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伊浵脑海一片空白,心中繁‘乱’,理不出一个头绪。
阿斯兰不是雪狼族的亲王吗?他不是说自己只是领兵将帅吗?为什么他会坐在龙椅上?
她强迫自己镇静,努力思索两人相处时的一切,却无奈,他隐藏地太深,她竟寻不到他身为帝王的蛛丝马迹?!
他救她,他爱她,他拥着她畅然欢笑,他对她说着叫人脸红心跳的话语,他与她拜堂成婚说让她等待两年,他无赖起来像个痞子,他说她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他说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他说要救你父亲,你该去和亲……
真相,被‘抽’丝剥茧,挑拣出来。
原来,她一直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原来,她一直一直……一直都是,他的一枚棋子。
只不过,别的棋子被利用完,有幸被灭口,离开这个肮脏龌龊的世界,而她,却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支撑下去。
“爱妃,还愣着做什么?跪下听封。”阿斯兰威严俯视着她,心中也有担心。现在,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不容她行差踏错一步!“爱妃忘了此行的目的?还是,忘了刚才的拜堂?”
爱妃?是在叫她?此行的目的?她转头看了眼已经双眼含泪沉痛哽咽的穆项忠,双膝一曲,噗通跪地,她违心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妃凤‘露’,温恭有度,美颜倾城,深得朕心,特封为正一品皇贵妃,赐号宸,赐居瑶华宫,钦赐。”
伊浵俯首跪礼,“谢陛下隆恩!”
“平身吧。”
平身,他一年之内,如此册封过多少妃嫔?她倒是想起来了,当初传言古丽娅郡主嫁给雪狼皇帝,当时,她傻傻分不清楚,古丽娅到底喜欢的人是谁,而后来,无垠告诉她,古丽娅郡主与阿斯兰成婚——通过这一点,她早该清楚的。
说到底,竟然是她自己愚蠢?!
阿斯兰在围场树林也曾说她,她一直不了解她,无垠和苏嬷嬷在她身边,她不曾问过他们一句关于他的事。
可她就是担心自己了解到不该了解的,才不敢去了解。她怕他身份贵重,是她不敢想象的,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
伊浵只觉得心中郁闷难过,木然从地上起身,眼前又片刻的黑暗,稳稳地站住脚跟,却仍是头晕目眩,她低垂眼帘,不再抬头看他。
“爱妃,到朕身边来。”
“是。”
可惜,她抬起的脚没有落下,整个人就栽下去,丹陛之下一片惊呼,龙椅上红影如电猛然蹿下,稳稳地接住她。
“传御医!”
丹陛之下,文武百官一片‘骚’‘乱’,皆是议论纷纷。
这新来的凤‘露’公主着实美‘艳’,却娇弱地也不堪一击,这点场面竟被吓晕过去了,如何担当起皇贵妃掌管后宫的重责?
在前面的九王子黎格.勒金笑‘吟’‘吟’的转头,手中的折扇呼一声挥开,不大不小的声音让文武百官赫然一片安静。
“诸位爱卿,皇贵妃日夜兼程长途跋涉太疲惫,不过是暂时晕厥,值得大家这样大惊小怪吗?”黎格含笑的眼睛环视过他们,“陛下今日盛情款待,诸位还是闭上嘴巴的好,免得好好的大喜之日,闹出什么血腥之灾。”
众臣齐齐应声,“是。”
“景心殿已经布好了喜宴,诸位去入席吧,陛下稍后就会到。”黎格说完,转头看向黯然愣在原地的穆项忠。
看着他这落魄颓败的样子,黎格反倒心情大好。“穆丞相,走吧,随本王去后殿,宸贵妃醒来,第一个想见到的人,应该就是你。”
穆项忠回过神来,什么话也没说,跟着他进入后殿。
后殿布置地一片喜庆,‘艳’红的纱帘帷幕,窗格上张贴了大红喜字,殿内虽然有夜明珠照明,却还是燃了红烛,俨然如新房。
