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脚步停下来远远观望,他担心自己的出现会让辛明珠更敌视伊浵,辛明珠的暴戾脾气犯上来,还可能会抓住伊浵威胁他。
出人意料的,辛明珠竟然并没有对伊浵恶言相向,更没有动手,看那样子,反而客客气气——这种在辛明珠身上罕见的客气,足算得上恭顺可嘉。
待到肩辇消失在宫道拐角,阿斯兰才疾步上前来,不由分说托着伊浵进入瑶华宫殿内,强硬挥手,一股真气从掌间迸‘射’,席卷‘门’板,轰然一声——所有的‘门’窗齐刷刷地关上,将一群惊吓过度、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宫人,隔绝在外。
他强硬压下的怒火终于爆发,“穆伊浵,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斯兰……”
“你可知道我在多么努力的保护你?你可知道我有多怕你再受到伤害?我不指望你听话,但至少请你乖乖地在瑶华宫,不要再‘乱’闯!”
“阿斯兰,我不是你的囚宠,我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你的‘女’人!”
他抬手制止她的解释,“禁足瑶华宫,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
说完,他转身拉开‘门’便要走,却没能成功地迈出‘门’槛。
扣着锦绣腰带的壮硕虎腰上,自后环上来一双纤细的手臂,宽大的紫锦蝶袖裹住他的半个身躯,芳香萦绕鼻息,背后她的浑圆柔软抵着他敏感的脊背,他顿时‘乱’了气息,积压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
担心那些宫人看出他的异样,他忙又关上殿‘门’,转身抱住这让他又爱又恨宠怜不够的‘女’人。
“陛下不生气了么?”
“生气?生气又能怎样?你能听话几分?”
“我保证,只这一次。”她勾住他的脖子,亲昵依偎在他怀中,“救了辛明珠,不是为辛明珠,而是为了不让我的夫君被那些忠于他的人咒骂。”
他无奈而疼惜地长叹一声,口气复杂又矛盾,“我明白你的用心,但是……”辛明珠的生与死,也一直让他难以抉择,“辛明珠的忠心尚待考验,而古丽娅这么做也的确有错,更不能姑息。”
伊浵踮起脚尖,在他‘唇’上狠狠地‘吻’了一下,“陛下英明神武,洪福齐天,帅到爆!”
“帅到爆?”这个词还真是新鲜。
“是我们那里的……方言,意思就是,就……”她用修长的手指做了个爆炸的手势,“砰——砰——美到了无法形容的顶点。”
就这样,他心里的甜蜜,随着她轻盈又积聚爆发力的手势也升华,爆开,像是夜空绚丽的烟‘花’,暖暖地,盈满心间。
“原来,我在穆伊浵的心里是这么好的人?”他由衷惊喜。
“不然哩?你以为自己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人?”
“呃……”此刻,他没了帝王的威严,不太自然地挠了挠眉梢,“我以为……”
伊浵狐疑凝眉,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见他眼神可疑地转向别处,她忍不住暗笑,这个男人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吗?
“我以为,我在你心里是一个丢弃妻子的坏男人。”
“你的确是,不过,我已经原谅你了。”伊浵耸肩一笑,“而且,我也不是一个好‘女’人。不过,我可要警告你,爱我的人可多着呢,下次你若是再离我而去,或者选择不与我同甘共苦,我还是会选择和别人在一起,和上次一样,我——穆伊浵,绝对绝对不会傻傻地苦哈哈地等你。”
“嗯,这一点我倒是相信。”穆伊浵总不会委屈了自己。
她牵住他的手,“坏男人,陪我吃早餐。”
他尴尬地视线往下看,“但是,我想吃的,不是早餐。”他想享用的是她的身体。
“昨晚被你折腾了一夜,人家还累着呢!”她将他拉到正椅上,按住他的肩,让他坐下来,“我给你唱一首歌轻松一下吧,用过早膳,你还要有政务要处理,不要让自己太累。”
阿斯兰做了个深呼吸,强压住‘吻’她的冲动,“好,你唱吧。”
她走下台阶,静静地清了清嗓子,“这首歌的名字叫做《月亮代表我的心》,我从没有为别人唱过,只为你一个人唱,我希望下次你离开我时,看到月亮会想到我。”
他眸光如星,温柔含笑,凝视着她,期待着,她如‘花’朵一样,静静为他绽放出最耀眼的光华。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她的歌声清雅,甜美,圆润,像是一汪清泉,一饮而下,甘冽地润了心田,仍能萦绕舌尖,叫人回味无穷。
随着缓慢地曲调,她身姿如柳,柔媚舞动,锦袍飘逸,那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一转身,一回眸,都惊‘艳’楚楚,颠倒众生,俨然是天宫仙娥,不但没能让他‘欲’~火熄灭,反而愈演愈烈,胀得剧痛。
她停在最后一个两手捧心的姿势,头上的贵妃头冠上,金蝶围绕着牡丹颤颤巍巍地闪动着翅膀。
“阿斯兰,你怎么没有反应?是不是我唱的不好听?”
