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蝶悠抬了下眼,急忙忙的宣自己进宫就只是为了陪他下棋么?如果真这么简单,也是件好事,思及此,
安蝶悠将装着白色棋子的盒子往自己手边拉了拉,高湛的习惯,每次都执黑棋,高湛蓦然一笑,好像安蝶悠记
得他的习惯对于他来说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儿,他的心情不由好了些,执起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上,安蝶悠紧接
着走了一颗,棋盘上逐渐多了黑白相衬的棋子,棋场如战场,每次同他下棋,安蝶悠都要绞尽脑汁,稍有不慎
都会被他打的落花流水,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棋盘上的她显然没有注意到高湛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在注视着自己,
而高湛自己都没有发现冷峻的线条在月光之下变的柔和再柔和,看他认真思考的模样时嘴角一直挂着浅笑,心
情顿时愉悦了起来。
“啊哈,我赢了,破纪录破纪录了,第六次哦!”,安蝶悠一边兴奋的叫着一边开始将高湛的黑子一颗颗
的吃掉,完全忘记了此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已经是一国之君了。
高湛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一直处于走神中,既然不知不觉被她赢去了,安蝶悠没听见高湛说话,张嘴正想
问他在想什么,却被抬眼间撞入眼帘的明黄色吓了一跳,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无礼之举,刷的起身,垂头道
,
“草民失礼,皇上恕罪”。
啪的一声,高湛手里的一颗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又顺着棋盘落在了地上,正巧滚到了安蝶悠的脚步,安蝶
悠垂头盯着这颗黑子,等着高湛说话,可等了半响,她脖子都酸了也没听见他说话,她壮着胆子,试探性的喊
了声,
“皇上”。
高湛缓缓从卧榻上站起来,走到窗边,背对着自己,抬头看着窗外的月色,一缕月光照在他身上,逶迤了
满地的孤寂,安蝶悠直起身,视线直视着他落寞的背影,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二,心里莫名的堵得慌,耳边
终于又响起了他如泉水般的声音,
“连你也要如此待我么?”。
他没再自称“朕”,而是如往常一样用“我”字跟自己说话,安蝶悠同情身为一个帝王的寂寞,可她不知
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一个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帝王和一个身无半阶官职的小百姓,除了诚惶诚恐,还能剩下
什么?
“君是君,臣是臣,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皇上何须再追究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她如实的回答。
“君是君,臣是臣”,高湛喃喃自语,思量着她的话,片刻蓦地转身,说道,
“你说的对,君臣有别”,他顿了一下,竟朝安蝶悠挽起了笑意,
“可你身无官职,算不上我的臣子”。
他突然转变的语气,让安蝶悠一时愣住了,他的神色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那明晃晃的笑容深深的吸
引了自己的目光,她听到自己胆大包天的声音,
“你真的好幼稚”。
“哈哈……你是第一个敢这么说我的人”,高湛不怒反笑,於结在心底的乌云一扫而光。
安蝶悠心想反正都这样了,破罐子破摔了,摊了摊手装无辜的说道,
“是皇上自己说的,我不是你的臣子,无需守君臣之礼”。
高湛止了笑,盯着她说道,
“是,这是朕的圣旨”。
“那皇上可要给我一块免死金牌才行,我一向口无遮拦的,万一哪天惹怒了皇上,脑袋搬家了可怎么好?
”,安蝶悠笑着顺着他玩笑道。
高湛闻言挑了下眉梢,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随即大步跨到她身前,拉起她的手,从腰间扯下随身戴着的
玉佩,
“金牌没有,这个将究一下吧!”。
手心一凉,安蝶悠愣愣的看向那块圆形玉佩,镂空的雕花,层层碧绿间一个“湛”字若隐若现,一如他的
人,让人捉摸不透,这个,是他从不离身的饰玉吧?就这么轻易的给自己了?
