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完范百福,苏辂又去找李绍玩。
李绍最近埋首苦读,连个狐朋狗友都见不着,全靠苏辂偶尔来探监。
哦不,来看望他,才能吃到好吃的以及和外头的狐朋狗友们传信。
当然,吃不吃的不重要,他主要是想念朋友。
李绍坐在石桌边上狼吞虎咽。
“太好吃了。”李绍把苏辂带来探监的食物一扫而空,忍不住揉着滚圆的肚皮提出个新想法,“要不回头咱俩合作合作,你出菜谱,我酒楼那边学着做,看看能不能把我那小破酒楼盘活。”
“没问题啊。”苏辂对此无所谓。
反正以芸娘那性情是不会出去开什么食肆的。
到时李绍这边给了分红,他给芸娘攒着就是。
这不是苏辂来投喂李绍的主要目的。
苏辂随口答应完,又问李绍做没做好上台准备。
这次苏辂钦定李绍当“反诈骗大使”,要他上台讲述一些骗术,其中一部分是他自己亲身经历(这段经历又可以称之为“我继承一家大酒楼后是如何把它搞破产的”),还有一部分是苏辂从各种卷宗里头归纳总结出来的典型案例。
李绍一开始还不懂好好的酒楼怎么到了他手上就一落千丈,还是苏辂给他捋了捋其中关节,他才恍然明白这就是他亲哥给他挖的坑:你看,我不是不想把家中产业分给你,我让给你这么好一酒楼,你都能搞成这鬼样子,你想拿什么来争别的?
不得不说,李家大哥真是丧心病狂,连自家产业都能这么搞,各种伎俩层出不穷,高超点的有掏空套牢之类的手段,低劣些的有地痞流氓自带蟑螂臭虫来闹事。
李绍这家伙傻乎乎的,连这种几乎怼到他脸上的打击手段都反应不过来,被打压到毫无还手之力也怪不了别人。
就算是李家祖母也不好太偏心这个傻孙子。
生意场是残酷的,就你这傻样儿别人搞你你都看不出来,再多产业传到你手上都是白瞎,早晚会便宜外人。
“我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李绍掷地有声地回答。
如果是让李绍背书,他背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背出来,苏辂给的演讲稿就不一样了。
首先亲身经历的部分李绍绝不会忘记,剩下那些那些被苏辂写得活灵活现的案例也是很好记的。
那可都是大伙聊天时吹牛的好素材,他看一遍就记住了!
苏辂见李绍信心满满,也就没再多言。
李绍这边敲定了,苏辂又领着小翠和金刚去寻李绍那群狐朋狗友,托他们给家中亲近的长辈送张票。
都说有熊孩子必有熊家长。
能出纨绔的家庭,家里必然有格外宠爱他们的长辈。
听说李绍到时要上台演讲,揭露各种常见骗局,一干狐朋狗友都来了兴趣。
好兄弟要上台去,自己必须支持啊!
要是平时哪家子弟敢上勾栏演出,绝对会被家里打断腿,可苏辂说这不一样,这是新戏演出结束后的互动环节,不算演出,只是为普法工作做一点微小的贡献而已。
放任这些骗子大行其道,也是在损害咱商贾的名声,要不外头怎么都说什么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所以,这是光荣的、是无私的、是伟大的,你不发声我不发声,嚣张的骗子何时能从咱蜀地消失!
任何事情都是不能上升的,一上升就容易上头。
苏辂这么一鼓动,狐朋狗友们立马斗志昂然地回去给长辈送票。
甭管这些纨绔们回去后是怎么说的,反正邀请名单日渐丰满。
接下来几日,苏辂整理好李绍那群狐朋狗友的回音,屁颠屁颠地拿着名单去找张方平。
他给张方平阐述了一下《大宋提刑官》的重大意义,希望张方平能够请管司法的和管商业的官员过去看看。
“您事务繁忙,就不请你了。”苏辂乖巧又识趣地对张方平说道。
张方平板着一张脸,说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什么事都不用干?”
