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瑶华有了那一次碰面以后,他的频繁出现对于惜离來说,似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纵使溧阳偷偷私下里有对瑶华的身份质疑过,单纯的惜离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在日落前夕泡上一壶好茶,静静地坐在花丛之中,为自己怀里的瑶琴擦拭调弦,只为等那善于吹箫的瑶华出现。
这一日,天庭百草园内依旧是这样一个好天。惜离将百草打理完毕,又是从屋内拿出瑶琴來,端坐在园边,一门心思都在完善瑶琴的音色之上。
“仙子,您就不觉得奇怪么?那瑶华公子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百草园里出來的仙人。”忽然,一道红光闪现,溧阳如火一般耀眼的宫装在夕阳的晕染之下,更是夺目。
只见她站在惜离身前,不依不饶地重复着这几天以來一直都在说着的话題。惜离无奈地抬起头來,看了她一眼,复又将头低下,“照你这么说,莫非他是混上天庭的歹人不成?”惜离一边拨着弦,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着溧阳的话。
溧阳被问得一时语塞,嗫嚅了一阵,这才又找回自己活泼开朗的音调:“那倒也不是……那南天门有那么多威猛虎将守着,要真能混进來,还真是要有那通天的本事了。我看那公子身上尽是仙气,我站近些,都险些让我身上的鬼气烧起來,应该是仙人沒错……但一定不是这花花草草的仙人才是。”
“那你说,他是什么仙呢?”惜离听罢,无奈将拨弦的动作停住,抬起头來望着溧阳:“你若能说出个所以然來,我倒是信你了。且不说咱们尚未名列仙班,就算是已经修成大果,上得这天庭來,也不过是乱世浮萍随风飘零,他又何须瞒我些什么?”
“……那……”溧阳被惜离一连串的反问问得有些发懵,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到了现在,似乎也只能张张嘴,咿呀呀地发出些无意义的声音罢了。看着惜离对于瑶华的维护已经坚定到了骨子里,溧阳最后也只好叹了一口气,及其沮丧地转过身去。
“你去哪儿。”惜离沒好气地看着那赌气般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溧阳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就驻足回头看着惜离,可怜兮兮地说道:“当然是去给仙子和那位大人去泡壶好茶,您啊,就一人在这里慢慢等着他吧。”
说着,溧阳便一回身,头也不回地往花海深处去了。惜离望着那渐行渐远地火红色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低声呢喃道:“这丫头,真是愈发胆大了。”
“嗯?你在说谁胆大?”哪里知道,她话音刚落,瑶华的声音便近在耳畔地响起,吓了她一跳。
惜离猛地一惊,抬头望去时,见瑶华正着着平日里他最喜爱穿的那套天蓝色的锦色丝袍,手里拿着那管玉箫,正一脸好奇地瞧着她。
“……大人可是被我吓到了?罪过,罪过。”瑶华说罢,连忙执箫要行礼。
惜离脸颊微微一红,赶忙站起身來扶住了他的手:“你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先前让我直呼其名的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直到这句话出了口,惜离才觉得有些许不妥。这尴尬暧昧的气氛,实在是微妙得让她不能呼吸。为此,惜离下意识地缩了手,又向后退了几步,直到和瑶华拉开了些距离,这才站定位置。
瑶华见状,虽然也觉得有些羞涩,却还是故作镇定地看向了惜离:“不知今日仙子想与在下和何曲?”
“……不是什么名曲,却是受园中一仙子所托。今夜是满月之夜。待到满月升空之时,那仙子请你我二人和一首《凤求凰》,让她有曲可舞。”
惜离微微低着头,在说这些话时,竟然害羞得有些不敢看向瑶华。瑶华闻言,也不觉一怔,半晌才木讷问道:“不知是哪位仙子提出这样的请求?”
“便是园中的昙花仙子。”说到这儿,惜离突然一抬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瑶华,就好像是看破了他隐藏在他背后的真实一样。瑶华望着这样的双眼,只觉得不仅脸在隐隐发烫,就连耳朵根都好像是被太阳烤灼过一样,同样是烧得厉害。
“原來是她……”瑶华与惜离对望了一小会儿,这才稳了稳心神,顺着惜离手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不远处,确实是有一妙龄女子身形婀娜地坐在岩石之上,只见她仰头瞧着那还未黑透的天,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嗯。昙花仙子她……怕是这几日已然是到了飞仙的紧要关头。我见她成日郁郁寡欢,修为更是驻足不前,心里很是着急。便想着能够尽力完成她的心愿,或许对她有益。”
“……所以她提出让你我二人为她和歌伴奏,她则对着这皎月当空舞上一曲?”瑶华指了指天与地,不太确定地看向惜离。
哪里知道,这看似荒谬的答案却得到了惜离的默认。
“这算是什么心愿啊?”瑶华哭笑不得地说着,却沒想到,惜离的眉头竟然因为他的这一声感叹而皱得更紧。
“她的愿望,其实是再见韦陀菩萨一面。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只好告诉她,百草园位于西边,离极乐之地最近。她若在这里跳舞唱歌,那边一定能瞧见。所以……”
说到这里,惜离再一次地垂下眼睑。因为她总觉得,自己是对昙花仙子说了谎。百草园位于天庭的西边沒错,可是这地方到底是离了那极乐世界到底有多远,韦陀尊者是否在那儿,她都一无所知。
她只是不想眼睁睁地瞧着昙花仙子为情所困几千年,如她一样看不开,忘不掉,求不得又放不下。
“你这么想,倒也沒错。那便容在下在这里多呆几个时辰,与仙子您一起,守着那嫦娥出广寒宫吧。”瑶华手执长箫,忽然露齿一笑,便在惜离身边坐了下來。
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反倒让惜离拘谨不起來了。就觉得自己还是那么谨慎,反倒显得矫情。毕竟,人是自己约來的:“那便谢过瑶华大人你了。”惜离点了点头,和瑶华客套了几句,这才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与瑶华一道等着那红日落尽,明月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