小女孩抱不平，当时那情景，我若是那些人，说不定早已夹起尾巴走路了，但那些人却无动于衷，像是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一样。他们也并没有看别人的脸色，其他人还在吃喝着，矮胖子也还在不停地叫骂着，客官您说气人不气人？”
卓非凡点点头，等着他往下说。
伙计接着道：“当时在场客人，也不凡有些江湖人物，其中就有几位英雄，那就是太平镖局的大镖师们，其中正好有两人在这里吃饭，他们听了后就为女孩抱打不平，然后双方动手，险些没把馆子给砸了。”
伙计咽了口吐沫，润润嗓子，接着又道：“据我们猜测，这两位镖师可非一般人物，其中动手的那位，更是镖师中最勇猛的汉子，在太平镖局中，除了总镖师外，算是第一员猛将了，就是在这整个杭州城，那也算是屈指可数的响当当人物。”
卓非凡道：“你认识他们？”
伙计讪笑着道：“认识不敢说，倒确实听说过他们，就那身材，那就样貌，整个杭州城，可能也就他一个人，别人绝没有他那样高大，那样凶悍！”
卓非凡微笑着，没有言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伙计接着又道：“我们都认为有好戏看了，都知道那几小子要倒霉，只可惜……可惜太平镖局的招牌，却几乎在这一次拚斗中而断送威名……”
卓非凡轻声道：“哦？”
伙计四外看了一眼，这时酒店中并没有其他客人，但他还是压低声音道：“这有关镖局声誉，本来我是不能随便说给人听的，但您是我的恩人，所以我就跟您直说了。”
说到这里，他并没有直接往下说，而是瞧着卓非凡。
卓非凡又拿出一块碎银，塞在伙计手里，道：“这算是一些补偿，自己买些补品吧，也算我向你道歉吧。”
伙计紧紧握住银子，谢了再谢，然后又转回话题道：“那抱打不平的镖师英雄，据说有个美称，叫作‘铁面天王’，姓龙，叫龙腾飞，号称天王不仅说他力大过人，而且一身横练的功夫也不错，据说连杀猪用的尖刀都刺他不动。但这次，却被那帮人连着打翻了两次，而且还吐了血，你说那些人该有多么厉害！”
卓非凡道：“然后呢？”
伙计道：“本来这位龙爷要和他们拼命的，可和他一起的另一位镖师却愣是拉住了他，可能是因为己方人少，又在打斗中吃了亏，所以不敢再冒然出手，然后双方就不打了。”
卓非凡道：“这人倒是比较聪明，不吃眼前亏。”
伙计道：“谁说不是，但这样也好，若真再打起来，出了人命，那事可就闹大了。”
卓非凡道：“现在事没闹大，那小女孩想必又落入那帮人手里了？”
伙计叹息道：“确实这样，那些人中有个特别壮硕特别凶恶的独臂汉子，可能是他们的老大，说了几句话，大致是说很佩服龙腾飞，饶他这次，说完就离开了，他们走后龙腾飞两人也就离开了。”
卓非凡皱眉道：“可知这些人去了哪里？”
伙计摇了摇头，道：“龙爷他们大概是回了镖局子，另一伙人去了哪里，这个真不清楚，但他们确是往东走了。”
卓非凡想了想，道：“这里比较大的妓院有哪些？就是特别好的那种？”
伙计愣了愣，又嘻嘻笑道：“您真来对地方了，这杭州城的妓院，不能说中原最好的，但绝对也算全国一流的，来这里不去玩乐的，都算白来了。这里的美女那可是远近闻名，天下共知，这姑娘们各个长的水淋淋的，皮肤更柔滑水嫩，像是能挤出水来……”
卓非凡皱了皱眉，道：“这些不用说了，你就说哪几家最大吧。”
伙计沉吟道：“最大的妓院？有怡红院，仙香楼，春来阁，凤舞厅，这几家在当地应该算是最大了，但这几家都太贵了，我还真没去过，里面什么样子可说不清楚。”
卓非凡沉吟片刻，道：“这几家哪家离这里最近？”
伙计笑道：“当然是仙香楼了，仙香楼的姑娘最香，也最有味，离这里还最近。”
卓非凡道：“仙香楼怎么走？”
伙计伸手向外一指，道：“往东直走，不足一里地，左首便是，很大的牌子，到那看的很清楚，您绝对不会认错的。”
卓非凡想了想，站起来道：“好了，你继续忙吧，没你的事了。”
伙计笑着道：“您这么早就去？”
卓非凡笑笑，没有言语，已跨步走出酒店。
…………
仙香楼的确是家特别大的妓院，也特别豪华，特别气派。
但它与普通妓院却有很多的不同之处，比如说，别的妓院庸俗，喧哗，而仙香楼却显得安静，优雅，它既没有浓烈的傅粉味道，也没有嗲嗲的怪声怪气。
虽然现在时候尚早，但仙香楼的客人却已不少，其中一些，其实是昨晚就留下的，只是现在还没有走。晚上这里灯红酒绿，嬉笑打骂，白天却是一片祥和，歌舞弹唱。
琴弦声悠扬顿挫，吟唱声清亮甜美。
这里真是人间天堂，来这里的人，都能感觉到一种飘飘然的感觉，坐在那里，像是身份地位都一下子拔高了许多，仿佛一下子能忘掉所有的忧愁与悲痛。