苏辂可是精心挑选过日子的,对张方平说道:“我算过了,那日正好是休沐日,大家正好有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来看看戏放松一下!”
张方平不咸不淡地说:“你把票搁下,回头我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去。”
苏辂早习惯张方平这态度,见他答应就一溜烟跑了。
唉,他这岳父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好好说话,特别容易和人闹矛盾。
比较典型的案例有回位列宰执的韩琦韩相公与他岳父碰头,随口问了句“你觉得我这军事措施安排得怎么样”,他岳父顿时来了精神,二话不说给韩相公圈出了七点他觉得不太妥当的地方。
苏辂听范夫子提起这事儿,都能想象出韩相公送他岳父离开时的友善微笑了!
苏辂依稀记得未来要搞变法的王安石也是位“拗相公”,不知道把他岳父和王安石摆在一起会是什么场面。
想想可能会是“我有一个变法方案,你帮我瞅瞅可不可行”“我觉得你这方案有十个地方要改改”“放屁,你才有十个地方要改改”。
那画面太美,苏辂都不敢想象。
张家小娘子的票,苏辂忙活完才亲自去送。
小女孩儿正倚窗看书,也不知书里有什么这么吸引人,这小姑娘一天到晚手不释卷,怎么看都不觉得腻。
苏辂又跑到窗边,高高抬手,让一张票从天而降出现在张家小娘子面前。
张家小娘子抬眸,只见票上写着方方正正的《大宋提刑官》五个字,看起来连字体都透着股凛然正气。
“你哥哥我哥哥都去,捎上你准没问题。”苏辂给张家小娘子打包票。
“爹爹他们不去吗?”张家小娘子疑惑地问。
苏辂说道:“老师堂堂府尊,哪能整天为这种事出面?回头御史参他一本,非说他不务正业整天泡在瓦市里,我罪过可就大了。”
何况名头用得多了,就不值钱了!
这话苏辂没说。
当着人家女儿的面,怎么好数卖人家的钱?
聪明人绝对不会这么干!
张家小娘子抿唇一笑:“好,我跟你去。”
苏辂心花怒放,又积极地安排起剩下的时间来:“如今已是秋末冬初,天气开始转凉,再冷一点就不好出门,我们不如趁着机会再出城散散心。”
两人隔着窗凑一起嘀嘀咕咕,很快把成都府一日游安排好了。
两个小孩肯定不能单独出行。
苏辂拿着烧烤清单去找苏轼他们商量郊游的事。
苏轼一看清单,马上想到香喷喷的小烤肉,想到香喷喷的蒜末茄子,想到了很多很多。
苏轼义不容辞地说道:“当哥哥的,哪能让辂弟你失望!”
苏辂说道:“多谢哥哥!”
唯有苏辙不懂得营造兄友弟恭的感人氛围,好奇地问:“羊蝎子是什么?烤蝎子吗?我不大敢吃。”
提到吃,苏辂是很博学的。
苏辂给他解释了一番,说这是羊脊骨,骨缝里头藏着点肉,先添些调料把它煮透了,再放到火上烤,因为肉量少,吃起来会更有滋味。
羊脊骨的形状跟蝎子一样,所以大伙把它称之为羊蝎子。
据传这种吃法是苏轼被贬时期发明的,那会儿他算是有罪之身,买不得好羊肉,便把主意打到这羊脊骨上。他吃完了这羊蝎子,还写信跟苏辙调侃说“好吃是好吃,就是家里的狗不太高兴,毕竟骨头上的肉全没了”。
如今苏轼还没到弱冠之年,自是没经历过那样的困窘,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过上捉襟见肘的日子,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觉得天下之大没哪儿是他去不了的,更觉得人生来就该登险峰过绝境看尽人间胜景。
这一次,一切还会一样吗?
苏辂看向苏轼。
苏轼却没想那么多。他听着苏辂的介绍,抚掌叫绝:“这是谁想出来的吃法,听着真是妙极了!”
苏辂一脸无辜地说道:“我也不晓得,我也是偶然听人说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