从宫中回来之后,安蝶悠才踏进自己院子就发现了屋里有道人影,将手里的玉佩收了起来,疾步走上前推
开了房门,吱呀一声,高长恭一转身,就看见安蝶悠站在月光下正朝自己笑着,他伸出手问道,
“去哪里了?”。
安蝶悠走上前把手放了上去,
“等着急了吧?皇上急召我入宫,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手下一紧,安蝶悠明显感觉到了高长恭的变化,不等他问忙接着说道,
“没什么事儿,就是陪皇上下了会棋”。
高长恭稍一用力将她拉入了自己怀中,抱紧了她提醒道,
“蝶儿,他已经是皇帝了”。
安蝶悠抬起手臂环着他的腰,埋在他胸前,声音闷闷的,
“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你……皇上对你……”,高长恭拉开两人的距离,呢喃了一会没找着合适的词,憋了一会才说了三个字
,
“不一样”。
安蝶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惹怒了高长恭,他黑着脸敲了她一下,
“还有心思笑,你明明知道我要说什么”。
安蝶悠重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的懂他话里隐晦的意思,不就是想说高湛对她的好已经超出了界限了
吗?这个她知道,她当事人比谁都早体会到了这一层,就因为知道这个所以才敢在他能忍耐的界限下肆无忌惮
的张狂,在不失大礼之下同他说笑,在不越矩的范围内和他嬉闹,而今晚高湛的表现证明,她在他身上下的功
夫都不是白费的,至少高湛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肆无忌惮,习惯了自己的无礼却不失大雅,这就够了,她要的就
是这个效果,很多时候我们自己本身就是可以利用的资源,无需再利用别人来为自己铺路。
“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别忘了,我在外人眼里可是实实在在的美男子,皇上他纵使真有那方
面的癖好,也要顾及皇帝的身份,再说,他也从没做过什么不雅的举动”,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狩猎那日,大
风吹倒了帐篷,高湛抱着自己时他眼神中透露的迷离,心中有个声音警告自己,千万要跟他保持距离,任何人
一旦无法忍受欲望的焚烧时,都会毫无理智的选择坠入地狱,哪怕就此丧命。
“我本想在大局稳定之后向皇上禀明你的身份,请皇上赐婚许你嫁给我的,现在我却不敢将你女子的身份
公布了,我怕皇上他……蝶儿,我……”,
“别说了长恭,我都明白,我不想公布女子的身份,安逸这个身份很好”,安蝶悠踮起脚尖捂住了他的唇
,打断他的话说道。
高长恭心头一痛,拂开她的柔荑,眼中遮掩不住失落,
“蝶儿,你不想嫁给我吗?”。
安蝶悠毫不犹豫的摇头否认,
“不是的”。
“你在担心什么?蝶儿,你跟我担心的不是一个问题是吗?”,睿智如长恭,早在她三番五次的躲躲闪闪
中感觉到她在隐藏些事情。
安蝶悠心中一惊,她以为她隐藏的够好了,可怎么还是没有躲过他的眼睛?她担心的事情很多很多,可没
有一件能跟他说的,说孝瑜不久之后就会被高湛毒死,说高百年会步高殷的后尘,说孝琬会被高湛活活打死,
就连他自己将来也要被高纬毒害,这些事情不管她说那一件,都会让他觉得自己疯了,所以她不能说,可她该
拿什么来跟他交代呢?
看着他的脸,蓦地灵光一闪,心中有了对策,一头扎进他的怀抱,半委屈半撒娇的说道,
“你忘了吗?你身上还有婚约呢!倘若你现在提娶我一事,肯定有人会提起你还没娶郑家小姐一事,到时
候皇上势必要让你先娶了她,我……我不想你娶别的女人”。
高长恭哑然,原来她一直担心的是这个,内疚的搂紧了她瘦弱的身躯,
“我会找时间请皇上解除婚约的,我说过只娶你一个就不会失言于你”。
“这事先缓缓吧,皇上刚登基不久,正是稳固朝中大臣的时候,提了也是白提,说不准还会让你立刻去迎
娶郑小姐,到时候就无力回天了”,安蝶悠不急不慢的跟他分析事情的利害之处。
高长恭也觉得很有道理,只是眼中的内疚越发深了,捏了捏她光滑的脸蛋歉意道,
“委屈你了”。
安蝶悠摇了摇头,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即使没名没分,我也愿意做长恭的妻子”。
“我不愿意,我一定要将你明媒正娶进高家,做我兰陵王唯一的王妃”。高长恭眼神坚定,一股不容忽视
的霸气泄漏无疑,仿佛他就在预言一件不久之后就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如日升月落般不容你质疑他的话。
安蝶悠心中一阵感动,这般倾心相对的长恭,让她如何不深陷其中?