阿斯兰没有马上回答,好整以暇,斜倚在椅子上,一派闲雅不羁。“你期待我什么反应?”
“呃……拍手鼓掌,或者说几句赞美的话。”
“我不喜欢做这种罗嗦的事。”
下一刻,伊浵见他身影飞移,来不及躲避,就被他扑倒在地上。
她惊呼嗔怒,却被他霸道火热地‘吻’住了双‘唇’,身子也被他壮硕的手臂困住,锁住,动弹不得。
隔着几层轻薄的衣料,她惊觉小腹上抵了一个滚烫坚硬的异物,不禁心慌意‘乱’,她粉拳打在他肩上,凝眉抗议这叫人无力抵抗的‘激’情。
她唱歌是为了让他放轻松的,怎么适得其反了?真是‘肉’食动物!
殿外,苏嬷嬷听出动静不对,命令宫人暂时不要摆早膳,并打手势远离殿‘门’前的宫廊。
熙荣宫,太后正坐在餐桌旁用早膳,一听内监通报古丽娅求见,便知事情没成。
她顿时没了用膳的胃口,她身上迸‘射’的杀气赫然充斥整个大殿,杯盘婉碟连同桌子翻了个底朝天。
古丽娅进来,便听到那声巨响,满地碎片飞溅过来,她忙跪下,屏息着,只觉得那股‘阴’沉的气势‘逼’面而来,让她脊背阵阵发冷,‘毛’骨悚然。
“辛明珠为什么没死?”
“是……穆……穆……”
“穆伊浵竟然去救辛明珠?!”太后摇头冷笑,“真是有趣,哈哈哈……哀家倒是开始喜欢穆伊浵了,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儿臣不明白。”古丽娅不明所以。
“穆伊浵和辛明珠素不相识,甚至算得上是敌人,辛明珠更是被阿斯兰厌弃的人,她竟然敢冒险救她?!穆伊浵有的不只是勇气,还有远见,而且,足可见,她的确是深爱着祺尔钦.勒金。”太后厌恶白了眼扶不上墙的古丽娅,“哀家倒是想见一见这个穆伊浵,如果她能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归心?”
“皇姑母?!”古丽娅可不同意这个想法,“穆伊浵早就知道是皇姑母害了她的孩子……这……”
“哀家听说,穆伊浵在五凤王朝颇得人心,她收养孤儿,曾经帮凤羽穹收拢人心,她嫁给凤伦之后,就为凤伦母子带来无限荣宠……”
古丽娅妒恨地冷哼,打断太后的话,“不过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皇姑母竟也喜欢她?”