伊浵正躺在贵妃椅上,御医用银针刺了她的‘穴’位,待她苏醒过来,又跪在一旁给她探脉。
确诊之后,御医刚要张口,阿斯兰就抬手制止。
伊浵因他这神秘兮兮的举动心中嗤笑,他在怕什么?担心她有什么隐疾吗?见穆项忠和那位假的祺尔钦进来,她忙拉住衣袖按了按眼角的泪‘花’。
阿斯兰遣退了殿内的所有的宫‘女’太监,这才命令,“陆安,你说吧。”
伊浵这才注意到,陆安是人类,而非狼人。
她却并不知道,阿斯兰因为她的身孕,不但准备了一个能起死回生的人类御医,还准备了许许多多她想都想不到的事。
“启奏陛下,宸贵妃娘娘已经有近三个月身孕,因长途跋涉,凤体疲倦,又一时间‘激’怒,所以胎气略有受损,待臣开一个安胎养神的方子略作调补,三日便可康复。”
伊浵听得再次惊愕,她——已经有三个月身孕?怎么可能又有身孕?想起在围场的‘交’易,想起阿斯兰救活她的那一夜~‘激’~情,她羞耻地恨不能杀了自己。
可是,现在,她却不能这么做。
“陆安,自今日起,你搬进瑶华宫后院居住,那边‘药’材齐备,用‘药’时仔细斟酌,煎‘药’熬‘药’你务必亲力亲为,不可假手于人,朕不想再听到或见到任何关于胎气受损的事。”
“臣遵旨。”陆安说完,便跪安离开。
伊浵刚要坐起身来,阿斯兰便弯身按住她的肩,“躺着别动,你想做什么说一声就好。”
“臣妾并不想做什么,陛下在婚礼前说过的,要送穆丞相离开莫邪城,应该不会食言吧?”
“这是当然。”他柔声道,“想必爱妃还有道别的话要对穆丞相说,朕与黎格王先去喜宴瞧瞧,稍后就回来。”
“谢陛下通融。”
因她天衣无缝的客气恭敬,他定定看了她一眼,眼神中仍是含笑,只是幽深地像个漩涡,让她无法与他长久对视。
明明做了亏心事的人是他,她凭什么要慌‘乱’心虚?
直到阿斯兰和黎格离开,伊浵的慌‘乱’才平息下来。
她从贵妃榻上起身,就对穆项忠跪下,“爹,‘女’儿不孝,‘女’儿来迟了,‘女’儿向爹赔罪!”
穆项忠再被抓捕来时,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岂料,祺尔钦.勒金不但不杀他,反而对他礼遇有加,照顾地无微不至。他原以为,祺尔钦是要对他用劝降之计,谁想到,他真正想要的,竟然是伊浵?!
“为父安排你嫁人,安排你有孕,安排你爱上凤伦,最终……还是输了,你却还是逃不过这狼人的魔掌!”
穆项忠如此一言,让伊浵恸哭出声,心中也恍然大悟,“原来爹早就知道了一切,甚至比‘女’儿这当事者知道的还多。”
“知‘女’莫若父。”穆项忠用一句话,概括了他们父‘女’之间所有的纠葛。“为父只后悔,没有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以让你在这残暴的世上有能力自保。”
“爹,‘女’儿会活下去的,您放心的回五凤王朝吧。”
“你来了这里,五凤王朝已经没有祺尔钦.勒金所顾忌的东西了,他吞噬那里,是迟早的事,为父还有回去的必要吗?”
“我以为爹会放心不下凤伦。”
“凤伦?!”穆项忠摇头失笑,他扶起伊浵,把她揽在怀中,疼惜地心在淌血。“‘女’儿,在为父眼里心里,你才是最重要的。凤伦只是为父锻造多年的保护你的盾牌罢了,此时这盾牌已经失了存在的意义,还要他做什么呢?你是为父的命,是为父唯一的骨血!”
当初,他正是看中了凤伦有勇有谋,才教他为政之道,借着让他出入丞相府能与伊浵日久生情,岂料,他们朝夕相对多年,一直相敬如宾。最后,竟是太子的‘插’足,而成就了他们的婚事。
只是,没想到,他耗尽心血的筹谋,安排,步步设局,又佯装对伊浵毫不在乎……凤伦没有看出,伊浵没有看出,却被祺尔钦.勒金看破。
祺尔钦为报杀父之仇,将伊浵列为棋子,玩‘弄’于股掌之上,如此伤害她——说到底,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在乎她,反而害了她。
“爹,您若不回五凤王朝,还能去哪?”
“告诉爹,你一直以来,爱的人是祺尔钦.勒金吗?”