但在忘乎所以的快乐中，它也能搜刮尽你身上的每一个铜板，只到你像一条死狗般被抛出去，扔在阴沟里。所以它也是花钱消费败坏家庭的一个地方。
卓非凡来到这里时，也不过刚好天亮。望着初升的太阳，伸出手臂，手指在阳光下更显得修长有力，这种手本来最适合握剑，握起剑来，也必定牢不可攀，挥酒自如，但现在，却已有多少年没有握过了。
“若他在，他只要手中有剑，未尝不可与他们一争高下，只可惜他死了，永远无法再去握剑了！”
静静沉思着，叹息一声，低声自言自语道：“暗河，你虽然造就了他空前绝后的剑法，却同样在他辉煌不可一世中毁灭了他，我如果不放下手中剑，势必也和他同样的结局！但我现在这样活着，究竟是该还是不该？苟且偷生活下来，这一生我能否安心？”
“熊倜是个好孩子，加入九道山庄后，希望他不要步我的后程，不要像我一样这样活着！”
这样想着，缓步走入仙香楼……
…………
熊倜静静地躺在地上，身子虽然不能动，但脑中清楚地记着，这样躺着应该已有两天时间了，饥饿使得他肚子火辣辣疼痛，昨晚吃下的鸡骨及和着土面的馒头，今天也早消化的无影无踪了。
“饥饿，饥饿就像我的影子一样，一直跟着我，伴着我，怎么也无法摆脱，无法甩开，看来我生来就是个不幸的人，也是个不祥的人，我死后，一定也是一个又穷又可怜的饿死鬼……”
心中默默想着，脸上的表情却像要随时哭出来一样，有种绝望的感觉，也有种想绝此残生的念头。
一个孩子，像他这样的年纪，本应该活在纯真的梦想里，有理想，有追求，有激情，敢于拼搏，勇于奋献，即使是已近迟暮的老人，也没有像他这样悲哀的想法。若整天活在这样的思想中，一个人迟早都会被世人所抛弃，被社会所淘汰。
熊倜无疑就是这社会的牺牲品，但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上，也必定还是有他存在的价值，之所以还未发光，只是因为还欠一个机会，让他发光的机遇。
熊倜静静地躺在那里，冥思苦想着。
对面，灰衣人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冷冷地盯着他，忽然冷笑道：“你是不是活得很艰难，活得很累，你想死？”
熊倜咬牙狠狠地道：“是，我想死，你杀了我吧，虽然你这个人很坏，很讨厌，但我死后，也不会再怨恨你。”
灰衣人略带嘲弄地轻笑道：“你活着狠我我都不怕，你死后狠我，我更不在乎了，这世上讨厌我的人多了，又何必在乎多你一个？我这人好坏，别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所以你说这些话等于没说一样，你还是死不了，但想活下去也并非那么容易。”
熊倜看着他，道：“但你带走我，究竟想干什么？我对你能有什么用处？”
灰衣人冷笑道：“一个人的生命是无价的，你虽然什么都没有，但至少还有一条命是有用的。”
熊倜听不懂，疑惑道：“我的命？对你有什么用？”
灰衣人道：“也许对我没用，但对别人却有用。”
熊倜道：“对谁有用？”
灰衣人冷哼一声，道：“有没有用，现在还不清楚，慢慢你会了解的。”
熊倜凝视着他，想了想，又道：“你带我去的地方，真像卓叔叔说的那样？若是这样，你们为什么要选中我们？”
灰衣人道：“他怎么说？”
熊倜顿了顿，道：“他说他喜欢孩子，只想全天下所有无家可归的孩子们，都不再挨饿受冻，不再被人欺负。”
灰衣人冷哂一声，道：“好伟大的抱负，好崇高的理想，世上真有这样的人吗？不为自己之利，只为满足别人，自己活着只是为了救赎孤儿，帮助活不下去的人？那他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熊倜讷讷道：“这……我没问过……”
灰衣人冷冷道：“你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你！”
熊倜迟疑道：“你们……你们是不是一路人？他……他为什么要把我们交给你？”
灰衣人道：“我们当然是一路人，但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伙伴。”
熊倜疑惑道：“那你们是……”
灰衣人道：“我们只是互相之间利用的合作人，为了各自的利益才走到一起，他为了自己的利益，需要从我这里拿到报酬，我也需要他给带来需要的人，只是互相交换买卖而已，一旦交易结束，也就没有什么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