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牧赐这出戏演得很拙劣,但老婆子利欲熏心迷了心窍,愣是自己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了。
当夜牧赐就把老婆子留在了府中,安排奴仆侍婢好生伺候,老婆子心里越发美滋滋的。
第二天一早,牧赐早起过来问安,老婆子对这样的礼遇受宠若惊,仔细想想后又安然接受了。
毕恭毕敬地伺候老婆子用完香茗果点后,牧赐急切的问道:“师父,您老什么时候传法给徒儿啊?”
老婆子起初还端着架子,推说自己无才无德术法低微,教不了牧赐。但到底没能经住牧赐金珠首饰、绫罗绸缎的诱惑,再加上牧赐一口一个“师父”、“老妈妈”甜甜地叫着,老婆子早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老婆子终于道出了实情:“我四十九岁那年,忽有一夜神人入梦,传授老身驱邪役兽的法术,并且让我每逢月圆之夜三牲血食祭祀供奉他。”
牧赐恭敬地施礼,请求道:“还请师父传授神术!”说完牧赐还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大箱财宝放到了老婆子的面前,言说是徒儿孝敬师父的。
老婆子明明心热如滚油,却还是故作深沉,说些天机不可泄露,道法不可轻传之类的话。
牧赐继续请求,老婆子继续装腔作势。磨了半天牙,老婆子就是不松口。
见势牧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打开了财宝箱的盖子,继续软磨硬泡。这回只要老婆子推辞一句,牧赐就把那箱子里的宝贝往回拿一件。推辞一句,拿回一件……
第一回拿回了一块白洁无暇玉璧,第二回拿回了一支犀牛角雕琢的角杯……
眼看着到嘴的肉就这样被拿回去,老婆子的心在滴血,刀剜一样的疼。当牧赐伸手去拿一只孔雀金簪的时候,老婆子终于坐不住了!
老婆子叫牧赐上前,在牧赐耳边低声细语,故作神秘地开始向牧赐传授法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牧赐听完觉得很失望,但脸上依旧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
其实老婆子口中所言的驱邪役兽之法,其实和牧赐所学的禹步差不多。只不过牧赐的禹步是当年大禹王治水至南海之滨从神鸟的禁咒步伐中模仿化用而来的,正统巫术千年以来巫师传承分毫未变。老婆子的禹步是经后人改造过的,变革过步伐,配上了特殊的驱兽颂咒。牧赐的巫术虽然现在根基尚浅,只能禁咒木石之类,但要是炼到深处也能役兽驱邪。
自从牧赐被大巫祝训了一顿之后,就长了记性,一有闲工夫,就踏起禹步罡斗,运禁咒之法,照着那帛书上的记载刻苦修炼。把那块大石头翻过来调过去、竖起来躺下去地来回摆弄,功夫不负苦心人,熟能生巧。现在的牧赐已经能够熟练地驱动那百斤巨石了,不但可以让它飞快地滚动,还能让它飞起落下,甚至能把它定在空中。不用刻意中规中矩地踏罡念咒,十步之内的其他东西都能驱动如飞。原来看着一瘸一拐好似跛子走路一样的禹步,也被牧赐化入了日常行走的步伐之中,看着跟常人的步伐一样,仔细瞧根本看不出禹步的痕迹来。
老婆子口传心授的这点东西原本就跟牧赐修炼的禹步禁咒是一回事儿,牧赐听一遍之后就烂熟于胸了,而且当即就能实际演练了。
牧赐又吹捧几句道术高深的话语之后,把话题引到了山神娶妻之事。“那山神娶妻之事也是那神人指点的?”
自己最宝贵的秘密都告诉牧赐了,其他的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这老婆子把自己那些下作的勾当全都一股脑和盘托出了:“猎村的里正木耀祖是丹国木银大夫的同宗,他老来得子起名木显宗,从小对这独子宠着惯着,最后惯成了个败家子儿。吃喝玩乐为非作歹,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几年前这木显宗看上了一个猎户家的女娃子,谁料人家有心上人。这木显宗用尽了百般手段,人家姑娘根本不为所动。有一天被那姑娘拒绝之后,跑到酒馆喝得酩酊大醉,酒醉之后纨绔劲头就上来了,再加上旁边一帮损友的煽火怂恿,这木显宗就恼羞成怒动了杀心起了歹意,自言道:‘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在一个月圆之夜,在那姑娘和情郎在山里幽会的时候,木显宗带着恶奴尾随二人前去,伺机动手杀死了那情郎,把那女娃子糟蹋致死。后来事发,木耀祖就求到我这里来了。我们俩纠集猎村的三老们,想出了这个办法。我作法驱走了山中的禽兽虫豸,然后就说是因为那女娃和情郎在山中行苟且之事,玷污了神山圣地,引得山神震怒降下祸灾。这样村民们的视线就被转移了,这件事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不但这事情不了了之,反而借祭祀山神的名义大捞了一笔,三老、里正、老身我还有那暗中出力的木银大夫都赚得盆满钵满,当时我们就定下主意,年年都办这么一回。原本我们只办典礼不给山神娶妻的,可后来第二年山神祭典的前几天,那木显宗又看上了一个准备出嫁的漂亮姑娘,寻死觅活地求他父亲和我帮他把这姑娘弄到手,宠子无度的木耀祖就想出这个山神娶妻的办法来了。”
牧赐暗暗咬了咬牙,却猥笑着问道:“那些被送到荒山野岭的姑娘们呢?”