“我……”伊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显而易见,我爱错了人。”
“不见得。”穆项忠略一沉思,心中一念,千回百转。“他是帝王,你是他的妃子,你只管一心为他,总不会出错。不过,爹要提醒你一句,这皇宫深处,还有很多像你一样,被他曾经利用,又纳为妃嫔的‘女’人。”
“爹……”伊浵怀疑自己听错了,“爹,您是在告诉我,让我向那个利用我的男人邀宠吗?若非您在这里,我刚才在大殿上就一头撞死了。”
“你腹中有了孩子!”
“我……”她按住腹部,一想到上次流产的事,她竟痛如万箭穿心,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父看得出,你还在乎那个男人,现在有孩子作为牵扯,他定会珍宠你。你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平息他对五凤王朝的仇恨,也好为天下苍生免去连年战‘乱’之苦,也为孩子积福德。”
她对阿斯兰的在乎,有这么明显吗?不,她那根本算不上是在乎,她是在恨!恨他利用,恨他欺骗,恨他瞒着她,利用过那么多‘女’人,纳了那么多妃子。但,其实,她该恨的是她自己,是她的胆小懦弱,让她如此盲目无知。
穆项忠由衷说道,“为父看得出,祺尔钦.勒金对你与凤伦之间的事并不在乎,可见他对你爱慕至深,你在他面前,莫要再提起凤伦。”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是,‘女’儿谨遵爹的教诲。”
穆项忠在殿内来回踱了两步,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现在是皇贵妃,职责等同于皇后,要统领后宫。但如今雪狼族太后还在,而被封为丽妃的古丽娅郡主又是太后的侄‘女’,后宫是她们的天下,管制那些狼族的‘女’人更是个苦差,你暂且把凤印让给古丽娅,静心养胎,一切待孩子出生再说。”
“爹,您不过走了三步,就想到这些?!”伊浵破涕为笑,“看样子,‘女’儿真该向爹好好学习呢!”
“爹也不过是在这皇宫里暂居之时多了解一些,有备无患罢了。没想到,竟真的派上用场。”穆项忠担心地是,他这唯一的血脉,此生怕是无法活着出这座皇宫。
而内殿与外殿相隔的屏风外,黎格挥着手上的千年玄铁为骨的折扇,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三哥,穆项忠这老狐狸,还真是会借力用力。三哥用穆伊浵折磨他,他倒是好,正顺水推舟做我们雪狼族的国丈!”
“穆项忠不是傻子,以凤伦那种多疑的人,登基之后,定会追查伊浵和朕的关系,到时候真相大白,穆项忠会被定个叛国之罪,那可是诛杀九族的大罪。”阿斯兰扬眉一笑,“他不回五凤王朝也好,若是他去了凤伦身边,反倒是会成为我们的隐患。”
“三哥是要给他个职位?”
“不,相反的,把他和伊浵的死讯传去五凤王朝,让凤伦对他们父‘女’彻底死心。”
“是。”
“太后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动静,一早,丽妃去请过安。”
“哼哼,没有动静才可怕。”阿斯兰沉重地叹了口气,“命人盯紧她,还有她手底下那群人。”
“是。”
随后,阿斯兰进入内殿,寒暄的话都省略,眼睛看定伊浵,随口吩咐跟在后面的黎格,“九弟,你带穆丞相出宫,置办一处宅院好好安置。”
“是。”黎格对穆项忠做了个请的姿势,“穆丞相,请。”
穆项忠给了伊浵一个安慰的笑,眼神告诉她,他的决定没有错,然后,毫不迟疑地跟着黎格离开。
整个内殿只剩了刚刚行过婚礼的夫妻两人,伊浵螓首低垂,不看他,掩藏于蝶袖的手却紧握成了拳。穆项忠的话,她谨记在心,但是,与阿斯兰的‘私’帐,她却不能就这么算了。
“伊浵,我们之间除了‘交’易之外,我兑现了两年前在青竹阁对你的诺言。”
“……”她蝶袖中握着的拳头仿佛被人强行掰开,摊平了手指,再也握不起来。
“两年前,青竹阁,我们拜堂之后,我离开之前,立下承诺,让你等我两年。在这两年中,你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哪怕另嫁他人,也要活下去,两年后,我们会在一起。”
“……”
见她还是低着头不言不语,他上前把她揽入怀中,“能这样和你安安稳稳地在一起真好。”
“是呀,真好。”伊浵冷哼,“不过,若要从那时算起,我应该是你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