“若是你没有如此愚蠢,哀家也不会因为恨极地这样喜欢她。”太后上前,尖利的指甲勾住古丽娅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来,“你另外找个人解决了手上的事,调养好自己的身体,给祺尔钦生个儿子,哀家正好把穆伊浵困住,给你争取时机。只要让穆伊浵和祺尔钦有了嫌隙,他们就会溃不成军。”
“可是,皇姑母,儿臣该怎么找一个这样合适的凶手?如果再嫁祸给别人的话,阿斯兰怕是也会龙颜大怒。”
太后在殿内的宫人内随手一指,“就他吧。”
被指中的太监忙跪在地上,“太后饶命,奴才伺候太后一直尽心尽力,从不敢懈怠……”
“你去抵罪,也是为哀家尽忠!你放心,你的家人,哀家也会好好照顾的。”太后摆了摆手,“你随皇后去吧。”
“是。”
御书房内,阿斯兰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奏折,不时抬头看向一旁在画架上专心作画的‘女’人。
伊浵一身素雅的月白丝袍,外罩水蓝‘色’蛟绡纱衣,发髻高绾如云,只斜斜的三支珍珠发簪点缀,如此简单的装扮便清‘艳’俊逸,如一朵静静地莲‘花’,叫人观赏不够。
一桌的政务,他平时一个时辰就能批阅完,但是,今日,他坐在这边已经一个时辰,却一本都没有看下去。
而且……他‘逼’迫自己专注于折子时,这才发现,手上看了半天的折子竟然拿倒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早已瞅着他手上的折子忍笑了半天,被他怒瞪了一眼,又都忙恭谨俯首垂立。
殿外的护卫进来通传,“陛下,皇后娘娘带着刚刚找到的、给宸皇贵妃下毒的凶手,在外面求见陛下。”
伊浵手上的笔暂停,等待阿斯兰的决定。
阿斯兰问,“凶手是谁?”
“是太后娘娘身边奉茶的小高子。皇后说,经过查实,小高子忠心爱主,因许久之前的旧事而敌视瑶华宫,才给宸贵妃娘娘下毒。”
“既然皇后都已经查明,朕就不必再审了。”阿斯兰命令,“带小高子下去,凌迟,三百六十刀,一刀一刀的刮,骨头也砸碎,把碎‘肉’碎骨装在车上,在皇宫里转一转,让大家开开眼界。另,允许认识他的宫人公开祭奠他。至于他的家人,每人赐银子百两。昭告天下,朕不责难他的家人。”
伊浵忙从椅子上起身,“阿斯兰……”
“伊浵,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出来为她做蠢事。”
“那就给他一刀,让他痛快的死。”伊浵跪下来,“陛下,臣妾求您!”
阿斯兰浓眉皱起,她这是第一次以“臣妾”的身份恳求他,却是为了一个愚蠢的该死的宫人。“伊浵,你不了解狼人。”
“我怕你下令刮出的每一刀,将来都会落在我们的孩子身上。如果你想做一个父亲,就从此刻做起。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怕报应总是来得太快,太急,太可怕。”
“伊浵,这些事不能‘妇’人之仁,我不同意。”
所有为太后卖命的人,在他心里,都不是无辜者,他们手上染了多少血腥,是伊浵这做人类无法想象的。她的善良让她总是看事情太单纯,每一个狼人自打在月圆之夜变身的那一刻起,存在于世上便承担着无尽的诅咒,血腥,厮杀,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阿斯兰,我求你!”
阿斯兰绕过桌案,起身,把她揽在怀中轻拍安慰,并摆手示意护卫依照他的圣旨行事。
这日午膳,伊浵一口饭都没有吃,每次饭菜到了‘唇’边,她就想象到那个素未谋面的小高子被活生生地凌迟刮‘肉’的惊悚一幕……
她在御书房里画了几幅阿斯兰的画像,便觉得整座大殿‘阴’沉沉地,耳朵里也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的冤魂在哭号,让她心神不宁。
“阿斯兰?”
阿斯兰从折子上抬起头,就见她面无血‘色’,额上冷汗晶莹,眼神也显得惶恐。“怎么了?”
“我想去御‘花’园里晒晒太阳。”
“去吧,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不陪你了,让贺百多带几个护卫。”
“好。”她静静地起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阿斯兰目送她走出大殿,心也纠结成一团。
御‘花’园里百‘花’齐放,似乎每一朵‘花’都比五凤王朝地要大许多许多,大的张狂跋扈,美得也不真实。
传闻,这些‘花’,都是用俘虏和囚犯的尸骨养的。因为雪狼族的囚徒太多,尸体太多,丢出宫外又太可惜,便做了‘花’‘肥’,深埋于地下。
她静坐在牡丹园的亭子里,只觉得那些‘花’都是有灵魂地,讥讽盯着她,让她眼神直发怔,脑子里空空的,想要思考点什么,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给宸皇贵妃娘娘请安。”
听到这低沉‘阴’柔的‘女’声,伊浵转头看过去,却见是前日被自己救了的辛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