“贪花纨绔们的手里,有她们的好儿?!玩儿完就扔的玩物而已!我把姑娘手脚绑缚,远远地人扔到荒山野岭之后,我干儿子显宗就派人再掳回来,或者直接在山林里寻欢行事了。手脚绳索上绑极力挣扎且撕心哭泣梨花带雨的姑娘,很能满足那些眠花宿柳无数喜欢新鲜花样的纨绔子弟的兽性。”
牧赐听了口水直流,道:“那我也要见识见识了!”
老婆子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牧赐,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笑道:“徒儿你也好这口儿?”
牧赐心里直犯恶心,脸上还不能显露。邪笑着说道:“还请师父成全!”
“好说!好说!”老婆子笑得更开心了……
山神祭典的当天,牧赐一袭白衣,骑乘高头骏马带着两队士兵头前开路,后面数十个丫鬟宫娥簇拥着着今日祭典的主角儿,老婆子穿绸裹缎趾高气昂,坐着与国君同制的车驾,用着与国君同制的依仗,且有梁国君上少阴阳牧赐伴驾,放眼整个梁国就数她最牛气了。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猎村之中,已然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了。
这猎村坐落在一个被重重大山环绕的山腰高地上,数百家民居就挤在了一块不大的地方上。村寨里笼罩着一股悲郁的气息,上千村民集中到了村口一棵数人合抱的社树下,那里已经摆下了香案供品五谷牺牲。年轻的姑娘已经穿上了大红的嫁衣,嘴里堵上了布条,被五花大绑在了社树上。大睁着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干流泪出不来声,在重重捆绑下仍然不屈地挣扎着。
胸有成竹的牧赐把马停在了社树前,在马上高声道:“里正何在?!”
人群当中出来了一个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貌不出众,颇有些威严,身后还跟着个年轻人。父子天性,一看那年轻人就是他的儿子。
里正和儿子走到牧赐马前施礼,回答道:“在下木耀祖,乃是此地的里正,拜见上官!”又指着身后的儿子道:“这是犬子木显宗。”木显宗也连忙道:“拜见上官!”
牧赐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说道:“上官?你们叫我上官?木银老匹夫见了我都得尊声‘君上’,你们竟然叫我上官!”
牧赐语出惊人,木耀祖连忙拉着木显宗下拜,道:“不知是君上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唐突冒犯,罪该万死!”
牧赐翻身下马到了二人面前蹲下拍了拍二人被冷汗浸湿的背,说道:“我今天就好好治一治你这不敬之罪!”
随后走到一旁叫过来了两个士兵头领,三人耳语了一番。
后面的车上坐的老婆子等得不耐烦了,叫到:“徒儿,怎么回事儿啊?”
牧赐赶忙小步跑了过去,紧忙伸手搀老婆子下车。老婆子的脚刚落地,牧赐突然发难,双手抓住老婆子的双手往背后交叉使劲一扳,一脚踹到老婆子的腿肚子上,这把老骨头当即就扔到了地上。身后士兵上来抹肩头拢二背寒鸦凫水驷马倒攒蹄把老婆子捆成了粽子,堵上了嘴。牧赐还嘱咐道:“把那腿脚给我捆紧了!”与此同时前面的士兵也一起动手,把那跪倒的父子也给上了绑。
见状牧赐长出一口气,走到社树前站定,士兵们押来了老婆子和木氏父子。牧赐开言问道:“三老何在?”
人群中的三老颤颤巍巍哆里哆嗦挪动着灌了铅一般的双腿走上前,跪倒在了牧赐面前。
“罚没家产,贬入奴籍,到国府做苦役去,你们没有异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